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杨杨2014-04-10 08:30:48
柱子半道上瞎了眼，憋闷的难受，好多次要自杀的，硬是给家人劝住了。“人这辈子不容易哩，既然有死的勇气，活下来，做什么不成！”
为了谋生，双目失明的柱子就选择了算卦。算卦的师傅教会了柱子“六十花甲”。柱子背的烂熟。什么万命根源，沙中金、天河水、灯头火，以及生辰八字无所不知，用运自如。接下来，师傅就又教柱子“奇门遁甲”、“马前歌”、“玉匣记”、“周易八卦”等等。柱子只学个大概，就说，不学了，能混口饭吃就成。师傅也不强求什么，收了柱子的学徒费，两斗谷子三升米。
从此，柱子就出师了，开始给人们算。诸如谁家丢东西了，有灾有难，建房子动土，婚丧嫁娶择日子等等。柱子掐指算过，如此这般一说，算卦的人家就按柱子吩咐的去做，往往就管用。其实这是一种心理作用罢了。一来二去，找柱子的人就多了，认柱子做干爹做爷爷的也就多了。这是当地的风俗。都说，认了算卦的做干爹，长命好活。柱子从不拒绝。一年四季，总有人请来请去，吃香的喝辣的。村里的老巴瞅着就眼热，就说，日他先人！正常人咋比不过瞎子哩？后来，就将自家的闺女粉团许配给了柱子。粉团就说，我不嫁柱子的，眼瞎。老巴就说，眼瞎咋啦？眼瞎心不瞎哩。你瞅瞅柱子过的啥日子，常人能比吗？粉团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嘟哝着，眼里汪满了委屈的泪。
粉团终究拗不过老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粉团硬是被逼着嫁给了柱子。入洞房的时候，粉团就给柱子说：“我不爱你。”柱子说：“这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娶我？”粉团欲哭。
“可你迟早要嫁人的。”柱子说。
“可我就是不愿嫁给你！”粉团就要哭出声了。
“我知道我眼瞎，可我能养活你。”柱子说。
“谁用你养活啦？”
就这样，粉团别无选择地嫁了柱子做女人。日子久了，粉团忽然就离不开柱子了。粉团说不清其中的情爱与恩怨，只觉的柱子挺实在，可靠。粉团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就问柱子，我嫁你，是不是命哩？柱子就说，那我娶你，是不是也是命哩？粉团想一下就说，鬼才知道哩。这时，粉团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柱子的骨血。
后来，粉团就给柱子一鼓作气生了五个娃，三男两女，日子过的挺红火。老巴就眯了眼，抿一口烧酒，逢人就说，我家的粉团有福哩。人们就附和说，这就是命哩。
忽然有一年，破四旧，柱子就给揪出来批斗，说是牛鬼蛇神哩。从此，就没有人再找柱子算卦了。柱子就给叫到生产队喂了牛，接受改造，洗心革面。日子过得自然就艰难了。
忽然有一天，生产队的牛丢了。队长急了，就给柱子说，柱子柱子，赶快算一卦，看看牛丢哪啦？柱子说，我不能算哩，我是牛鬼蛇神，会被揪出来挨斗的。队长就说，让你算你就算，算出来就给你三斗谷子哩。柱子就说，方圆三里，东南方向去找。
后来，队长果真把牛找见了。队长给柱子说，你是咱队里的功臣哩。
十年以后，柱子老了，队长也老了。柱子到底给队长说，当年，你让我算卦，就不怕跟着挨斗吗？队长说，怕哩，能不怕吗？其实，那头牛根本就没丢哩。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我找你算卦，就是想给你三斗谷子吃哩。你比我的日子更难过哩。
柱子听了，忽然老泪纵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