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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识白鹤先生

杨杨2016-05-06 09:46:40

       父亲/是庄稼的颜色/他长在庄稼地里/没有自己的面孔/不带皱纹//他总看天气/想着庄稼和果实/把一生心血/交给变化无常的季节……

       这是一首诗。诗的标题是《父亲的颜色》,刊登在1996年第11期《人民文学》。读这首诗,我记住了白鹤的名字。我很想见他。可又不知他在哪里。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终于和诗人晤面了。原来,白鹤就是张家口市文联专业作家,原《长城文艺》编辑部副主编,张家口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没想到,我在《长城文艺》发表的一些作品,就是由先生编辑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与先生第一次见面,是在张家口附属医院。

       那时,先生的老父亲病重在床。他几乎日夜守护着。当他听说我要到张家口了,几次从医院出来,等候在路边。那阵子,是冬天。冬天的山城,冰天雪地,总少不了寒冷。然而,当我见到他的时候,却感到莫大的温暖。文人间的那份真情,让我禁不住两眼发涩,眼眶潮潮的。

       在他慈父病重其间,仍旧掂记着编发《长城文艺》的稿子。多少年来,为了文学,为了文学青年的成长,他呕心沥血,甘愿为人作嫁,亲手培养扶掖了一批文坛新秀。我常为他的为人为文和忘我的辛劳而肃然起敬。每当有作品发表后,我总要拿给他雅正。他读过之后,总会耐心地提出一些很有独道的见地。

       这以后,我们的往来自然就多了,时间一长,总要通电话,不用介绍,他一下就可分辨出我的声音。一聊就是好长时间。无论他有多忙,都不先放下电话。他能如数家珍地谈起我的一些作品。像报告文学《忠诚》、《天地良心》,以及小说《听说是梦》,散文《缅怀孙犁先生》等等,他甚至可以说出其中的段落和文字。这让我非常感动。我的作品能给他留下如此深的印象,这是我不曾想到的。诚然,能有这样的读者、编辑和诗人朋友,我感到由衷的欣慰。而他的诗就更让我感触颇深了,且尤为的强烈。

       《父亲的颜色》这是一首笔法独特,朴实自然,情意绵长,感人至深的好诗。作品真切地表达了儿女对父辈的深挚情感。读之柔肠寸断。这样的诗,好久没有读过了。在诗中,诗人把父亲赋予了一种颜色,让这种颜色在诗的语言里熔炼得温暖而动人……父亲/心疼儿孙们/红苹果一样的脸庞/忘了他们的过失/不知道自己/木纹般的背影/在孩子们心中/留下的印痕……

       诗人的另一首诗《觅》(发表于《十月》1996年第6期)……脚步声渐渐远去/踏着沉默跋涉的希望/绽露在新绿枝头/荒野苏醒了/盖着初春雪白的宁静/卧在溟濛的纱雾里//晨风中飞鸟掠过/披风飘着米色的光/月牙的犁铧啃着/黑红的泥土陷入沉思/疲累倒在夜色里/拖着失重的躯壳/匍伏在飞旋的陀螺上……这寻找精神居所的脚步,这行走在天地间的诗行,使我们对自然与生命及大千世界无不产生出深深的敬意。

       品读白鹤诗之脉动,深切地感悟到了诗人对人类与世界的责任和担当。他的诗很不安分,涌动着一种诗人与生俱来的可贵与叛逆。他的《四季》(发表于《十月》1996年第6期),读之让人怦然心动,按捺不住地去思索、去拷问,甚至去呐喊,给人生迷茫的旅途带来了曙光,也带来了希望……当你在盛夏感到寒冷/冬天就会悄然降临/你会来到一个/白雪覆盖的冰河下面/听流水和生命的响动/有鱼骨睁大了眼睛……

       发表于《诗神》(1994年第11期)《小草的期待》……死亡河谷的忧郁/淋湿了牧童的笑声//在一个漆黑的白昼/小羊悄悄舔去了草原/心灵上的青苔……读着这沉重的诗句,不时掀起我心中的波澜。
 
       发表于《诗刊》(2005年第11期)的《玫瑰的火焰》……鬓尾飘逸出洒脱的乐章/一团玫瑰色的火焰/在白马背上燃烧//马头琴吟唱草原的胸襟/牧民古朴的服饰和面孔/代代相传着草原人的血骨//蒙古包静卧在草原的月色里/那位红衣少女/走出毡房/牵马来到泉边/坠饮夜的呼唤/心在绿野上驰骋……

       很显然,这首诗在写草原的纯净与壮美,生命与鲜活。读之是那样的浓烈而亲切。我不知道诗人曾否到过草原,但他对草原诗意的感悟,远比我这个生活在坝上草原的儿女还要深沉、虔诚。不然,诗中的画面与意境,怎么会常常浮现在我脑海?

       一位银发老人/坐在一架巨大的蓝色钢琴旁/迎着温柔的海风/聆听海的呼吸/踏着蓝色节拍/弹奏飞溅的浪花……这首五十多行的《蓝色恋歌》(《十月》1992年第5期),写得开阔大气,汹涌澎湃,跌宕起伏。从当今到远古,从现在到未来,展开了广阔的诗的画卷,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在画中,想像奇美,淋漓尽致。在诗人的眼里,蔚蓝的大海就象一架巨大的琴弦,弹奏出了诗人的激情和浪漫,也弹奏出了诗人的悲愤与忧患,还有那缤纷的世界,五彩的人生。诗中自然多了几份冷峻与沉郁,也多了几许悲怆与无奈。诗人那海浪般的思绪在诗里行间凝聚的几乎在阵痛中泣血,在悲欢中呜咽。无刻不在震撼着读者的心灵。正如著名诗评家张同吾先生曾评述的那样,这首诗激活了我疲惫已久的诗情,让我再次真切地感悟到了中国诗歌艺术之魅力之永恒!

       诗人的胸怀是博大的,视野是广阔的,情感有时却是脆弱的。

       一首《生死恋》,不知揉碎了多少读者的心扉……雪莲开在你的肩头/举向太阳/使你冰清玉洁//悄然地远离碎了幸福的杯盏/灵感的雪花凝在空中/是一种诉说……这首诗入选《中国当代爱情诗鉴赏》1994年由中国妇女出版社出版。

       一首诗,如果能够产生如此强大的冲击,这样的诗人无疑是前卫的、新锐的,敢于冲破世俗与传统,呈现悲悯本性的道德与力量,追求着一种人性与良知,和谐与美好。这种追求精神家园的足迹和那种心路通天的真诚与真我,铸就了一代又一代诗人的风骨和气魄。

       这样的诗人当然值得我们敬重。这就是诗人白鹤!

       读他的《诗人》,便会真切地感到诗人那种潜意识的觉醒与呐喊………高天/一只低翔的雄鹰/落在悬崖上/两束睿智的光芒/俯视山野和村庄/透过云雾/穿过清澈的时光……毫无疑问,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自然与生命的珍视,对人类生存家园的洞悉,寄托了诗人无限的憧憬与情愫。折射出了一种人文的关怀和诗人所承担的那种历史与社会的重任。

       这就是诗人白鹤的胸襟与坦荡!

       发表于《人民文学》(2003年第12期)上的《雾中那沉中的翅膀》:双手托着轻轻的雾/却感到很沉重/他压弯对面钟楼/也染白了青山//而远处依旧漫过/隐隐的钟的气息/厚重  博大  悠远//雾渗透到世界里/人走在雾中/眼前一片空濛 ……这首诗,为我们撩开了雾中的世界。世界在雾中。是呵,现代社会给人带来的内心压抑与沉闷,以及对良知的祈盼与渴望,在诗中含蓄成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茫茫迷雾。这是诗人对我们生存境遇的感觉、印象和关怀。

       在另一首《村景》(《人民文学》2003年第12期)山腰/那棵瘦槐/在晨光中/生的真美//芦苇  很爽利/在风中摇着/出落成/村嫂手里的炕席//穿越日子的村庄/在祖辈的梦乡里/不知不觉/走的好快//才一个夏天/一大片苇塘/就荒芜地/跌进了深秋/打场的农人/抱着谷穗走进晨曦/他们把谷物还给太阳/留下空荡的原野/当上帝匆匆/收敛了金秋/风又在不停地/播撒落叶……

       每每读着这样的诗句,内心就像过滤似的,纯净着,总是被那种真情与真爱或真我感动着。为我们的诗人,也为我们这火热的生活和温馨的岁月而涕泪滂沱。

       诗人的情怀总也离不开生他养他的热土。大地上的生命给了诗人创作的灵气,在岁月的长河里,燃烧成了一串串令人难以忘怀的诗行。

       这就是诗人白鹤,一个坦荡磊落的人,一个忠实于自己内心与灵魂的人。他是我最初和现在,甚至是将来认识并了解,有过心灵交流的诗人。他的睿智与深沉,执着与追求,铸就了他的为人与真诚。真诚才是诗人打开心灵之窗一扇永恒的门。


       作者简介:杨杨,河北尚义人。著有小说、评论、散文、报告文学、诗歌等300余万字,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俄等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