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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意的角度审视小说的意象

万治友2025-04-03 16:55:56

从诗意的角度审视小说的意象

——读史鑫短篇小说集《我们不熟》有感

 

文/万治友

 

说起我与这本小说集作者史鑫之间的关系,正好可用书名概括:我们不熟。去年11月,我在巴丹吉林镇结束工作正要返回巴彦浩特时,接到文友电话,说有位作家朋友要去巴丹吉林。因为对文学的偏爱,对作家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多逗留了几天,陪史鑫在巴丹吉林和巴彦浩特兜兜转转地玩了几天,一起参加了几次交流活动,私下也聊了些文学方面的事。但毕竟时间有限,了解的不多也不深,只知道他是山东人,过去写诗,后来写小说。

之后不久,就从朋友圈得知他的小说结集出版了,我也有幸得到一本。几个月过去了,断断续续看了几遍。可能因为作者同时也是一位诗人的缘故吧,诗歌的意韵本就不容易捉摸,体现在小说中,定然有不少诗歌的表达方式。所以总感觉看得不够透,对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层逻辑和深层含义没有十足的把握。

正如一千个读者眼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也只好从自己的角度做一些并不深刻、也不成熟的解读。

既然说起了诗歌,我就从诗歌的角度谈谈对这本小说集的感受。

 

一、语言风格的诗意化

 

其实诗意语言并不是一个新鲜名词,而是广泛存在于各种文体的常用表现形式。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使用具有韵律、意象丰富、情感充沛的语言,类似于诗歌的表达方式,它可能包括比喻、隐喻、象征、拟人等修辞手法,以及独特的句式结构和节奏。

打开这本小说集,处处可以看见诗意语言的影子,我甚至感觉,如果把小说中的某些段落稍加修改,就可以成为一首不错的小诗。或者,把某篇小说进行修改,也可以成为一首叙事长诗。因为有些情节本身就是跳跃式的、虚幻的,能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具体到语言方面,我们可以从集子中的第一篇小说《我叫老赵》中选取一段。如“老赵”准备对小白的母亲采取行动时出现的一段描写:

“我握着酒杯,伫立窗前。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我似乎看见小白此刻也站在窗前,双手合十,眼含泪花,朝着我的方向,口里发出喃喃的爱语。”

你可以说这是小说人物的心理描写,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诗意语言在其中的应用升华了小说中人物的情感表达,烘托了整体气氛,链接起了故事的发展链条。而这样的语言在小说中比比皆是。

又如《白花村》中男女主人公从象征人生困境的“709公寓”出逃时的描写:

“我们脚步轻快,沿楼梯一路直下,走出大楼。雾霾弥漫,我戴上口罩,不想惊动安静的白花村。我牵着小颜被汗浸湿的手,穿过那片破败的空地。前面是一座高大的垃圾山,在转弯处,我忍不住回头,望一眼雾霭中的白花村。”

这同样是景物描写,但如果通篇阅读过这篇小说,就更能理解作者在这一段话中所构建出的意象,以及所要表达出的思想,也就能把这些语言更好地与诗歌语言联系在一起。

诗意语言是日常到诗性的转化,是对日常语言的“暴力拆解”,也是叙事结构的粘合剂。正如艾布拉姆在《镜与灯》中所言,它始终保持着向外阐释开放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正是文学艺术最动人的魄力所在。而史鑫在小说中对诗意语言的应用,正是其小说走向诗意化最合理的路径。

 

二、情节构思的虚幻化

 

小说情节构思的虚幻化是当代文学创作中极具挑战性的美学体验,它以叙事结构的解构与重构为手术刀,在现实与想象的交界处开辟出文学的“第四维度”,这种创作策略并非简单的超现实猎奇,而是通过对情节逻辑的悬置与重组,揭示现代人精神世界的荒诞性与可能性。

这一策略在现代诗歌中的运用更为普遍,将其应用于小说,则更使小说具有了诗意的表达。

再次回到小说集,翻开小说的第一感觉就是虚虚实实、亦真亦幻,有时甚至让人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但仔细阅读后会发现,这些虚实相间、充满想象的情节也正是作者构建的一张巨大的矛盾的网。当现实的予无法突破现实的网时,虚幻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这是作者突破困境的意象表达,也是带给读者的无尽思考。

在《月光阴谋》中,主人公张缓似乎就是一个幻想家,从一开篇就充满了虚幻。“我骑着单车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死死地咬住他,前面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的那个男子也骑着单车。他拐弯,我也拐弯,他加速,我也加速。……”一直到第五节,张缓骑着单车到了东村二街巷子口“有两辆单车一横一竖呈交叉状摆在院子里。很明显,一辆是余小林的,一辆是王大刚的。……”

而通过小说最后的对话,我们知道这些都并非实事。所有余小林与王大刚之间的那些故事,都是主人公臆想出来的情节。如此逼真的细节竟然是臆想出来的故事,读摆令人唏嘘叹息,心中的那份压抑、郁闷凝结于心。但这又何尝不是主人公现实和内心的困境呢。正如小说中写到,在余小林到来之前,张缓脑子里反复浮现一系列关键词:“不忠,鬼混,虚假,菜刀,毒药,勒索,筹备,下手,诽谤,质疑,出走,逃离,自首,归案,从良,生活,真实……”。如此众多的“关键词”在主人公脑子里作乱,对任何一个人的承压能力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而这正是虚拟世界中的意象在现实世界中的折射,承载着对现实的隐喻,成为束缚与解脱的双重象征。这种处理方式与柏格森“绵延”理论相互响应,是线性时间转化为心理时间的流动。

还有《明日之歌》,整篇小说其实就是一篇科幻小话,但其实反映出的问题正是我们所要面临的现实课题:人类与科技之间的借鉴与利用,传统论理与人工智能的冲突与和解等等。

当真实物品与虚构情节交织时,情节的虚幻处理方式与数字文学中的“超文本”概念遥相响应。这些虚幻化情节正在创造新的认知方式,它们既是对现实世界的解构,也是对可能世界的诗意建构。正如博尔赫斯所言“如果有天堂,那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而虚幻化情节,正是这座图书馆中最真颠覆性的藏书。

 

三、环境构建的意象化

 

意象是诗歌惯常的写作手法,但运用于小说,则能使小说陡生诗意。当然,成熟的小说家对意象的运用也是手到擒来,运用自如。而意象的运用,则是小说创作中最具张力的美学元素之一,它以具象化的符号承载抽象的精神内涵。这种自然现象与人文情思熔铸为艺术符号的过程,构成了小说世界的深层肌理。

《去海边》是一篇情节非常简单的小说,男女主人公“本来是要去海边度假的。我们差不多准备了一周时间,包括所需行李物品、行程路线图、可能路过的景点信息、海边的日程攻略,甚至已经预订好了海边的度假酒店……”。却是阴差阳错路遇堵车,来到“西村”,体验了“未来新世界,所愿即所见”的声色犬马,又无意之间来到了“西村禅院”,遇到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句“海边不宜,还是劝两位施主,打道回府吧!”,把整个情节收纳进尘缘了了之中。而作者围绕——海边——村落——未来新世界——赌场——禅院——大雨等意象链条,营造出一种奇异的环境,而这种环境又助推了故事情节的向前发展,把人生的漫漫路途和体验浓缩在小小的一段奇妙路程中。文章的最后仍然是“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是陌生的,我们未知的。该去向何处?犹豫不决间,嘭!在我们身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人生往往在取舍不定的时候被别人追尾。小说中通过一系列隐喻,体现了一种人生态度、历练和体验。

当主人公从“去海边”到“海边不宜”,从声色犬马到禅意静院,从去向不定到遭遇追尾,小说的环境构建的意象化是一场静默化的认识革命,它将地理坐标转化为精神图谱,使物理空间承载起存在的重量。这些意象化的环境正在创造新的空间认知范式,它们既是现实世界的切片,也是人类可能性的诗意栖息地。正如海德格尔所言“诗意的栖居是人类存在的本质。”而环境意象化,正是这场栖居中最具创造性的空间诗学。

 

作者简介:万治友,笔名:之友、遥远。内蒙古作家协会、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期刊和网络平台,曾出版散文集《梦中的歌谣》。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