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
跨越
文/杨海军
刘栋把手里的笔重重地撂在办公桌上，笔杆在光滑的桌面上滚了半圈，磕在一摞厚厚的资料上，闷响一声。窗外的日头正毒，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混搭和异业联合，这两个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了快半个月。作为一家老牌食品级塑料桶生产企业的老板，刘栋这几年算是尝够了传统行业的苦头。从前靠着稳定的客户渠道和过硬的质量，厂子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可从去年开始，市场像是突然变了天。原材料价格涨了一波又一波，同行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空间被压缩得薄如蝉翼。
他不是没想过转型。直播带货火起来的时候，他也跟风搞了几场，请了主播，搭了场地，花了不少钱，结果呢？吆喝了大半个月，订单没见涨多少，反而把原本的线下渠道搅得人心惶惶。一场热闹过后，厂子又回到了“解放前”的窘境。
刘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办公桌那堆资料上。农业种植的可行性报告、乡村旅游的市场分析、特色餐饮的运营方案，还有几张印着新鲜果蔬的宣传单页，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像个没人收拾的大杂烩。这些都是他前阵子病急乱投医，从各种渠道搜罗来的。他想着能不能跳出塑料桶的圈子，找点新的路子，可真要下手的时候，却又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从哪里切入。
“农业、旅游、餐饮……”他低声念叨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资料上划过。指尖触到一张印着绿油油生菜的照片，那是附近一家有机农场的宣传页，照片上的菜叶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有食欲。他又翻到旅游资料，上面写着“都市人渴望回归自然，乡村休闲游市场潜力巨大”。再看餐饮方案，“特色农家菜、生态餐厅，满足消费者健康饮食需求”。
这些字他看了不下十遍，可今天，像是有一道闪电突然劈开了他混沌的脑子。
农业提供食材，餐饮消化食材，旅游吸引人流，人流又能带动农产品销售……这不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吗？
刘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他眼睛发亮，之前的迷茫和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他快步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生态农业+旅游观光+餐饮娱乐+产品销售”，几个大字被他写得龙飞凤舞。他又在每个板块下面补充细节，有机蔬菜种植、特色畜禽养殖、采摘园、农家乐、会员配送、深加工合作……思路一旦打开，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挡都挡不住。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可刘栋却觉得悦耳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构想里，时而低头思索，时而在白板上写写画画，时而拿起手机给相熟的朋友打电话，询问农业种植的技术和旅游项目的运营经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的光线从明亮变得柔和，又从柔和渐渐染上一层橘黄。当刘栋放下笔，看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规划，以及桌上那份洋洋洒洒的方案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
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份方案，凝聚了他两个小时的心血，更藏着他对企业未来的全部期待。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妻子温柔的声音：“老栋，还在公司呢？饭都给你热了好几遍了。”
刘栋笑着说：“马上回，今晚有好消息告诉你。我琢磨出个新路子，把农业、旅游和餐饮捆在一起做，搞个生态园。咱们的塑料桶，以后还能给生态园装果蔬用，一举两得。”
挂了电话，他望向窗外。夜色已经降临，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像一串温暖的明珠。他想起自己的塑料桶厂，想起那些跟着自己打拼多年的老员工，想起方案里描绘的那个绿意盎然、人声鼎沸的生态园，嘴角忍不住上扬。
混搭和异业联合，这道题的答案，他终于找到了。而这场跨越传统与创新的冒险，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天一早，刘栋就带着方案，敲响了当地农业局的大门。接待他的是一位姓王的科长，听完他的构想，王科长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刘总，你的这个思路太有新意了！现在国家正大力扶持休闲农业，生态种植、观光采摘都是风口，你的项目正好踩在点子上，我们肯定会大力支持。”
王科长顿了顿，又指着方案补充：“你这个会员配送、合作种植的模式很接地气，既能拴住客户，又能保证销路，比单纯搞采摘园高明多了。”
有了政府的支持，刘栋的底气更足了。他马不停蹄地开始跑土地流转的事，选中了城郊一块交通便利、土壤肥沃的荒地。这块地的主人是几个村民，一开始还揣着顾虑，一个老大爷叼着旱烟袋，眯着眼打量他：“刘老板，你搞塑料桶是行家，搞农业我们可不信。这地租给你，万一砸了，我们喝西北风去？”
刘栋耐着性子，拉着大爷蹲在地头，指着方案上的图片：“大爷，你看，我不是瞎搞。这边种有机蔬菜，那边搞采摘园，城里人周末来玩，吃着农家菜，还能买咱们的菜。到时候雇村里的人来干活，大家都能挣钱。”
他翻来覆去地讲前景、算细账，磨了三天，终于把几位村民说动了，签下了租赁合同。
资金方面，刘栋拿出了厂子的大部分积蓄，又向银行申请了农业专项贷款。朋友听说他要搞生态园，有人犹豫，有人却一拍胸脯：“老刘，你这人实在，项目又靠谱，我投了！” 短短一个月，启动资金就凑齐了。
技术上，他高薪聘请了农业大学的教授做技术顾问，又从附近的农场挖来了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教授带来了优质果蔬品种和无土栽培技术，老农们守着田埂，摸着土壤说：“这地得先养，施点有机肥，种出来的菜才甜。” 一老一少常常凑在一起争论，最后总能碰撞出好点子。
团队组建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从厂子抽调了一批骨干，又招聘了一批懂旅游、会营销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脑子活，点子多，很快就把微信公众号、短视频账号运营了起来。镜头里，翻整的土地上冒出嫩绿的芽，大棚里的番茄挂上了枝头，生态园的建设进展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评论区里有人留言：“开园了一定去！”
生态园的建设热火朝天地展开了。推土车轰鸣着平整土地，工人们忙着搭建温室大棚，技术员们在田间地头指导村民们播种育苗。刘栋每天都泡在工地上，皮肤晒得黝黑，嗓子也喊哑了，可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妻子心疼他，晚上给他擦药膏，嗔怪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拼。”
刘栋咧嘴一笑：“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哪能歇得住。等生态园建好了，我带你去摘草莓，去吃自己种的蔬菜，保证比超市买的甜。”
日子一天天过去，荒地渐渐有了模样。一排排温室大棚拔地而起，里面种满了生菜、番茄、黄瓜等各种有机蔬菜；一片空地被改造成了采摘园，种上了草莓、樱桃、葡萄；几间青砖黛瓦的农家院修葺一新，成了特色餐厅和民宿；养殖场里，鸡鸭鹅欢快地跑来跑去，猪圈里的小猪崽哼唧着抢食吃。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生态园正式开园的那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刘栋站在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游客，心里百感交集。
游客们有的在采摘园里提着篮子，小心翼翼地摘着草莓；有的在温室大棚里，听着技术员讲解有机蔬菜的种植知识；有的在农家院里，围着桌子吃着香喷喷的农家菜；还有的老人，在自己承包的小菜地里，美滋滋地侍弄着自己种的青菜。
一位带着孙子来的老奶奶拉着刘栋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刘总啊，你可真是办了件大好事！我们这些老人，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现在好了，终于有地方了。”
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刚摘的草莓，笑着说：“这里的草莓真甜，而且是有机的，给孩子吃着放心。以后我们周末就来这儿玩了。”
刘栋听着这些话，眼眶有些湿润。他想起自己当初在办公室里的迷茫和焦虑，想起这一年多来的艰辛和汗水，觉得一切都值了。
开园没几个月，生态园的名气就传开了。会员制的订单源源不断，各大超市和酒店纷纷找上门来合作，深加工的蔬菜罐头和果汁也摆上了货架。更让刘栋惊喜的是，他的塑料桶厂也跟着沾了光。生态园里用的包装桶、储水桶，都是从他的厂里采购的，而且因为生态园的品牌效应，不少客户在买农产品的同时，也主动找上门来订购塑料桶。
混搭和异业联合，这记组合拳，刘栋终于打出来了。
那天晚上，刘栋和团队的人在农家院里聚餐。酒过三巡，有人举起酒杯问他：“刘总，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搞生态园的？”
刘栋端起酒杯，望向窗外。夜色里，生态园的灯火星星点点，和远处的月光连成一片，果蔬的清香混着晚风飘进来，沁人心脾。他抿了一口酒，笑意漫上眼角眉梢：“大概是那天蝉鸣太吵，逼着人总得找点新出路。你看，路走着走着，就宽了。”
月光洒在院子里，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也洒在生态园的每一寸土地上。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如今生机勃勃，而刘栋和他的企业，也在这场跨越中，迎来了全新的生机。
作者简介：杨海军，作家/诗人。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蓝Ⅴ诗人，山东禹城人。先后在国内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发表各类文章800多篇。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