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山”到“山花”
——同源故事的艺术对比评析
作者:鹤望兰
以张桂梅校长为原型的影视作品《我本是高山》(电影)与《山花烂漫时》(电视剧),通过不同媒介与叙事策略,共同呈现了这位“燃灯者”的传奇人生。两部作品虽同源却异趣,在主题挖掘、人物塑造与艺术表现上形成互补,以下从对比视角展开分析。
一、从叙事结构方面看,表现为个体史诗与集体交响的差异
电影《我本是高山》采取了浓缩型传记叙事,以张桂梅创建华坪女高的核心事件为主线,聚焦其个人信念与外部困境的对抗。影片通过“筹建学校—招募学生—突破阻力—高考突围”的线性脉络,强化张桂梅作为“超级英雄”的形象。
例如,海清饰演的张校长在风雨中站在泥泞工地、面对质疑者的凛然姿态,被镜头赋予了雕塑般的力量感。电影刻意删减次要情节,甚至弱化部分现实细节(如与基层干部的摩擦),凸显“理想主义VS功利主义”的二元对立,形成强烈的戏剧张力。
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则采用编年史式群像叙事,将张桂梅的故事置于改革开放后的教育扶贫框架中,通过多线并进展现系统性变革。剧集不仅描绘张桂梅的个人奋斗,更细腻刻画了基层干部(如县长、教育局长)、教师群体、学生家庭乃至社会各界的复杂互动。
例如,张桂梅与副县长马永强关于“免费教育可行性”的争执、与民间资本代表姜大宝的博弈,均体现了政策落地与人性现实的多重碰撞。这种叙事使人物脱离“孤胆英雄”模式,更贴近真实生态。
二、从人物塑造方面来看,体现了神性与人性的双重探索
海清版电影中的张桂梅以“去人性化”追求神性。通过外形极致消瘦、动作刚硬果决、语言短促有力的外在表现,传递出一种近乎苦行僧式的奉献精神。影片中她拒绝情感软弱,甚至在学生剪发风波中展现出不容妥协的严厉,塑造了一个“不近人情”的道德标杆。这种处理虽强化了崇高感,但也可能让人物缺乏温度。
而宋佳版电视剧中的张桂梅则强调“人性化的神性”。角色被赋予幽默感(如与好友调侃“坟头蹦迪”)、脆弱面(如深夜翻墙家访后的疲惫)和小倔强(如赖床逃避会议)。她不仅在操场上与学生共舞,还会蹲在地上与辍学女孩算经济账,甚至因“骗”学生回校而打欠条——这些细节将“七一勋章”获得者拉回尘世,展现其“普通人”的一面。剧中她与基层干部的猫鼠游戏、与教师团队的磨合,更凸显其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策略与智慧。
三、在主题表达方面,体现了信仰的抽象化与具象化
电影《我本是高山》将主题升华为“信念本身的力量”。影片通过反复出现的女子高生誓词“我生来是高山,而非溪流”,将张桂梅的精神抽象为一种超越现实的符号化存在。电影中的学生形象多为面容模糊的群体剪影,个人故事被压缩为符号(如山月之死仅作为背景板存在),凸显集体命运与个人牺牲的宏大主题。这种处理虽震撼,但可能让观众感到情感隔阂。
电视剧《山花烂漫时》的主题路径则是将信仰具象化为可触摸的行动。剧中张桂梅的每一个决策都有现实逻辑支撑:为谷雨垫付学费时计算“五万换一生”的性价比;为招聘教师“绑架”教育局长软磨硬泡;甚至为筹款向企业家低头喝酒。这些场景将“共产主义信仰”拆解为具体的职业伦理与人性光辉,例如她与学生谷雨的互动不仅是救赎,更是对“知识改变命运”的生动诠释。剧集中“买奶茶”“跳健身操”等生活化场景,进一步消解了英雄崇拜的距离感。
四、从艺术处理方面,体现了纪实美学与戏剧张力的平衡
电影导演郑大圣采用粗粝的纪实美学,大量手持摄影、自然光运用与素人演员的本色出演,赋予画面原始的冲击力。例如,山区女孩们晒红的脸、皴裂的手与泥泞的校舍形成视觉隐喻;而海清与小演员美朵达瓦的对手戏,通过特写镜头捕捉眼神中的坚韧与迷茫,将情感直击观众。电影克制配乐与煽情,甚至弱化张桂梅的疾病细节,避免落入苦情套路。
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在写实基础上融入轻喜剧元素,这样戏剧处理则缓解了沉重议题。例如,张桂梅与媒婆的斗嘴、与基层干部的“斗法”均带有黑色幽默色彩;而“熬夜看成绩单圈出不及格学生”的细节,既展现其偏执性格,又透露出可爱人性。导演费振翔通过恢复家访原址、还原方言环境(如东北口音与当地方言的碰撞)增强真实感,但亦通过舞台化的冲突设计(如招商会上的激情演讲)强化戏剧感染力。
五、从艺术表现对比启示,折射出同源故事的不同时代回响
两部作品共同指向张桂梅精神的核心——“以教育斩断贫困代际传递”,但差异化的表达折射出创作理念的演进,电影更接近传统英模叙事。
从“高山”到“山花”,张桂梅的故事在影视化过程中裂变为两种生命形态:一是象征意义的精神丰碑,二是扎根现实的改革样本。二者共同构成对中国共产党人初心使命的艺术诠释——前者如星辰璀璨,后者似春雨无声,却都在时代的土壤中绽放出不改的信念之花。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