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的疼痛
——浅析徐必常诗作《总有那么多事物让我疼痛》
作者:史映红
仔细品析必常诗作《总有那么多事物让我疼痛》,感同身受,也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与他一样,我亦如此,一篇文章、一段音乐、一个视频、一幅图画、一个梦境,都让我莫名的感动和疼痛。
比如最近常常想起父亲,近四年前,父亲在一年里最寒冷的日子驾鹤西去,他一生体弱多病,怕冷怕寒。树叶雪花般飘落,天气越来越冷,人们衣服越来越厚,我不知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冷不冷?过冬的衣衫够不够?能不能抵御天气之冷?岁月之寒?最近有一直关注我的朋友问:近几年发表的文章少了,不知咋回事?我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其实写作数量与以前差不多,质量应该比以前稍好一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投稿不多,或者说基本不投稿;因为这世上我最好的读者、我笨拙文字最伟大的读者父亲不在了。
记得从十八九岁开始,一些豆腐块陆续见诸报刊,我尽可能多收一两份样报样刊寄给父亲,他视若珍宝,读了一遍又一遍,还用潇洒飘逸的字做些标记,再严严实实的保存好。这习惯我们父子坚持了三十多年。后来他因老年性白内障看不清字,就让孙子买来放大镜,逐字逐句地读,一万来字的长文,他要读一个星期左右。近些年出版的几本册子,在这个文字如草芥垃圾的年月,他却不合时宜地一次次送到县图书馆,送给识文断字的亲戚朋友。说内心话,前些年期望多刊发一些文字,想让父亲高兴是主要原因;想让受病痛折磨的父亲,想让一生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的父亲,想让养老养小、受尽排挤欺凌的父亲,想让操心劳力、付出所有的父亲有片刻的欣悦与慰藉。
比如经常想起母亲,年过八旬,她身体比父亲好,苦难的年月里,因为父亲上班,母亲干活多、操心多、吃苦多,风里来雨里去。我一直希望她能散步走动,手里有个小活,对她是个锻炼,却每次在监控里看她要么发呆,要么在沙发上酣睡,就很担心。前段时间秋收,家人照顾不过来,只好把她接到村里,没想到母亲竟成了主要劳力,在视频里看到在成山成堆的玉米旁,她不停地剥、捡,把所有玉米装袋后,接着是土豆,今年年景好,产量高,劳动量大,我担心她身体,安顿要多休息,她却说“今年收成好,我干活得劲很”。可她哪里知道,二十多年前一斤玉米是一元钱,现在市场价也就七、八角钱;除去化肥农药地膜等,最多保本。在西北老家,十年九旱,年年种,天天忙,其实大多年景都在亏本。
还比如前天看到一对年轻人结婚的视频,应该是高兴的事,可结婚现场很多人在哭,不是那种装腔作势的抹眼泪,是忍俊不禁的真哭。原来女孩妈妈难产离世,爸爸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襁褓中的女孩由爸爸的26位战友抚养长大。按当地风俗,女孩上婚车必须由爸爸抱着上车,于是26位父亲一个接一个、一个不落地抱着女孩上婚车,看到视频里的爸爸们,有的缺了腿,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没有眼睛。
回到必常的诗歌,“疼痛、深夜、雨打雨棚、努力、事与愿违、拼命地哭、沉闷、悲伤到极致”,读前半部分,一些大贤名家描写下雨的诗句就在脑际回旋:“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唐·白居易《长恨歌》)的风雨交加、惆怅满怀;“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屋漏不可支,窗户俱有声”(宋·陆游《大风雨中作》)的雷电交织、令人心悸;“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宋·贺铸《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的孤枕难眠、忧郁怆然。深夜昏暗,夜幕沉沉,淅淅沥沥的雨,泼泼洒洒的雨,连绵不绝的雨,铺天盖地的雨,让“雨棚借机拼命地哭”,哭少年离家时的坚定决绝、固执坚毅;哭在滚滚红尘里的四处漂泊、颠沛流离;哭在安身立命中受的钳制压制、阻挠打击;哭蓦然回首双亲已驾鹤西去的孤苦伶仃、孤单无依。
“而我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用一颗受伤的心去揣摩雨棚的苦/用一颗爱着的心去想象雨打芭蕉/想着想着/一滴泪水/悄然打在我的脸上”,这些诗句,能看到一个人从青涩到成熟,从蹒跚到稳健,从脆弱到坚强,从无泪到有泪。必常于我,亦兄亦友,知根知底,他十五六岁离开家门,辗转东西,求学创业。我十八九岁辞别家乡,奔走高原,戍边从戎。此后数十年,于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于处世谨小慎微、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即便如此,由于倔强的性格,刚毅的秉性,耻于溜须拍马,羞于奉承献媚,这种执拗和倔强,受到的排挤打压和摒弃倾轧只有自己知道。太多委屈不能告知年迈多病的双亲,让他们担惊受怕,坐立不安;不能告知忙碌于红尘的妻儿,让他们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很多时候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必常的文字非常善于托物言志,寄意于物;既通俗易懂、简洁明了,又浅显明白、畅晓通透,让读者感同身受,身临其境。
记得网上曾开展“一个人最光明的心理特质是什么”的大讨论,有网友回答印象颇深:“一个人最光明的心理特质不是他的财富、地位、名声,也不是他的成就,这些顶多算外在的成功。一个人最光明的心理特质是在他最微小的影响力之中,最大限度地传递善意,不遗余力地提升他人的信心和希望,这份深沉的同情心和无私奉献精神,才是一个人最光明的心理特质”。是的,在浩淼空廖的时空,在深邃厚重的历史长河,在喧嚣嘈杂的滚滚红尘,无容置疑,我等只有一丁点“最微小的影响力”,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最大限度地传递善意”,并“不遗余力地提升他人的信心和希望”,我认为必常一直在这样做,这是我喜欢他文字的原因。
总有那么多事物让我疼痛
作者:徐必常
总有那么多事物让我疼痛
深夜,我又听到雨打雨棚的声音
我努力地想把它听成是打在芭蕉叶上
但每次都事与愿违
雨棚借机拼命地哭
沉闷、悲伤到极致,如丧考妣
说真的,我也有很多年没有听到
雨打芭蕉的声音了
从回忆中嚼出的味道
充满诗情画意
而我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用一颗受伤的心去揣摩雨棚的苦
用一颗爱着的心去想象雨打芭蕉
想着想着
一滴泪水
悄然打在我的脸上
作者简介:
徐必常:1967年生,男,土家族,贵州思南人,工程师,一级文学创作。198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创作涉及诗歌、小说、记实文学、评论等。出版诗集3部,长诗2部,长篇纪实文学1部。曾获中国土家族文学奖,贵州省专业文艺奖等奖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贵州文学院。
史映红:男,70后,甘肃省庄浪县人,笔名桑雪,藏族名岗日罗布;在西藏部队服役21年;曾在《文艺报》《诗刊》《解放军报》《青年文学》等发表各类作品1000余篇;出版诗集《西藏,西藏》等4部,传记文学《吉鸿昌:恨不抗日死》等,评论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读鲁迅文学院第19届高研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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