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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让生活充满味道

常耀宗2024-03-06 22:14:47

文字,让生活充满味道

——读安宁

 

作者:常耀宗

 

刘熙载认为,艺术应该“尚实”,而不应该“尚华”,孤直非文,浮艳亦非文。言外之意,只注重形式的艺术最终会走向穷途末路,多注重内容的艺术才能日益广袤。对此,我深以为然。

 

放眼当下散文圈,不难发现,有些人的散文缺少浓郁的生活气息,读来无趣味。或者,即便有生活,也是“变得优雅、平滑、顺溜、好看,但是,是假的。”(1)一句话,他们的文字与生活并不贴近,有貌合神离之嫌,没有将二者达到合之则双美的境界,难怪得不到读者的青睐,更别说流传开来了。

 

近读作家安宁发表在《内蒙古日报》《齐鲁晚报》《光明日报》《散文百家》《青年文学》几家报刊上的几篇散文,感觉她的文字里满含生活的味道。她的这几篇文章紧扣时代脉搏,将现实生活与个人体验融为一体,自然、生动地展现出一个生机勃勃的烟火人间,构成了一种文学与生活的隐喻,在返观与外照间,引导我们认识自己,“收获一种更加有意义、有趣味的生活经验和人生启迪。”(2)

 

探究安宁把文字还给生活,重构生活与再造生活的艺术品格,至少有以下几种表现方式值得我们借鉴。

 

第一,挖掘文学形象内涵,唤起求真向美之心。如何从“弱水三千”中做到“只取一瓢饮”呢?这就需要我们“选取现实社会和生活里能体现本质的‘一斑’或者‘片段’,借以反映整体的现实社会和生活的历史过程,这是散文写作者应该具有的艺术能力。”(3)在这一点上,安宁无疑把握、拿捏得十分到位。

 

行走在呼伦贝尔雪原上,看到马、奶牛、孤狸在活动,看到骆驼在雪地上负重前行,看到人、牧民庭院中的狗以及正在抢食的小鸟……苍茫大地,面对万物日常化流程图,作家以平静、恬淡的心境,天然敏感到浮海众生赋予的形象内涵——《沧海一粟》。我以为,安宁通过此文想要传达的主旨是,世间有你有我,才叫众生。所谓众生平等,即离开了谁都是不圆满的世间。抑或,自然原本由万物组成,人不过是自然之子,渺小的存在,切不可自视高大,为了一己私利破坏了这孕育万物的辽阔大地。人应该摆正自已的位置,敬畏自然,行有所止,珍爱生命,和谐共生。

 

纯真的吴青老人到眉山旅游留下了爱环境爱他人的真诚故事,当年苏轼苏辙在眉山留下了手足情深一起走好人生路的感人故事,谭君的一对朋友不离不弃留下了“同怀视之”的故事。在我看来,《有人路过眉山》的主题是,通过对路过眉山的人把坦诚待人的古风人情默默传承这一事实的反映,希望眉山文化元素可以注入到当今那些不能真心相处的人际关系中,起到干预、甚至重构我们的社会生活的作用。

 

人之为人,当何以对待自然万物,何以为人处世?当我们欣赏着作家从生活中挖掘出来的文学形象内涵时,我们便可以直观自身,产生社会责任感和自我提高的意识,“以呼唤人性中求真向美之心的回归,从而达到追求美好的境界的正面效果。”(4)

 

第二,细致描摹城乡景色,放射出诗意情感的光辉。众所周知,当人的精神一旦进入到体验状态中,那么文学与生活就有了撞击的可能,平日很不起眼的东西也会闪现出诗意的火花。正如英国诗人柯勒律所说:“给日常的事物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们对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世界的美丽和惊人的事物,以激起一种美丽超自然的感觉。”质言之,当作家的体验达到“出乎其外”的境界时,她所写事物的根本的性质就会显著地突现出来,放射出诗性光辉。

 

例如金银木是我们常见的落叶性小乔木,但当它在雪后的北京满树呈浓烈的红时,引起了作家的注意,转入到体验的状态,出现了超越普通物而成为具有诗性意义的审美物——似冬天里的一把火,给作家以无限的温情与激情。《一株金银木点燃了冬天》,是安宁对蕴藏在生活中的自然美的发掘与摄取,它让我们在感知自然伟力的同时,不由想学习金银木不张扬也不卑怯的个性,内生克服生活困难的勇气和力求上进的动力,争取活出精彩的自己,迎来一个美好的明天。

 

夏季,泰山脚下,在乡村写作、生活,那也是人生活的一部分,有烟火气,也有世外桃源的新奇感,带给人的是不一样的人生体验。《住在黄昏的客栈》,是安宁亲近自然生活、享受自然生活的又一例证。它意在告诉我们,偶尔拋开城市喧嚣的生活、工作的压力,莅临有点另类的乡村民宿去住住,放松身心,回归自然,生活别有一番风趣和收获。更深一层,它提示我们要积极生活,做生活的主人,而非奴役。

 

托物言志也好,境由心造也罢,以上两文,都是“呈现出在不同环境地域下,人与自然万物的生存和生命状态。”(5)散发着城市自然的独特魅力和乡村客栈的丰富多彩,见出诗意栖息之地,见出引人入胜的一个侧面,见出一种精神力量。

 

第三,看似呈现生活原貌,实则超出了对现实层面的指涉。真实客观地进行艺术描摹现实生活,还生活以本来面貌,没有半点世俗观念的束缚,没有掺杂任何功利的考虑,有的只是生命欲望和本性本能的自然流露,只是大胆、率直、淳朴的性情体现,安宁的文章,看似“从日常出发,抵达的却是灵魂的深处,字里行间都是对生命本相的凝视和勘探,因而具有某种普遍的抽象性。”(6)

 

无论是她的《乌金巷的理发师》,还是她的《牧歌》,表现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世间。前文写了一个在城市二十年,因为善良遭人骗,生活一直勉强过得下去的打工女青年,关键时候,她想帮患重病的弟弟却囊中羞涩。无奈中,她不得不以无为的心态去打理人生。后文写了一个身患绝症,来日无多的小女孩,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只是快乐无忧地生活着。“活得认真、踏实,散发着鲜活的生命热度。”(7)

 

读罢这两文,我们不由跟着作家一会儿感伤、悲痛,一会儿怜悯、遗憾,在领略这一个个悲剧美之时,我们的心灵得到了陶冶和净化,无由地令我们对生命、存在生出哲性思考。在这个意义上,安宁“笔下的人物其实是某种生命的符号和象征。她的散文讲述的是灵魂的故事,而不是传奇的故事”,(8)对生命、存在的隐喻,构成了安宁散文重要的精神向度。事实上,在当下的散文界,我们极少看到有关这些问题的追问。今日“许多人的写作,只是满足于对生活现象的表层抚摩,普遍缺乏和现实、存在深入辩论的能力。”(9)文学是人学,丢失了对人的关怀,丢失了文学的文化意义,文学还是文学吗?文学到底何为?对于这些问题,安宁的散文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启示。

 

行走大地,安宁记录下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现实场景,充满人间烟火气,充满人性的温度,使她的“日常”有了别样的味道和体悟,读来更具亲和力、吸引力、感染力。这是她的散文获得普遍赞赏的主要原因。(作者系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注释:

(1)李敬泽,《面对散文书写的难度》,《人民曰报海外版》,2017年12月13曰。

(2)钱念孙,《好作品如电流,贯通文学世界与现实生活》,《光明曰报》8月。

(3)柏峰,《散文的艺术品格》,《文艺报》,2020年6月。

(4)童庆炳主编,《文学概论》,第188-189页,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年4月出版。

(5)安宁,《世间万物让我动容》,《文艺报》,2021年10月10日。

(6)(7)(8)温奉桥,《阿占小说印象:知识、美学与日常》,《文艺报》,2021年10月。

(9)谢有顺,《肯定中国当代文学也需勇气》,《文艺争鸣》,2021年第7期。

 

作者简介:常耀宗,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集宁师范学院内蒙古当代文学协同研究中心研究员、察右前旗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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