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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

采桑子2011-08-04 12:57:36

我从一家企业辞职后,去A城一家大型商场应聘当了一名保安。商场的位置处在城区主街道上,每天客流量挺大。年关临近,小偷小摸现象时有发生。我来商场上班不到两周就亲手抓了六七名小偷,他们中绝大多数是偷商场的货物时被抓的。我因擒贼有功,商场奖励了我1000元。

小年那天我正在值班,突然听到猪肉摊处传来“有人偷肉了,抓住他,快抓住他!”的喊叫声。一看,在我不远处有个男子正在人群里拼命地乱窜,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大块猪肉。我立即拔腿就追,终于追上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他猛一回头,我一看有些面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他也愣了一愣,接着用力摔掉我的手,跑出大门朝大街上奔去。

在我发愣的片刻,紧跟在后面的几个同事早已奋力追了过去,他还是被捉住了。在商场保安室里,我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四十多岁,国字脸,脸上皱纹很深。他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张脸让我顿时想起一个人,这不是我的初中同学、救命恩人赵波吗?

赵波和我是初中的同班同学,他是靠山村的。平时不太爱说话,常常独来独往,我们都叫他独脚大侠。学校前面有一座水库,那年夏天我们几个男生一起到水库洗澡,我刚下水脚就抽了筋,身子直往下沉,我在水里一边拼死挣扎一边慌乱地喊救命,同来的几个男生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眼看小命就要呜呼哀哉了,我几乎绝望时,赵波出现了,他一头扎进水里,连拖带拽把我拉了出来,我得救了。出于对他的感激,我平时有意接近他,可他似乎天生不爱和人交往,所以我们两人始终没有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我却牢牢记下了他的恩情,想着有一天要报答他。初中毕业后我考进高中,他则回家务农了。我几次想去靠山村找他都没有去成。后来听说他到南方打工去了,从此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一晃30多年过去,没想到我们今天居然在这种场合碰面。我的同事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他不语。问他为什么要偷东西,他低着头说他是一个下岗工人,妻子常年有病想吃一顿肉,才来商场买肉的,没想到肉太贵了,手里的30元钱买不到二斤肉,这才做了贼。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只手使劲拧着衣角,那身蓝色工作服油腻腻的。盘问停止了,趁着其他几个同事出去的时候,我悄悄问他是不是叫赵波,靠山村的?他摇摇头。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刘开,你的初中同学,你还救过我的命啊。他还是摇摇头。我说你再想想,可他还是摇头。难道我认错了,他真的不是赵波?转念一想,世上模样差不多的人多的是,可能他真的不是赵波。毕竟30多年没见了,很多同学的模样都模糊了。

商场规定,偷东西者要交商品3倍的罚款。他偷的那块肉少说也有四五斤,照这样计算至少得交300元罚款,可他身上总共只有30元钱。虽然我一时吃不准他到底是不是赵波,但我已经决定替他说情。我谎称他是我的一个远亲,求老总高抬贵手,看在我的薄面上,老总原谅了他。他抹着泪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想法:一定要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赵波,如果真的是他,不管他认不认我,我都要报答他,不然我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我决定跟踪他,看他到底住在哪儿。

于是我紧跟在他后面,只见他七拐八拐,走进了偏僻小巷里的一处小房子。那一片即将开发成高档住宅区,那些小房子都是一些待拆迁房。我记下了那个地方,没有再跟进去。

隔日我买了一些点心,去了那处小房子。房子很暗,亮着一盏小电灯,那灯发着暗红色的光。屋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头,一看就是病中人。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我谎称是推销点心的,问她丈夫上哪去了?她说出去找工作去了。我又问他是不是叫赵波,老家靠山村的。她警觉地问我怎么认识他?我说他是我的初中同学。她喔了一声,说是靠山村的,可他不叫赵波,叫赵涛,赵波是她伯哥,他们是双胞胎。我问她村里这个岁数的还有叫赵波的吗?她想都没想很肯定地说没有。原来我的老同学赵波是他丈夫的双胞胎兄弟,怪不得在商场看到时那么面熟。我又问她赵波现在在干什么,还好吗?她神情黯然地说赵波初中毕业后去外地打工时出车祸死了。我心里涌起一阵悲痛。

看着恩人的双胞胎弟弟生活得那么差,我决定帮帮他们,以答谢他哥哥当年的恩情。

不想我老家也出了点事,回去料理了十多天。当我拿着3000元钱和四五斤肉再次找到赵涛的门上时,却发现那小屋的门紧锁着。多方打听才知道,前两天他们已经搬走了,具体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我很失落,我想他们的搬走十有八九与那天商场的事有关。他们能到哪里去呢?莫非回了乡下?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第二天我租了一辆车去了靠山村,进村一打听,才知道村里只有一个赵波,他在城里打工,还说他根本没有什么双胞胎弟弟赵涛,而且赵波也没有回来。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赵涛不是别人,他的的确确就是我的老同学赵波!刹那间,我的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