万家灯火,一往情深
——评何海宁短篇小说集《万家灯火》
作者:鲁崇民
一、乡土作家的坚守与烟火叙事的凝练
何海宁,陕西省旬邑县本土成长的乡土作家,中国乡土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旬邑县作家协会主席,获评咸阳市第八批“有突出贡献专家”。深耕群众文化与文学创作数十年,他始终扎根黄土地,以敏锐的乡土洞察与扎实的文字功底,斩获国家、省市级文学奖项40余次,作品多见于《延河》《黄河文学》《陕西日报》等知名报刊,部分被译成英文入选大专院校教材,兼具浓郁的乡土质感与深厚的文学价值。
退休后笔耕不辍的他,将数十年乡村生活的观察与体悟凝结为短篇小说集《万家灯火》,收录160余篇精短作品。全书以乡土为核心叙事场域,用亲情、友情、爱情、乡情、人情五大情感脉络串联起生活百态,通过鲜活的人物群像与紧凑的日常情节,勾勒出社会变革浪潮中乡土世界的人性光谱与情感温度。本文选取其中12篇典型作品,结合文本细节与主题内涵展开解读。
这些故事均扎根黄土地的烟火日常:《八月,父亲的玉米》中,进城工作的儿子对父亲种的嫩玉米念念不忘,背后是亲情与故土的双重眷恋;《朋友之二》以买碗时“次品碗敲不出好声响”的隐喻,道破交友与自我修行的辩证关系;《没有“浪漫”的爱情》用一生的拌嘴与生死相随,诠释了朴素爱情的本质;《八斤娃》记录了精准扶贫背景下,“贫困专业户”从“等救济”到“创财富”的尊严蜕变;《算计》通过一场精心设计的“相亲帮工”,揭露人性的幽暗与善良的力量。每篇作品篇幅精短却意蕴饱满,在碎片化的阅读节奏中完成对生活本质与情感本真的叩问。
二、五大情感脉络的深层解构与文本印证
(一)亲情:烟火日常中的生命守望
何海宁笔下的亲情,摒弃了煽情套路,聚焦日常细节中的责任与牵挂,展现其最质朴也最坚韧的内核。《八月,父亲的玉米》中,父亲黄端午始终坚守“公家的事不能耽搁”的信念,即便身患胆结石需要手术,也选择对儿子秘而不宣——这份沉默的守护,正是传统父辈“以子女前程为重”的具象化表达。而儿子对父亲种的嫩玉米的执念,绝非单纯的味觉偏好,而是对童年记忆、亲情温度与乡土根脉的三重精神渴求。当父亲因身体不济转包承包地,集市上买来的玉米虽香甜适口,却始终没有记忆中“软糯带甜香”的滋味,这种味觉落差的背后,是现代城市生活对传统亲情模式的冲击,更是乡土文明在时代变迁中的隐性失落。
《妈妈的心愿》更将亲情本质推向深处:母亲数十年如一日为成绩优异的儿子第五盈秋祈祷,从“每次儿子获奖就花几倍钞票采购食材”的物质鼓励,到最终袒露“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心愿,完成了从“世俗期待”到“生命本质”的认知回归。这种转变戳破了中国式亲情中“望子成龙”的功利外壳,直指父母之爱的核心——不是子女的社会成就,而是生命本身的完整与平安。两篇作品一写父子情、一写母子情,均以“期待与落差”“隐瞒与理解”为叙事张力,在日常化的情节中,定格了亲情在时代变迁中的不变底色。
(二)友情:褪去虚饰后的真诚相托
作品对友情的书写,核心在于剥离“酒肉之交”的虚假外衣,探寻“共患难”的真诚本质,充满对人性的清醒认知。《朋友之一》中,主角生意失败后背上巨额债务,昔日酒酣耳热之际信誓旦旦的“兄弟”纷纷失联,有的甚至拉黑联系方式避而不见;唯有平日里交集不多、被众人忽视的P朋友,未说一句客套话便直接转账5万元,还留言“先周转,不急还”。这场“落难见真情”的叙事,辛辣讽刺了功利社会中友情的脆弱与虚伪,也凸显了平凡人身上不事张扬的仗义与纯粹。
《朋友之二》则以极具哲思的隐喻深化主题:主角历经生意起落后,以偏概全地排斥所有朋友,却在买碗时从摊主口中得知“用次品碗永远敲不出好声响”——个人的狭隘、猜忌与自私,正是阻碍真挚友情的根源。作者通过两场对比鲜明的故事,完成对友情的双重叩问:何为真正的朋友?如何成为值得相交的人?前者揭露友情在利益面前的人性考验,后者指向自我修行的重要性,最终得出“做最好的自己,才能碰撞出最好的别人”的深刻结论,让友情叙事超越单纯的人际故事,上升到对人性与处世哲学的思考。
(三)爱情:归于日常的坚守与陪伴
何海宁笔下的爱情,拒绝悬浮的浪漫叙事,聚焦现实考验中的人性抉择,展现爱情的多元形态与本质内核。《真爱》中,校花欧阳绚为测试爱情真假,以“绝症”为幌子设下考验:昔日为她放弃优渥工作的男友第五梓瑜,在危难面前选择临阵脱逃;而被她视为“入侵者”的中年老板,却愿砸锅卖铁为她治病。这场极端情境下的考验,撕破了“金童玉女”的浪漫假象,揭示爱情的本质不是甜言蜜语与形式主义的表演,而是危难中的不离不弃与责任担当。
《没有“浪漫”的爱情》呈现了另一种爱情模样:一对夫妻一生争吵不休,从未说过“我爱你”这类直白情话,却在临终前流露“还没拌够嘴”的深切眷恋,最终妻子随丈夫而去,生死相随。这种“于无声处见真情”的叙事,打破了“浪漫爱情”的固有认知——爱情可以是日常拌嘴中的习惯,是生死相依的执念,是融入骨血的陪伴。《爱》则以极端案例敲响警钟:女孩为证明男友的爱意,用刀片划伤手臂,即便男友一时感动,长期相处中也逐渐厌倦这种“以痛苦证明爱意”的极端方式,最终不堪重负提出分手。这一情节恰恰违背了爱情“珍惜彼此、守护生命”的本质,揭示了“极端付出”不等于“真挚相爱”的朴素道理,让爱情主题的解读更具现实警示意义。
(四)乡情:变迁浪潮中的眷恋与抉择
乡情是作品的核心底色,作者既书写乡土的淳朴风情,也不回避社会变革给乡土带来的阵痛,字里行间满是对故土的复杂情感。《八斤娃》中,刘家庄的“贫困专业户”八斤娃,在精准扶贫政策的引导下,从“手掌朝上等救济”的惰性心态,转变为“手掌朝下刨财富”的实干者——他裤腰带上始终挂着刻有本名“刘治群”的水晶印章,这份对“正名”的执念,恰是其尊严觉醒的伏笔,最终通过种植葡萄树重拾做人的尊严。这一转变不仅是个人命运的逆袭,更折射出乡村振兴背景下,传统农民的思想觉醒与身份重构——“主动劳作创造价值”取代“被动依赖政策帮扶”,成为乡土社会的尊严新标尺。
《光棍村》则揭露了乡土发展的现实困境:年轻女性为追求更好的生活纷纷外流,乡土男性面临婚恋困难;外来媳妇因生活习惯、文化差异遭受村民猜忌,最终无奈离去。那条“出去难回来”的土石路,既是物理空间的阻隔,也是乡土与外界、传统与现代的撕裂象征。《嫉妒》中,崔旺富与齐俊宇两家三代邻居,因贫富变迁产生心理失衡,崔旺富的嫉妒心理在物质诱惑下逐渐膨胀,最终因破坏自家承包的西瓜地而陷入深深的悔恨。这种因乡情联结而生的复杂情绪,既体现了乡土邻里关系的紧密,也暴露了传统乡土在物质文明冲击下的人性失衡,乡情在此成为人性考验的场景载体。
(五)人情:善恶交织中的温暖底色
作品对人情的刻画最为立体,通过乡土社会的日常交往,展现人性的善恶交织与复杂多面,拒绝非黑即白的简单评判。《算计》中,高俊娃为逃避帮女友家种地的辛苦,精心设计让憨厚老实的憨憨冒充“相亲对象”前往帮工——高俊娃本是“气死先生,喜坏丈母娘”的机灵讨喜却胸无点墨之辈,既凭着活络劲儿讨长辈欢心,又因学识浅薄略显不足,却妄图以投机取巧赢得爱情,最终却因憨憨的真诚与勤劳反遭淘汰,自己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这场充满算计的闹剧,既揭露了高俊娃的自私与投机,也彰显了憨憨的淳朴与善良,形成鲜明的人性对比,让读者清晰看到乡土社会中“善有善报”的朴素逻辑并非刻意说教,而是生活本质的真实呈现。
《感恩》则呈现了人性的动态变化:残疾人吴新成在政府与乡亲的帮扶下开设修理部,初期对这份善意满怀感恩,勤劳肯干;但在长期享受低保与补助后,逐渐滋生惰性,甚至渴望“升级残疾级别”多领补贴,彻底忘记了靠手艺立足的初心。这种对“感恩变质”的现实书写,极具现实意义——它既展现了人性的脆弱与贪婪,也反思了帮扶政策在实施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精神懈怠问题:物质帮扶若缺乏精神引导,可能会滋生“等靠要”的惰性。作者以客观平和的视角,记录乡土社会人情中的温暖与凉薄、善良与自私,没有刻意批判或歌颂,而是让读者在故事中窥见人性的多面性,体会日常生活中人情的复杂肌理。
三、情深之处:作品思想内核的深度挖掘
(一)人性之光:善恶共生中的向善力量
《万家灯火》的核心魅力,在于“思想深度”与“艺术纯度”的自然统一,其思想内核直指打破“非黑即白”的人性认知,展现善恶交织的复杂本质。作者笔下没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只有在生活困境中做出不同选择的普通人。《感恩》中,吴新成的转变并非单纯的“堕落”,而是贫困者在长期受助后,对“帮扶”与“自立”的认知错位,背后是人性在安逸环境中的惰性本能;《算计》中的高俊娃,虽有投机取巧的自私,但其行为根源是对城市生活的向往与对体力劳动的排斥,折射出城乡差异下年轻人的心态失衡。这种人性的复杂性在乡土社会中更显真切——乡土社会的熟人属性让人性善恶无处遁形,每个人的选择都要接受邻里乡亲的道德审视,也让善恶交织的日常更具现实质感。
同时,作品始终坚守“善的救赎”这一精神内核。憨憨的真诚最终赢得爱情,P朋友的仗义成为落魄者的光,八斤娃的勤劳让他摆脱“贫困标签”——这些情节并非机械的“善有善报”,而是作者对乡土社会中“向善本能”的真实呈现。乡土社会的伦理规范与生活逻辑,决定了“善”不仅是一种道德选择,更是一种生存智慧。这种“正视幽暗,歌颂光明”的辩证视角,让作品的人性探索超越了简单的道德评判,抵达了对生命本质的深刻理解。
(二)时代印记:乡土场域中的现实回响
作品的思想深度,更体现在对社会变革的敏锐捕捉与乡土回应。精准扶贫、城乡流动、传统习俗变迁等时代议题,均以“生活化”的方式融入故事肌理。《八斤娃》中,“扶志”代替“扶穷”的政策导向,不仅改变了八斤娃的命运,更重塑了乡土社会的价值观念——以主动劳作实现自我价值,替代被动等待政策帮扶,成为乡土社会的尊严新标尺;《光棍村》中,年轻女性外流、外来媳妇受排挤的现象,本质上是传统乡土在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阵痛”,反映了城乡发展不平衡带来的婚恋困境与文化隔阂。这种对时代变革的回应,始终扎根乡土土壤,让宏大议题变得可感可触。
作者没有站在“旁观者”角度批判或赞美时代,而是通过小人物的命运起伏,展现变革的复杂性:乡土既因政策扶持获得新生,也因传统秩序瓦解而陷入迷茫;农民既渴望摆脱贫困,又眷恋熟悉的生活方式。这种矛盾的书写,让作品成为记录时代变革的“乡土档案”,具有强烈的现实关照意义。作者以乡土作家的责任与担当,既肯定了时代进步给乡土带来的机遇,也不回避发展中出现的问题,让作品的思想性与现实性高度统一。
(三)情感本真:烟火人间的初心坚守
在物质化、快节奏的时代背景下,作品始终坚守对情感本质的回归。亲情不是“望子成龙”的功利期待,而是母亲对第五盈秋“平安健康”的朴素牵挂;友情不是酒肉场上的虚与委蛇,而是P朋友危难中的不离不弃;爱情不是形式主义的浪漫表演,而是《没有“浪漫”的爱情》中夫妻生死相依的日常陪伴。这种对“真情”的坚守,是对当下浮躁情感观的一种反拨,在乡土社会的淳朴语境中更显珍贵。
《没有“浪漫”的爱情》中,一生拌嘴却生死相随的夫妻,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八月,父亲的玉米》中,儿子对玉米的执念,本质上是对亲情与故土的精神眷恋——这些情节告诉我们,真正的情感无关名利与形式,而在于心灵的契合与长久的坚守。乡土社会的慢节奏生活与熟人关系,为这种“真情”提供了生长的土壤,也让作品传递出的情感力量更具感染力。这种对情感本质的回归,延续了前文的善念书写,让作品在时代变迁中始终保持着温暖的精神底色。
四、匠心独运:烟火叙事的艺术表达
(一)叙事智慧:以小见大的日常解构
“以小见大”是《万家灯火》最核心的艺术手法,也是作者叙事功力的集中体现。作品始终聚焦“乡土小事”:一碗玉米、一次帮工、一场拌嘴、一块西瓜,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却承载着厚重的主题。《八月,父亲的玉米》以“吃玉米”这一小事,串联起亲情、故土、时代变迁三大主题——玉米的“味道落差”是亲情的疏离,玉米地的“转包”是乡土文明的变迁,父亲的“隐瞒手术”是传统亲情的责任与牺牲。
这种“小事见大”的关键,在于作者对“细节”的精准捕捉。母亲喂鸡时掉落的玉米碗、八斤娃糊满泥巴的双手、夫妻临终前的一句“还没拌够嘴”——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细节,既是情节的纽带,也是情感的载体,让宏大的主题变得可感、可触,实现了“于细微处见精神”的叙事效果。作者深知,乡土生活的真谛藏在日常细节中,唯有精准捕捉这些细节,才能让作品更具真实感与感染力。
(二)表达张力:隐喻象征的巧妙运用
作品大量运用隐喻与象征手法,让文字充满张力与深意。《朋友之二》中,“碗”既是日常生活用品,也是人性的象征——“次品碗敲不出好声响”,隐喻着“自身不真诚,难遇真朋友”的处世哲学;“碗里盛着善良、信任、宽容和真诚,也盛着虚伪、猜忌、狭隘和自私”,则将人性的复杂本质具象化,极具哲思意味。这一隐喻贯穿全文,让故事的主题表达更含蓄、更深刻,实现了“含蓄蕴藉、意蕴深长”的艺术效果。
《八月,父亲的玉米》中,“玉米”是多重象征的集合:它是父亲的“手艺骄傲”,是儿子的“亲情记忆”,是乡土文明的“精神符号”。当集市上的玉米取代父亲种的玉米,不仅是味觉的失落,更是乡土符号的消解,象征着现代生活对传统亲情与乡土文明的冲击。《光棍村》中的“土石路”,既是乡土与外界联通的物理通道,也是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文化屏障。
(三)语言风格:方言白描的乡土融合
作者深谙乡土文学的创作之道,将方言俗语与白描手法完美融合,营造出浓郁的乡土气息。“修理地球”(种地)、“半碴胡子”(中年男性未剃净的胡须)、“气死先生,喜坏丈母娘”(形容胸无点墨却讨长辈喜欢的人)等方言俗语,既符合乡土人物的身份特征,又让语言充满生活质感;“黄端午走路脚步底下生风”“八斤娃软塌塌地在墙旮旯蹲着”等白描语句,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人物的神态与性格,极具画面感。
文中对人物动作的白描尤为精准:《算计》中“憨憨二话没驳,当即同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承”,既贴合乡土人物的行为特征,又生动展现了憨憨憨厚老实的性格;《嫉妒》中“崔旺富身子重重地又倒在床上,不声不响成了一截木头人”,以简洁的白描写出崔旺富得知真相后的悔恨与绝望。这种语言风格与作品的主题相得益彰,朴素的语言承载着真挚的情感,乡土的表达传递着深刻的思想,让读者在感受“烟火气”的同时,沉浸于作品的精神世界。
(四)结构巧思:反转留白的叙事张力
作品善于运用“反转”与“留白”制造叙事张力,让故事更具感染力与想象空间。《真爱》中,欧阳绚本想测试男友,却意外看清其真面目,而被视为“入侵者”的中年老板反而成为真爱的归宿,情节反转打破了读者的固有预期,也深化了“真爱无关外在”的主题;《朋友之一》中,作者未对P朋友进行具体形象刻画,这种留白不仅让“仗义”的形象更显神秘与珍贵,也引发读者对“何为真正朋友”的思考。
《算计》的结尾,高俊娃看到订婚消息后晕倒,作者没有交代其后续,却让读者自行脑补其悔恨与失落;《没有“浪漫”的爱情》中,母亲随父亲而去,未交代具体过程却留下无尽余味;《嫉妒》中,崔旺富得知西瓜地是自家承包后,“身子重重地又倒在床上,不声不响成了一截木头人”,沉默的留白让其内心的悔恨与挣扎更具冲击力。这种“点到即止”的留白艺术,既尊重了读者的审美主体性,又让作品的主题更具延伸性,实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
艺术手法共性总结
上述四种艺术手法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形成了“服务于烟火叙事”的有机整体。无论是“以小见大”的叙事,还是“隐喻象征”的表达,抑或是“方言白描”“反转留白”的运用,本质上都是为了让“宏大主题”落地于“乡土日常”。作者以精短篇幅为载体,将人性、时代、情感等厚重议题融入乡土的家长里短,让读者在熟悉的生活场景中感受深刻内涵,既保证了作品的思想深度,又兼顾了阅读的可读性与趣味性,也让乡土主题的表达更具亲和力。
五、灯火长明:作品的价值与文学意义
综上来看,《万家灯火》的思想内核,以乡土为基点,对人性本质、时代变革、情感本真进行了扎实的探索——既正视人性的幽暗,又坚守善的信仰;既记录时代进步给乡土带来的新生,又不回避发展中伴随的阵痛;既回归情感的本真内核,又传递着浸润人心的温暖力量。所有思考均深深扎根乡土现实,不脱离黄土地的烟火气空谈理论。这种对“三农”议题的持续关注与深情书写,彰显了新时代乡土作家的使命担当与写作良知,堪称当代现实主义乡土创作的扎实范本——何海宁延续了赵树理“问题小说”与“大众化表达”的传统,以精短篇幅聚焦乡土真问题,既不猎奇也不美化,让乡土叙事兼具现实性与可读性。
在艺术上,作者以“大主题,小切面”的创作智慧为核心,将隐喻象征、方言白描、反转留白等手法运用得自然娴熟。160余篇精短小说以“典型联缀”的方式,将乡土日常的家长里短、悲欢离合凝练成质地厚重的艺术篇章,方言俗语的精准运用让人物形象活灵活现,“惜墨如金”的文字却能承载深刻主题,达成了“以朴素见深意,以短篇载厚重”的艺术成就。
从文学价值维度审视,何海宁短篇小说集《万家灯火》既是一部具象化记录乡土社会转型的“田野式乡土档案”,亦是一部叩问生命本质、探寻存在意义的精神读本。作品以微观叙事为切入点,借小人物的命运沉浮折射大时代的发展浪潮,以民间视角填补了宏大叙事遮蔽下的生活肌理与个体经验,其对人性善恶的辩证解构、对情感本质的本真坚守,以及对乡土文化根脉的深情守望,共同赋予作品超越地域局限的普遍人文价值。从创作积淀与传播维度而言,作者过往多部作品已被译成英文入选海外大专院校教材,并入编数十种中外文学文集,这一成熟的跨文化传播实践基础,使其新作《万家灯火》不仅成为记录中国乡土社会现代化转型的典型文本,更具备了延续性、规模化的跨文化传播潜力。作品所蕴含的朴素哲理与真挚情感,既以文学笔触赞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又通过具象化的生命体验给予读者心灵启迪与正向价值引导,深刻彰显了文学“以文化人、温润心灵”的本真功能与审美价值。
同时,《万家灯火》丰富了当代乡土文学的创作谱系,更以浓郁的烟火气息、鲜活的人物形象与深厚的人文情怀,成为一部值得读者细细品读的乡土文学佳作。当然,部分作品还有提升的空间,如篇幅过短导致叙事张力不足,部分人物弧光稍显单薄等。但瑕不掩瑜,那点点灯火映照的,是乡土的变迁、人性的光辉与情感的本真,这份“一往情深”的书写,也终将在喜爱乡土文学的读者心中留下长久的温暖印记。
本文系原创
作者简介:鲁崇民,网名晨光如水,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陕西省社协文委会副主任,张俊彪文学艺术研究会顾问,文学爱好者,常有诗文、评论散见报刊、网络。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