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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物》的《内转与外转》

张精锐2025-05-27 16:57:05

《景物》的《内转与外转》

——阅读高星的短诗与长诗

 

作者:张精锐

 

2024年,高星出了两本诗集,短诗集《景物》,长诗集《内转与外转》。

 

在当代诗人中,高星是个非常独特的存在。一方面,他多才多艺,涉猎广泛。除诗歌创作与评论外,还绘画,还摄影,还著有《中国民间手工艺》《中国保险史》等,还收藏和旅行,并将之形诸于笔墨和影像。另一方面,他交友甚广,仅诗人中过从亲密者就有北岛、邹进之、阿坚、张弛、蓝蓝、童蔚、王家新、翟永明、于坚、韩东、杨黎、唐欣、阿吾、西川、陈东东、贺中、臧棣等,全部罗列,将是一个很长的名单。但他的创作却十分独立,并不受其中任何一家和任何一派的影响和牵扯。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汤显祖《牡丹亭》)。当然,全面地评价他的实践和成就,还不是这篇急就的小文能做和要做的。此仅将他新近出版的两部诗集作为对象,作些个人化的解读。

 

《景物》是高星2012年-2023年的短诗。既写游踪人物,还记心路。题材广博,写法丰富多彩,不流俗,不拘泥,情感浓烈而写得松弛,多有创造性发挥。第一辑“藏地短诗”里的多数篇章构思精巧,既拟民歌,又仿偈语,短小,隽永,点到即止,韵味十足。如“黑云彩在天上结疙瘩/清水河在地上淤伤疤/哭泣的你把我骂/尽兴之后叫达达”(《那曲》),如“一山连着一山/往小看/路上起伏的搓板/一天连着一天/往大算/我已爱了千年”(《风火山》),如“戴红帽的姑娘,脸上泛着红晕/她拒绝我的搭讪,比城里人还决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觉得叫她‘女学生’都有点色”(《色达的色》),如“历史总是幽暗的,比如“碉楼/窗前的老太太是家里的主人/她或许见过许多人,懒得开口”(《碉楼里的老太太一晃不见》)。

 

在第二辑“汉地短诗”里,高星走出北京,到外省游历,既写风物,又记人物。前者以知识和思辩见长,后者满是对人间的关怀,细微而敏感,比如在《农药》中,他沉痛地追问:“农药是为了让庄稼和果树长得更好/但他们却用农药结束了自己已然成熟的生命/难道他们活的还不如/一棵庄稼和一棵果树”。这一辑中最耀眼的当是《做马尾荷包的樊翠英》,由接触和交流展开,情节波折,细节丰盈,使一个饱经沧桑又乐观向善的人物跃然纸上,颇具经典气质。

 

第三辑“新王峪村短诗”,记还他当下的生活。高星从人保公司退休后,远离尘嚣,退居京郊。在王峪村的一幢农舍里,读书著作,写字画画,展示他繁杂的收藏,迎送各路文朋诗友,喝和酬答。唐欣称,已属京城文化地标,令人神往。当然,那里更多的是客人归去后的清寂:有汽车、火车、飞机声,“就是听不见人的说话声”(《声音》);“酒后走在回家的山路上/绵绵的火车/缝合着开化的湖面和蠢蠢欲动的山梁/近在眼前的山影/挡住了勺子星的把头”(《勺子星》);“红色和黄色的水果摆满一桌……直到干瘪/如同我退休的生活”(《吃不了的水果》)。

 

第四辑“心地短诗”,是他的杂感和灵机一动,清新隽永,浓缩了他的阅历和觉悟,比如。这里有爱,也有遗忘的的努力;有情,也有止乎礼的分寸。在这里,他细数过往的经历,在向老的路上做着减法。在这里,我还读到了痛苦和沉重,与交往中他一贯的和善达观印象形成鲜明对照,不禁令我心沉鼻酸,比如《托纸》,比如《形影相随》,比如《幻象》和《短片》。

 

第五辑,“人物短诗”。这一辑最为生动有趣。单是标题,即令人忍俊和好奇,比如《大女儿在用尺子量她的脸》《小女儿有三个脑袋》《文人的朋友算朋友吗》《四人帮》。当然他记述的人物也是好玩,比如贺中,“喝茶时,他讲的是打架/刀光剑影,血肉模糊/吃肉时,他讲的是打炮/一脚把女人的屁股踹上了他的汽车/我想象着皮开肉绽的模样/喝酒时他讲的是打坐……”(《在拉萨再次见到贺中》);比如狗子,“狗子在日本寻找着太宰治的感觉/阿坚说 狗子就差自杀了/我看见狗子穿着蓝制服在铁道旁的照片/一切都与时代相去甚远”(《扳道工》);比如“我们”:“我曾说:遇见姑娘/张弛动手/阿坚动嘴/我动心/有人问:狗子呢/我补充说:狗子动心眼”。这一辑里,令人印象深刻并具有代表意义的短诗,还有《鸭子》《看》《装傻》《人际关系》等。

 

《内转和外转》,属“怡园诗丛”之一。书名大概承接了他曾经一本厚重的诗集《转山》。此书中,高星将游记、漫笔和诗汇于一炉,浑然天成般展现为一部长诗,是一种形式上的创新尝试。其中《老房子里的卓玛》一节,既有人性的光辉,又有惆怅的意绪,值得再三玩味。

 

高星是有抱负的诗人,除上列诗集和《壶言乱语》等其他一些短诗外,更有《病》《疗伤》等长诗,以及《河西走廊》组诗,其构思之诡谲,书写之恣肆,气魄之辽远,均堪称奇迹,遗憾的是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也难怪,这是个过于浮躁的年代,人们更看重热闹的东西——但愿深具创造性的作品,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