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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境中的古典审美与现代性共振

阿探2025-07-04 23:37:48

诗境中的古典审美与现代性共振

——贯愚诗集《经年尘烟》艺术揽要

 

作者:阿探

 

知道寇明虎先生,在于秋子红兄多年前的说道,彼时只知他古体诗词很棒。后来有过几面之缘,握手间顿感宽厚、安妥,方知晓他还是著名的实业家。曾在半夜与其偶有交流,也曾在网络上游走,读过贯愚的诗词,却不知他就是贯愚。对于我而言,文学就是一场不断的人间相逢,前世有缘,今生必见。有人让你精神宽慰,有人让你深感知己难遇,贯愚则是让人彻底羡慕嫉妒与钦佩的人。或许现实的相见未必是真正的相逢,真正的相逢,则是灵魂与灵魂在文字里的至诚相感。我从小不懂韵律,并不影响我从小热爱古诗词。这部《经年烟尘》既是贯愚对古典诗学审美及关中文脉的接续,亦是他以大地之心将古典意境融入现代性生活的智性昭示。

 

我曾说贯愚老兄是人间大自在,此次通读《经年烟尘》,则是一种扩展性的确认:他在现代生活中孕育了诸多古之先贤的神思飞扬。如果说数千年历史尘埃所积聚的关中平原上,总有一些总声音穿越尘烟而历久弥新的话,贯愚兄的诗词集《经年烟尘》则是一场洞穿近半世纪时代风云的文学修行。他开创了“以大地为纸,以心意为笔”的“大地诗学”的现代性姿态,在传统与当下的精神裂隙中,构建起现代应有而乌有的精神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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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肌理的意象“滋味”

 

钟嵘《诗品序》有云: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经年尘烟》深谙此道,其意象系统“清丽而不浮艳,沉郁而不晦涩”,其诗词大有古风之气象。

 

如《霜降》“天凉日色寒,枝竭柿如丹”,以“寒日”“枯枝”“赤柿”构成冷暖相生的视觉张力,暗合《诗品》“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的审美内在制衡标尺。赤柿在枯枝上如秦腔的火热绽放,其中“丹”字既写实景之色彩,又隐喻生命在肃杀中的倔强,使自然意象升华为生命哲思的载体。贯愚因着农耕生命意象的生成,昭示了关中人生存哲学的韧性,亦是他于远逝农耕图景中的炼金,所凝结的是大地生命的特质。

 

《抗美援朝铮骨亮》中的“硝烟虽逝伟名扬”,将“硝烟”与“伟名”并置,突破传统战争诗的悲情叙事,在历史时空的纵深中确立英雄群像的精神坐标。这种意象组合方式,恰如《诗品》所道“骨气奇高,词采华茂”,赋予历史题材以当代审美内涵,亦是人文意象的历史纵深延宕。同时这种精神建构,亦是他四十年商海“宛若改版《平凡的世界》”(石凌)的奋斗史形成互文互鉴及互解 —— 干实业亦即市场大潮中博浪勇进,贯愚将个人曾经商海搏杀升华为对英雄主义的集体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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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双重萃取在《大散关抗金双雄赞》中尤为显著:“峭峰横蜀道”的地理险峻,既是数千年的历史关隘,亦光照者数十载创业征途;“狭路慑狼心”的战意,既是对古人的追慕,也是对现代商业竞争的诗意羽化。石凌兄言其摄影作品是“写在大地上的诗”,这些诗句确实是他用脚丈量土地的生命印记。

 

“文质”悖论的结构突围

 

诗词之神魂萎地或灵飞,在于其内质结构的强力托举。“文以载道,质胜于文”的创作原则,《经年尘烟》在章法布局上展现出精妙的辩证思维。

 

《浣溪沙·悼杜甫》“今-古-今”的时空折叠甚是高妙。“侠历越吴齐赵还”数字勾勒杜甫生平轨迹,“唯留绝笔咏今天”将历史文脉引向现实,以自然之功形成历史镜像与当代观照的双重叙事空间,亦是《文心雕龙》“总文理,统首尾”的章法要求。这种结构暗合其 1990 年代放弃鲁院进修的人生选择 —— 实业实现超越个人梦想的现实考量压倒文学梦,他实则以关中士绅大义公义精神,完成对“文以载道”的现代诗心移情。《艺概》之“法而不泥法”—— 《浣溪沙悼杜甫》以“苍生苦罪悯情牵”的现代语言重述诗圣情怀时,古典词牌早已化为现代情感的美学承载器。《玉楼春·愁绪》“旧绪新愁贪欲搅”,声调起伏与情感波动形成同频共振,末端“妄念只能烧酒疗”以入声字“妄”“烧”作结,音韵效果恰如《文心雕龙》“外文绮交,内义脉注”。

 

事实上,贯愚的人间历练与人生追求,早已化成一种层次、结构的智慧,一种理性与感性共感的思维及哲思:于细微处见大观,在规矩中有突破。《十字回文诗春》的循环结构,既承续《璇玑图》的织锦智慧,又暗农耕 "二十四节气" 的时间哲学;《轱辘体腹有诗书气自华》以同一诗眼串联生命四季,则如他经营钛合金企业时严谨的工匠精神—— 在格律的“榫卯结构”中注入现代经验,于商海的“烟尘”里打捞诗性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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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而后工的当代诠释

 

欧阳修“诗穷而后工”的命题,在贯愚的生命中演绎为“商穷而后诗工”。石凌代序中记其辞去村官时“遭人骂仍守良心”,体制与道义的冲突,转化为《闲吟》中“红尘烦扰欲魔功”的澄明无扰;商海中的“九死一生”,在《浣溪沙愁绪》中沉淀为“旧绪新愁贪欲搅”的生命觉悟。《悼红柯先生》“天妒英才殒命寒”突破悼亡诗的程式化表达,将悲剧升华为“五十六载谢绝言”的精神丰碑,延续了《诗经》“哀而不伤”的传统,又赋予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品格以史诗性高度。贯愚设立“六维文学奖”的义举,实则是关中人“富而思源”的文化自觉—— 当贾平凹在《秦腔》中喟叹乡土中国的瓦解,当温亚军难以直面故土的惶恐涌上心头,他斥资以掖后进的人间践迹,更是《六一诗话》创作观的当代勇担当。

 

贯愚日常升华为禅意的化成大法,无疑是关中学问底色使然。《忆母恩》“灯昏手更忙”的缝补细节,源自至少两代人的集体记忆;“密缀倾慈爱”的诗性提炼,则是农耕文明母爱的原点性意象。《除夕闲吟》“笑对暮云天”的收束,暗合他花甲之年重拾诗笔的人生选择—— 这种将奋斗史转化为诗性文本的功力,无异于刘熙载“诗贵含蓄”的力行,又如关中皮影戏美学之在剪影中见精神,留白处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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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现代的对话场域

 

贯愚《经年尘烟》的创作实践,为当代诗词发展提供了三条启示路径:

 

一是意象系统的生态重构。贯愚继承“杨柳”“明月”等传统意象的同时,创造性引入现代意象,构建了传统美学与现代文明的对话空间。如《贺宝鸡市渭滨区作协成立》“诗友同征云海路”中“云海”的虚实相生,此为诗词审美的至境。二是抒情范式的情感升级。贯愚突破古典诗词“伤春悲秋”的抒情定式,在《国家公祭日奋笔》中注入历史反思的现代意识:“豺狼心”“醒狮志”的意象对峙,展现民族精神的当代觉醒,可赞。三是形式探索的守正创新。在严守格律基础上进行形式意识及视野,如《十字回文诗·春》的回环结构,既保持古典韵律美,又赋予现代诗歌的形式张力,其形式实验,犹如张载“为天地立心”的现代表达—— 文脉传承中注入“为万世开太平”的时代性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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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品》之“滋味”说,到《艺概》的“含蓄”“诗法”,古典诗学的长河始终奔涌着恒变精神。《经年烟尘》的价值,正在于它以“感物吟志”的创作初心,在格律的经纬中编织出现代生活的烟尘与光芒。其深邃的古典诗学修养与敏锐的现代审美意识,既是对《诗品》《文心雕龙》《艺概》等传统诗学审美的当代发展性诠释,又通过意象创新与形式探索,为古典诗词的现代转型提供了成功范本。这不仅是一部个人诗集,更是一部古典诗学的现代性演化史,它力证了真正的艺术既需要传统因子的丰厚积淀,亦需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现代意识与视野,唯其如此,千年弦歌方能在新时代奏响更富生命力的乐章。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显然,贯愚已抵达王国维的人生第三重境界,他在诗行耕耘中遇见了另一个自己。倘若李白、杜甫、苏东坡等大诗家,生命遇到我们所置身的时代,他们会有贯愚般御风而行的舒然吗?我深表怀疑。(风景图片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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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愚简介:贯愚,原名寇明虎,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省诗词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市职工作协副主席、宝鸡市现代文学学会副会长。1975年高中毕业回乡务农。1978年发起成立“溪流文学社”,习文如痴。1986年下海至今。1991年戏剧小品《除夕》(与人合作)获陕西省戏剧小品大赛一等奖。1995年散文《果园里的误会》获秦岭文学大赛一等奖。近两年四百余篇作品散见于《秦岭文学》《宝鸡日报》《作文导报》等各大报刊及网络平台,出版诗集《岁月历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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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字探戈

https://mp.weixin.qq.com/s/HsRQTkJVMX8ogvAH00JMOg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