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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使命同行

史映红2024-07-05 15:14:45

与使命同行

——浅析周东浩诗作《阳光照进机务站》

 

作者:史映红

 

反复品读周东浩诗作《阳光照进机务站》,就想起在部队时经历的两件事:因为部队战备任务需要和技术保障特点,我们部队有许多分散台站,这些台站有的在山上,可谓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小;有的在山沟或者山洼,可谓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有的在雅鲁藏布江重重包围中,可谓远离尘嚣,像世外桃源。这些称为“江心小岛”的台站,到夏秋丰水期,四面是茫茫江水,排山倒海的奔流。而到冬春季节,江水缩小,巨大的河床就裸露出来;此时,特别是中下午、及至深夜,无穷无尽的狂风卷起无穷无尽的黄沙,像回到混沌世界,遮天蔽日,太阳无光;而处于河谷地段的台站,更在风口浪尖,狂风更加猛烈,连绵不绝的大风夹杂着细沙从房屋缝隙钻进来,到处洒落,包括战士的鼻孔和耳朵、碗里和锅里。这些台站少则两个战士,多则三四个战士,他们像驻地一种叫骆驼刺的植物一样,坚守着岗位,五年、十年、五十年;有个台站多年前被空军评为“红旗台站”,台长贺建华曾受邀参加了1970年国庆观礼,受到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第二件:那是我当兵第一年,当时部队没通电,内部用电是油机发电,供电时间是晚上七到十点,周末延长半小时;一旦停电,整个营区就成了寂寞的海。记得一次停电不久,就被敲门声惊醒,说是寻找一位从边远台站出走的老兵,于是手电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折腾了不知多久,在一堵矮墙下的柳树旁找到那位姓“端木”的老兵,他在部队领导厉声询问下,反复又喃喃自语地说同一句话:“我想妈妈,想媳妇,想儿子兵兵了,我要回家”!老兵目光呆滞,表情木讷;他连队的同志说:“老兵在外台已经八个月,因为任务重、人员紧,一直没有轮换”。

讲述亲历的故事,我的意思是:地处边陲,远在高原的部队,不管气候条件还是物质条件都很差,高寒缺氧,昼夜温差大,在狂风暴雪中站岗放哨、执勤巡逻、战备值班,付出是巨大的。而那些远离部队,分散偏远台站的官兵,条件更加艰苦,付出更加巨大。我们在欢声笑语、平安幸福、安稳和谐中度过每一天的时候,一定要知道,总有一些人,在替我们默默付出,逆风而行,知难而进。

第一节:“一朵朵阳光在山顶上开放/山脚的机务站/像一个带磷的火柴盒”,在遥远的边疆,在高耸的边境线上,在一些气候极端严酷的边陲,数百里甚至上千里无人区是正常的,连素有“高原之舟”的牦牛都很少见到;故而称为“生命禁区”。但因为国防建设需要,必须要有军人守护,诗人一句“像一个带磷的火柴盒”,把自然的博大辽阔,边境线的广袤漫长形象的表现出来;把军人甘愿奉献、忍受孤寂、默默付出的精神衬托出来。

“战士们走出机务站的大门/在高原经过光合之后/移动成山顶仅有的几棵树”,是操课间隙,值班轮换,还是外出执行任务?诗人通过廖廖数笔,像丹青妙手的勾勒,把高原的高,边疆的远,机务站的苦描摹出来。因为海拔太高,气候严寒,加上干燥多风,昼夜温差太大,树在这里无法成活,紧贴地皮的草斑驳瘦小,可见自然条件的恶劣。

“山的断面,尽是风的切口/高原珍稀的植物/全都被氧化了”,看到这几句,很自然地想起在部队时广为流传的关于风的顺口溜:“风吹石头跑,四季穿棉袄”“一年一场风,年头到年终”“黄沙一吹半年,眼泪常把心淹”。凛冽如刀的风,呼啸如剑的风,可以在“山的断面”,深深刻下“切口”的风,却刮不走高原战士的身影,刮不走他们守护边疆的信念,刮不走祖国和人民交给的神圣使命。突然想起一位援藏干部在回忆文章里的几句话:“想要睡个好觉的前提是非常非常的累,多数时候凌晨三四点就醒了,有时候睡觉前喝一点小酒,能多睡些时候。这还是在拉萨;到了那曲、阿里更是彻夜难眠,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平日里不敢剧烈运动,应酬也不敢大肆饮酒,胸闷气短,总觉着缺口气儿,嘴唇干燥,皮肤开裂,成天吃着维生素,身上涂着橄榄油……”

“裸露在军装之外的部分/跟大山一样,多皱且褐色/是一张张年轻的脸”,信息网络技术的突飞猛进,我们常看到一些关于高原军人的图片和视频,那些溃疡溃烂、蜕皮开裂的“多皱且褐色”的脸庞;那些稀疏脱落、甚至秃顶的发际线;那些坚毅坚韧、执着笃定的目光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三传异同说》的作者东汉学者马融曾言:“天下至德,莫大乎忠”,意思是:天下最高尚的道德是忠诚;“忠”是崇敬、恪守;忠诚,即尽心尽力,毫无二心。著名史学家陈寿在《三国志·吴书·陆逊传》里谈到吴国重臣陆逊时说:“予既奇逊之谋略,又叹权之识才,所以济大事也。及逊忠诚垦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这何尝不是对高原军人的真实写照?

把边境当作命脉,把国土当作根本,把岗位当作生命,这是周东浩笔下的高原军人,也是我故事里偏远台站官兵的真实生活,诗人写出了真情实感,写出了平凡中的伟大,轻盈却不失分量,精致又不繁复,独到又不拖沓。

 

阳光照进机务站

 

作者:周东浩

 

一朵朵阳光在山顶上开放

山脚的机务站

像一个带磷的火柴盒

战士们走出机务站的大门

在高原经过光合之后

移动成山顶仅有的几棵树

 

太阳去了山的另一边

山的断面,尽是风的切口

高原珍稀的植物

全都被氧化了

机务站里长出的白杨树

敷在高原的秃顶上

裸露在军装之外的部分

跟大山一样,多皱且褐色

是一张张年轻的脸

 

作者简介:

周东浩,曾有多年军旅生涯,先后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国作家》《诗刊》等众多刊物发表诗歌、散文作品;出版诗集《沿着春天走》等。

 

史映红:男,70后,甘肃省庄浪县人,笔名桑雪,藏族名岗日罗布;在西藏部队服役21年;曾在《文艺报》《诗刊》《解放军报》《青年文学》等发表各类作品1000余篇;出版诗集《西藏,西藏》等4部,传记文学《吉鸿昌:恨不抗日死》等,评论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读鲁迅文学院第19届高研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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