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县长
谭卫明 著
(上)
别让自己在黑夜中,找不到温暖和希望,在生命困境旅途,可以点一盏心灯,驱散心中阴暗,让每一份的善意,从来不被辜负,照亮别人前行,让自己走出低谷,这是一道美的风景;可是,在这个林枫镇上,有些人却勾心斗角,甚至横刀夺爱,恶毒而阴险,心路上泥泞不堪,即使多年已过去,仍走不出心灵沼泽。
张宇峰就是其中一个,听老一点的人说,他有个信命的母亲,喜欢跟他算八字,尤其是,对他的仕途与婚姻,他母亲特别看重;几个算命先生曾发誓,说她家的张宇峰,必当县长的坯子,生辰八字生得好,就算不是正县长,也有个副县长的位子,不过,他命里不带桃花,他的婚恋不会很顺。
当年,他已到成家立业年纪,眼看邻里那些土汉子,跟自己年龄相仿,都已抱得美人归,况且,他家境可养尊处优,是吃皇粮的城镇户,还有份稳定的工作,反而没有了爱情;当然,张宇峰不少亲属,帮他介绍过许多女人,都是看他吃皇粮,他父亲在看守所有权,就算他长得不高,说话没什么分寸,肥头大耳的,挺着大肚没看相,那些女人家的父母,也想找张宇峰家攀亲,都想自己家的血脉,改变农民的苦命运;别看张宇峰有点宝气,可他发育比较早,对那方面还挺狡猾,凡亲属带来的女人,有些即使他看不上,他也打着爱情招牌,跟介绍人表白爱她们,他一般第二天晚上,都要把相亲女人搞到手,有部分乡下女人,因为清纯却蒙在鼓里,她们认为,被他睡过就可靠了,不过,张宇峰多只是玩玩,几个星期后要分手的;说几句实在的话,张宇峰玩女人劣习,是张父有意安排的,他知儿子不太灵泛,处世为人一尺十寸,时间久了女人会跑,所以,凡是亲属介绍的女人,他早已备好床铺,会跟亲属沟通一下,先安排男女同居,亲属都知张父大方,不管婚姻成不成事,张父必给介绍人钱的,所以,张宇峰那些介绍人,也会让她们住上几天,说是需要了解一下。
有一天的上午,当一场暴雨短暂过后,地上像搞了个大扫除,水沟里流着些落叶,路面洗得干干净净,碧空里又挂上彩虹;正好这时,张宇峰闲着没事,他去邻里串串门儿,哪料,在外打工的同龄乡邻,带回来一个妙龄少女,张宇峰经左顾右盼,从上到下打量该少女,她身上的一切部位,几乎像天工雕琢过,凸凹之处错落有致,曼妙的身材不失丰满,让他心里像火样烧,时不时偷偷看几眼;经张宇峰打听后,这个女人叫翠兰,是隔壁三叔老婆的同乡,她的一颦一笑,都会让他心里难受,他一直认为,翠兰才是他女神,如此漂亮优雅的女人,无论怎么去看,都似朵永不凋谢的花,怎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她男朋友就种田汉子,一介无业游民,没稳定的工资待遇,他在外打工之前,靠打麻将赢点钱度日,他家里负担够重的,翠兰岂不插在牛粪上?张宇峰回到家后,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充满夺他人之爱恶念,他想,翠兰没办结婚证之前,她还不属于任何男人,他张宇峰不是没可能。
张宇峰把自己想法,给三叔打了电话,说他非常喜欢翠兰,特此告诉邻里三叔,他想三叔做介绍,把翠兰介绍给他:“三叔呀,我看了好多妹子,还没很满意的,乡邻谈的那翠兰妹子,据说哩,还是你岳家老乡咯,你三叔最了解咱,介绍给我算了,咱就喜欢这号女人,放心喽,有缘一定会对她好,嘻嘻嘻!”,三叔在心里想了想,张宇峰嘛,比起对方,条件确实要好很多,不过,张家人就那德行,两边都乡里乡亲的,他不能破坏别人婚姻,于是,三叔很委婉回复他:“别人谈的女朋友,我能介绍给你不?反正没办证前,你们都有希望咯!”
那是,那是,那我会主动出击,你三叔呀,到时帮推一把哦!张宇峰认定自己,他比他有条件优势,必会追求翠兰姑娘的;电话那头是三叔声音:你们事啊我不介入,翠兰嫁给谁,都是她个人选择,缘分说了算呗!
又几天后的一天,翠兰来到了三叔家,跟三叔女人无话不说,即使三叔女人有点傻,翠兰从来不嫌弃,把她当成自己亲人,她与三叔的女人,是外省同一个村里的,这刻,几千里外的乡情,会胜过眼前的爱情,三叔还特此抽空,陪着翠兰尽心聊天;可能嬉笑声有些大,被隔壁不远的张宇峰听到,张宇峰顿时明白,翠兰送上门来了,她到了三叔家,就类似到了他张家,既然那么爱她,还属于一见钟情,这是个绝好时段,有些被暗恋的惊喜,让翠兰意想不到,希望自己有表白机会,固然,张宇峰开始梳妆打扮,先用电吹风把头发蓬起,再给头抹了些发胶,他在镜子里照了照,换上高档的西装领带,然后,又把皮鞋刷得油亮,喷上一些香水,最后,戴上副墨色的太阳镜,他就去三叔家了;张宇峰见了翠兰后,就笑呵呵地招呼:美女你来啦!她见张宇峰眼熟了,就惊讶地反问:大哥家就住这?他和三叔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都点着头嗯嗯嗯,接下来,三叔女人给他泡茶,三叔推动那张圆桌,让张宇峰嗑瓜子,两人把香烟递来递去,为了缓和一下场面,三叔主动跟翠兰聊天,张宇峰坐旁边陪着笑,偶尔插上几句话。
三叔笑眯眯问翠兰:“你们啥时去深圳咯?”,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挤出几个字:不用去啦,三叔觉得有些诧异:“咋呢?”,“接不到多少订单喽,工资都难发哩,私人企业不就这样!”翠兰回答了后,又叹了口气:还是吃皇粮好咯,天晴落雨都有钱!三叔陪她微笑着,马上指向了张宇峰,他在暗示着她,他就是吃皇粮耶;嗑着瓜子的张宇峰,进一步确定吃皇粮的好:“不但工资高哩,还有不少待遇,像我们所里干职工嘛,拿高温补贴都不少,各种励奖拿到软手啊!”,他一边炫耀吃皇粮的好,可是,那双眼忍不住瞅翠兰,当然是偷偷摸摸地瞟,竟然,他把“奖励”说成了“励奖”,把“手软”错说成“软手”。旁边的翠兰听了后,把头伏在桌边偷笑,她好久都没抬起头,在想着些心事儿:眼前咯男人,没读多少书吧,词语都表达错啦,这家伙生得不帅,打扮起来还勉勉强强,可是哩,男人能吃皇粮,那当然好条件咯,不像自己男友,失业在家就是玩,晚上照点黄鳝泥鳅啥的,白天煮几粒干饭,不想找事干,哪来钱用喽,跟着他吃了上顿没下顿,打点牌经常输钱,这点来看,他比我男朋友强多啦,他不是对我好,早就吹了他,不知咯只家伙,谈没谈恋爱呢,当然想进一步了解他;因此,她埋下头听他们交谈,可是,翠兰双手有些发麻,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把两只手臂摔了摔,想尽快恢复血液循环。
三叔女人结巴着客气:“呷呷……呷哩,还有好……好的呷,翠翠……兰姑娘……你们都呷!”,她见瓜子零食不多了,忙又从桌边起身,去坛子里夹些辣椒萝卜,翠兰第一个呷,她银铃般的笑声里,夹杂着由衷的称赞:三婶你厉害,比咱妈会做,太好吃了!三叔帮自己女人回复:你婶勤快喽,还有好几坛,你们尽管吃咯;张宇峰又夹上几条,吃得津津有味,他也赞一番三叔女人,可是他没有忘记,他需要的人是翠兰,所以,他主动地出击:“翠兰啊,莫去外面漂泊也好,你自己年纪轻轻,以后去咱所里干活不,运气好转正吃皇粮,不是没有机会哩!”,翠兰只是抿着嘴笑笑,三叔就帮着打个圆场:“兰妹儿,你跟他打算何时结婚?”,翠兰脸上在苦笑着,带几分忧伤地说:他问过好几次,咱还没想过,只晓得天天打牌,打工的钱都输了,上次说他几句,还打了我呢,我本想离开他的,他说我以前用了他钱,要我还清他的钱,可能因为爱吧,在逼我不要离开,跟他在深圳几年,生活了几年头,我没找到工作,呷了他几年饭,唉呀,算不清了吧,就这么凑合过,跟着他办证结婚,可能遥遥无期了。张宇峰听了后,觉得表白的机会来了,他对着三叔家人,跪在翠兰的面前告白:兰妹儿,见到你那刻,我就喜欢上你了,咱才知你的不幸,以后做我女朋友吧,他再打了你,跟我说说就是,我们张家人他懂的,打了咱们翠兰,要他把牢底坐穿,那小菜一碟啦;这时,三叔有些着急了,没想到张宇峰如此鲁莽,弄得他的脸都红了,于是,三叔就马上救场子:别咯样子,别这样啦,慢慢来呗,快起来嘛,都大男人咯!张宇峰见翠兰埋下头,没一句表态的话,尽管三叔拖他站起,可是,他仍跪着不愿起来,看来只有翠兰能救场,坐她旁边的三叔女人,于是拍拍翠兰的肩:“翠翠……兰姑娘……你你……看看噻……咋办咯!”
就在那个时候,翠兰的眼有些湿润,她又埋下了头,不一会儿,在场的人听到她哭声,是被张宇峰求爱感动了?还是对她男友不满?虽说张宇峰没眼泪,只在欣赏她全身的肉,但他在长时间跪着,只为得到翠兰的答复;因此,三叔拍拍他女人,示意她懂味离开,不打扰这一对恋爱,让那两个慢慢去谈,所以,三叔和他女人出去了。
夕阳早已偏西了,村庄里又炊烟袅袅,月亮也露出半边脸来,已到了晚上时分了,三叔夫妇还在外面,他们在想着,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两个人该走了吧,他们自己救场离开,那才是很好的选择,然而,三叔又在疑虑着,不会在他家出事吧,若出了事都惹不起;于是,三叔女人叫个小孩,去她家看看有没有人,过了好一阵子,小孩告知没有人啦,三叔夫妇才返回家中。
据说后来,翠兰跟张宇峰好上了,固然,她跟男朋友吵过,曾分开过一段时间,她男朋友很清楚,都是张宇峰在离间,不过,张家人的权势,当地没多少人敢挑斗,得罪了他张宇峰,动不动就要抓人的;她男朋友明白,他们在深圳的日子,是因感情走在一起,虽自己曾骂过她,有过一些争争吵吵,但自己一直爱着她,吵闹也是为了爱,失业后没生活保障,加上张宇峰的勾引,翠兰才有了想法,即使如今离开他了,相信她心里还有他;因此,翠兰的那男朋友,又背起包南下打工,他对南方大都市很熟,不久,他找了份理想工作,比原来不但轻松了,工资待遇高很多,养家糊口已不在话下,就算他有了好工作,还能找到年轻貌美的,他心头却放不下翠兰,只要她没有嫁给张家,他仍在下决心,要娶翠兰回到身边,只要她还爱着他。
那些与张宇峰的日子,翠兰已经成熟稳重,即使张家人多次留宿,她都会跟三叔女人睡,跟张宇峰保持普通朋友;有一天在三叔家,张父想翠兰做媳妇,认为相识几个月了,看儿子一直没上着床,在林枫镇好没面子,还害怕被别人笑话,他实在有些忍不住,就强装着那副笑脸,直接试探着翠兰:“兰姑娘,别选选挑挑啦,嫁我张宇峰不差咯,吃皇粮不愁日子,要是你们真有缘,让你吃皇粮,以后呀,让你们孩子吃皇粮,不是没可能啊,多少妹子想嫁咱张家!”。翠兰只是笑了笑,见她没有发表看法,三叔接过张父话茬:吃皇粮固然好,但个人问题都难说,婚姻嘛就是怪,适不适合还得靠缘份!“那也是哩,三伢你说得在理,反正他们有希望,就认你三叔介绍人呗!”张父又笑了笑,忙站起来给三叔递烟。
三叔接过张父的烟,双手又作抱拳状,然后,他遗憾地告诉张父:介绍人不敢当呢,咱三叔不牵线说媒,但哩,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茅草河蜿蜒曲折,水从很远的山脉而来,流经石朱县大小村落,春天一到来,哗哗的河水,把林枫镇一分为二,该镇人口众多,却很少出大人物,在这个小镇上,有一家很老的寺庙,敬着极乐世界教主,还有各路诸侯菩萨、佛祖,据说,教主阿弥陀很显灵,各地香客信徒蜂拥而至,庙堂里暮鼓晨钟,终年哼唱阿弥陀佛,当地的经济收入,多来自古庙香火钱。
那林枫镇因寺庙古老,人们多认为有求必应,还吸引了大量年轻人,有的前来放生动物,还有不少男男女女,成长为佛系青年,他们为爱情许愿、抽签、问卦,经常会光顾这庙宇;张宇峰追求翠兰已久,不过,还是八字没一撇,连她的手还不让牵,对张宇峰来说,算是非常有耐心了;他为了感动翠兰,带她来这庙里抽签、游玩,张宇峰给她买零食,跟她在庙里合照,这些,翠兰还是默许了,但是,对张宇峰买的黄金,还有些珠宝饰品,翠兰还是没接受,即使,他又跪地求她收下,翠兰就这样谢绝他:峰哥呀,别这样吧,咱们还普通朋友,我领了你心意,真的,别咯样破费;翠兰是信佛的女人,她这次跟他来庙里,不是跟张宇峰抽签,而是偷偷摸摸占卦,把她前男友年月日时,报给了尼姑阿姨听,尼姑最后告诉翠兰,那个人还在等她。可能,翠兰曾经的那些爱,并没有全部放下,在南方大都市岁月里,是前男友和她共风雨,花前月下的甜蜜,沙滩上有过的浪漫,仍在她心中没熄灭,她更加明白,他几次殴打她之后,他会心痛上好几月,也只是做做样子打,又像是在警告她,都因为害怕她离去,虽说,他性格脾气不太好,发怒动火经常会有,翠兰心里也认为,是自己后来嫌弃他,没稳定的生活来源,她的那位前男友,永远不会放弃她的。
翠兰从庙里回三叔家,她经历过些思想过程,对三叔全家十分感激,一个人置身在外省,当这次无家可归时,全在老乡家吃喝拉撒,三叔夫妇从无怨言,胜过她亲生的长辈;当然,她也曾考虑过张宇峰,翠兰认为自己,她对异性交友较宽容,张宇峰除了吃皇粮,几乎找不到任何优秀,他在她心中的感觉,如同一杯白开水,特别是啊,他们那张家父子,老是在拿吃皇粮,想兑换她爱情婚姻,仅短暂的交往过程,张宇峰几次动手动脚,幸好被她拒绝了;张宇峰跟她说几句话,老离不开看守所抓人,就没多少话题交流,只想在翠兰的面前,展示他有狠能保护她,所以,翠兰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接受他的表白,以及他那些贵重饰品,翠兰心里想,就算前男友不找她,也不会选择张宇峰,他只是过渡期陪伴。
有一次临近春耕时节,村庄已披上了绿装,那些田地里河沟边,以及,屋前屋后的山坡上,各式野花争相吐放,枯萎的那些枝头,历经寒冬的煎熬,还有,雨水淅淅沥沥,对它们的洗涤,孕育着新的生命,正含苞待放,有些渐渐长出嫩芽儿;茅草河碧空如洗,站在麻石桥头上,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成群的候鸟回来了,在空中忽隐忽现,它们在歌唱着春天,又仿佛吟着爱情诗篇,结对的天使舞动翅膀,掠过一处一处花丛,以及那些枝枝蔓蔓,心中的快乐与自在,歌声里不言而喻;此时,三叔家去河摊种菜,翠兰就去河边帮忙,她在菜地扯草时,哪料她电话响起来,她看了看电话号码,才知道是前男友打的,她做假样子不想接,电话响了很久,翠兰还是接了他的,前男友告诉她近况,他在电话中失声大哭,说了很多对不起,为了跟翠兰在一起,他历经种种苦难、拼搏、奋斗,改变了以前的状况,只为让她过上幸福生活,他爱的人永远是她,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刀山火海,他要把她接到身边……
翠兰放下了小铁锄,走到河边偏僻处抽噎,那两颗心跳的声音,电话里彼此的哭声,几乎可以触摸到,真爱不论有多远,无论时间有多长,不论多少艰难险阻,就算海角天涯,哪怕斗转星移了,两颗心还会在一起,真正爱上了一个人,没有任何的理由,当然,也有不少的情谊,就算付出了身子,只为了短暂的利用;后来不久的一天,她前男友回了乡,把翠兰又接去身边了,他们在南方大都市,又过上灯红酒绿生活,后来,张父还打听翠兰下落,说分手后那段时间,他张宇峰再没找女人,心里老闷闷不乐,叫三叔问问情况,三叔给翠兰打电话,翠兰听到三叔话音,她在远方哭了起来,三叔好比她长兄,她问了问婶婶情况,她说三叔全家人,就是她的家属亲人,那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终生不会忘记,她还告诉了三叔,说她老公从广东回石朱,在县城火葬场上班,负责给死人烧骨灰,叫什么火化师耶,工资虽说比较高,翠兰不喜欢他工作,跟他睡都有点怕,晦气啊重得死咯,要老公重新找一份,他不听又经常吵闹,夫妻也是聚少离多;三叔只告诉张父,说她跟前男友已结婚,在广东还生了儿子,翠兰的崽取名牛满,有关翠兰老公职业,以及夫妇俩感情问题,三叔没告诉张家人,他知道张家的人性,大多不是很好的,他早已把老乡翠兰,当成他家亲生侄女,不能把亲人的隐私,情感问题,工作职业等,对张家人和盘托出,说实话,当年,张宇峰苦苦追求翠兰,在他三叔的心里,当然不会同意的。
自翠兰与张宇峰离开后,他确实有段时间里,再没有交过女朋友了,他后来有点积蓄,看中了郊外一套房,女置业顾问较年轻,抹着口红亲和力强,总是峰哥峰哥地叫,多次晚上快要入睡了,她为了业绩与收入,还是打电话找他聊天,希望建立感情成交;付那几成的首付款,对看守所张宇峰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他打算买下那套房,张宇峰夜里想起女顾问,会有一些感觉来,虽她长得只一般般,但她那性感的身材,让他晚上总火辣辣的,他就想,能交到这女顾问,对他峰哥来说也幸福;有次又接到她电话:“峰哥哥啊,反正你要买的,帮我完成一单噻!”,张宇峰电话里调戏她:“买房送不送美女呀?”,女置业顾问很开放:喜欢小姐姐就送咯,只送峰哥哥哩,你来还是我来嘛?
我过几天真来耶,首付款有的哦!张宇峰确定买下那房,几天之后,张宇峰如约而至,因此,女顾问找了间私房,很热情地款待他,那次,她穿着十分的单薄,外面罩了一件外套,腋下夹着合同资料;两人到了房间后,女顾问先倒些茶水,客气一番后开口:峰哥哥啊,付几十万呀?张宇峰回答她:先付20万呗,贷个20年期吧,还有别些服务不?这个时候,张宇峰看到她双乳,并没有戴上乳罩,还翘得十分挺拔,在他眼前晃了晃,足足有半斤的样子,固然,他这个时候懂得,应当那样去开口;于是,女顾问把外套脱掉,接着,她又把里面白衬衫,解开了几粒扣子,露出那几两肉肉儿,她亲着张宇峰嘴说:峰哥哥耶,你好棒,想吃就吃啊!
两人在真皮沙发上,历经一番激情之后,张宇峰签上了名字,付下了部分的定金,意味着房子已买下来,她这单生意做成后,顺便又问问他:张哥你是正式工吧,可考虑下公积金贷款,能省部分钱喽!他很得意地回答她:张哥吃皇粮的啰,公积金自然有哩,当然选公积金贷呢!随后,张宇峰还问问她:“哥还冇结婚呢,就比你大几岁,爱不爱张哥呀?”,我的哥啊,你刚就咱男朋友,啥都给你啦,那是必然的呢,女顾问放下文件夹,又上前抱他亲了亲,忙着抚慰张宇峰;“那好啊,嫁给我算了,好不好吧?”他又进一步在求婚,可是这一回,她让他再次失望了,女置业顾问就答着:峰哥哥呀,我亲爱的张哥,可咱有老公哩,小孩读幼儿园啦,你这么成功优秀,还吃皇粮的,能找着更好女人咯。
又是好多年过去了,茅草河两岸的洲上,不知多少季节轮回,当年牙牙学语的牛满,已长成一名青少年,青年的那个张宇峰,早已长上了白发,即使他有了家室,对翠兰的那份爱,张宇峰还埋在心底;尽管那个林枫小镇,多年没出过大人物,然而,河西出了位名厨师,河的洲上住了个惯犯,在河的东岸呢,又出了一个名记者。
在那个年代,张宇峰家里多是男人,他的近邻家里多是女士,张宇峰家里仗势欺人,骂起邻里来十分恶毒,如果发生了争吵,只要哪户没个儿子,张家人必骂其绝户,农村里俗称“绝代种”,要对方摸摸后脑壳,是不是一片黑的,意思就是说,对方没人接后代,看不到任何光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莫跟腾达辉煌的人家争,岂不拿鸡蛋碰石头?而他们张家子孙发达,绝户的土地山林呐,还有屋檐沟啥的,只能他们张家人占有,绝户用不着去吵;于是,他的那近邻三叔,为了生个儿子够拼了,当年计划生育紧,被拆房子抬了家猪,三叔家还是没生正,直到生第四个女儿,他才彻底死了心,有一天,他对自己女儿怨道:“俺家这代落了,只有被欺被气的命了,你们看看人家,人兴财旺的,出领导呢,出笔杆子啊,看你们立志不?”
难忘花草调零的那时节,太阳炙烤着大地,林枫镇的晒谷坪里,各家各户在晒花生,午睡时分,张宇峰父亲回去了,后来,发现花生被偷了不少。
“偷老子屋里花生,打死你!”张父见了三叔女人,就上前揪住辫子,扇了她一耳光,三叔女人哭着说:“不是……我,不……不是我,哇呀呀,哇哇呀,哇呜呜呜呜!”
“不是你咯疯子,还是谁啊?”
“真冇……冇呢,我我……回去了,呜呜呜!”
张宇峰见父亲打三叔女人,他上前又打了她几拳,接着,张宇峰几弟兄们,又追上去扇她耳光,三叔女人吓瘫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张宇峰又踩她几脚。
三叔见自己女人被群殴,上前去扯开老婆,嘶哑地哭着求饶:“乡里乡亲的,放过我霞吧,你们不是不知道,她是傻女人呀,三岁就死了爹娘,人家子女不作孽么,汪汪汪汪汪!”;哪料,张家几父子如猛虎下山,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三叔一条腿被扭伤,差点被张家废掉了,多少回胀痛得流泪,他筋络像针扎一样,刺痛起来就眯眼,在骨科医院治疗后,坚持好多年泡药酒,才一点一点的,恢复了部分筋骨、韧带,后来,他走路仍一拐一瘸。
三叔女人不是疯子,生下来有点智障,对人总笑眯眯的,经常望着天空发呆,时不时又傻笑着,说话有些结巴,口齿不是很清;有次下着毛毛雨,村头几辆警车灯光闪烁,时不时传来鸣笛声,此时,林枫镇的河洲上,围着很多人看热闹,原来,盗窃惯犯牛满被抓。
派出所民警现场审讯:“你偷张家多少花生?”
“没称过,半箩筐样子。”牛满答复。
“警官,警察,这回请关死他,这东西在家不安宁!”很多群众表达气愤。
“要偷走远点呀,莫盯屋门口鸡鸭。”
“特别是啊,年关一到了,搞得村里人心惶惶。”
“送看守所呗,不要再放出来啊!”
牛满多次偷盗鸡鸭、农具、土狗家畜等,几次被短暂拘留过,却没进过看守所,没被检察院提审判刑;他不是因家里穷偷,而是,跟闲杂人员鬼混过久,不学好偷盗成瘾,具备反社会人格特征,牛满母亲长得漂亮,但抽烟喝酒的,混迹于娱乐场所,接触形形色色男人,每天数钱数得手抽筋,对他管教却很少,她在县城开休闲会所。
三叔家可扬眉吐气了,张宇峰家有权有势,可又能怎样呢,从没听张家人道歉过,然而,张父知道真相后,见了三叔家里人,不再那样调子高了,经常死皮赖脸打招呼,农村生活就是这样,今天被邻里欺负了,可能过段时间,邻里又喊来喊去,来来往往,乡村里很多的仇恨,多只能记在心里,因为,低头不见抬头见;三叔的满女很懂事,大伙儿叫她细琴,她知道家里人受气,她下决心勤奋读书,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如张宇峰样跳出农门,只有吃国家的皇粮,户口迁到单位去了,家里人才会抬起头;固然,细琴在学校很认真,还发表过不少作品,总是年级的前几名,可是,三叔生大病的那年,不能再给她供学费,细琴高中还没毕业,不得不南下去打工。
张父当年在看守所时,只是搞什么后勤,不少人犯了事,准去他家送土特产,张宇峰吃土菜太多,虽他身体强壮如牛,还是有些营养不良,后来,他对土菜上瘾偏食,不管处在哪儿就餐,都不能没有土菜;有人问过他,干嘛老吃土菜?他就答道,都人家送的不用花钱,不吃白不吃;有些人不劳而获,放在那个农工时代,全家致富轻而易举,张宇峰有回见了三叔,就调侃他说:你个厨师的,技能最好吧,不可能发财啦,都说我屋里富,不还是我爸的勤劳、吃苦,这我爸的美德呀,人有了美德,不就会富起来?
三叔转过身冷笑几声,对张宇峰有些蔑视:呵呵,你听过这故事么,有个地主以前家财万贯,家里什么都有,后来吧,他老父亲死了,但呢,那个时候少副龙木杠,就是龙杠呢,抬棺材用的粗杠,有些地方也叫子孙杠,他以为自己家都有,别人屋里冇得,正好他邻里还有一副,最后这个地主爷,他于是不得不,从邻里去借了龙杠,才把父亲抬上了山;海味山珍虽有吃、好吃,不一定都能吃好,所以啊,人有钱有权有势,在得志的时候,不要太猖狂了,太去当一回事,有点美德的人呀,大多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世间有些话说绝了,若把穷人的吃苦,打扮成什么美德,去糊弄不富的人,那么只不过,是限制贫民的枷锁。
张父没事儿就爱吹儿子,经常在村里闲着,他经常说,张宇峰没办不到的事,石朱县委的文件报告,都是他儿子亲自写,还说,张宇峰县报任副社长,只是临时挂职锻炼,以后吧,会升任县委书记的;他隔三叔家很近,因婆婆死得比较早,退休后一个人生活,睡懒觉不想做饭菜,不过,三叔女人没仇心,能做一手好的饭菜,开饭时张父总不走,看三叔女人天生傻,只要他在她家里,她就会留他吃饭,很多时候都会这样,还有几回忘了叫他,张父自己上桌吃饭,白喝三叔家的酒;三叔在省城酒店帮厨,他很少回过家里,张宇峰的单身父亲,就这样经常去蹭饭,看细琴文章写得好,张父准会许下些承诺:“琴伢啊,多练练新闻写作,以后,去我崽报社工作,我张宇峰一句话的事,报社事务都归他管,社长只是挂挂名,没实权的。”
“是嘛,经常看到叔叔写的报道。”
“我张宇峰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堂堂名记者嘛!”
“好好学习,回来跟他说说,报社里记者编辑,哪位不是关系户?哎,省市干部亲属都不少。”
“我早是通讯员呢,报纸上写了新闻,当记者应当很难!”
张宇峰的父亲起劲了:“能写通顺就行啦,哪像当作家难呢,跟你说呀,报社这仓谷好多人想呷,细琴不能呷吗,谁呷都一样,反正是国家的,何况乡里乡亲的!”
茅草河那年涨大水,漫过张宇峰家地坪,河边老樟树缠了条蛇,他母亲捡木棒去驱,哪料被蛇咬伤后死去,想起张宇峰小时候,他不是一般地掉价,到懂事的年纪了,连地上粪便都捡着吃,臭气都不能阻止他,有知情人透露,张宇峰经常生病发烧,在夜里曾大哭大叫,可能,因那几次发高烧吧,对他大脑发育有影响,据说,他智商同样不高。
天皇皇,地皇皇
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路君子念一念
一夜睡到大天光
听说,毒蛇缠着的那棵树,正处在一条过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能看到这位置,当年,张宇峰的母亲,去给他在树上贴纸条,就上面那几行打油诗,希望过路人多念念,想他晚上能安宁睡好,哪料这蛇夺了她命。
夜幕刚刚来临,远处的河床上,弥漫着一层白雾,几辆警车隐隐约约,原来,是林枫镇派出所来了,几个警官在吩咐着:
在家,堵住后门,前门缝里有亮,不要松懈!
嗯嗯嗯。
各位守住,不要走来走去,围墙处,围墙处,看见吗,有几个破洞!
在守哩,里面灯黑了。
对对对,他发现我们了。
预备,各就各位!
晚风徐徐吹来,月亮已爬上树梢,宁静的夜里,茅草河的两岸,有些喧嚣起来了,不一会儿功夫,河洲上传来汪汪狗叫,牛满奋力挣扎想逃,还与民警撕打开来,他这回明白自己,被抓必会送看守所,自己被抓次数多了,应会被检察院提审,可能,不符合取保候审条件,他会要判几年刑的,尽管使了吸奶的劲儿,还是被几人摁在地上,不久被带回所里了,牛满懂些办案程序,反侦能力很强,才便宜了他这么多次,他心想,明天这个时候,他会被押送看守所,不能超过24小时。
以往,他以偷鸡摸狗为主,数额不是很大,在乡村方圆几十里,人们都害怕见他背影,只要牛满在家里,周边人家准会被盗;然而,这回犯事却不同,牛满是在城市鬼混,以偷酒吧收银台为生,他在城里交了不少女友,经常约在酒吧一条街,吃饭呐喝酒呐什么的,这样他可快速获取,酒吧等场所消费金钱,在当年那个时候,还没什么微信支付,他知道收银台有现金,还有烟酒等贵重物品,会选择打烊后场所盗窃;牛满身材比较瘦小,他可以挤进门缝里,到收银台去拿钱物,得手之后很从容的,从没有过慌张情绪,毕竟他偷盗习惯了。
就在这几天之后,因牛满又一次被抓,成为乡村人议论焦点,张宇峰的父亲,更是四处游说,方圆几十里村庄,都知道张家父子,都是看守所老领导;有一天上午,牛满的母亲回老家,特想找关系给他保释,毕竟,她儿子年龄还不大,弄得不好上山服刑,可能得判个十几年,谁愿血亲去坐牢?她就请张父吃顿饭,还有几个乡邻陪着,张宇峰的父亲,见她傲人的爆乳,在眼前如波浪荡漾,她双峰间的缝隙,那条诱人沟沟儿,多会时隐时现的,让张父看个不眨眼,牛满的母亲明白,他是个好色之徒;为缓和场面尴尬,她先说起话来:咱牛满不听话,我们管得少耶,给乡邻带来烦心事,咱乡里乡亲的,从小看他长大,能否给他悔改机会,来来来,张公,来来,有请各位,我先敬一杯。张父色迷迷又瞟一眼,然后,他才说起来了:兰妹儿,不想上山坐牢,只有找我宇峰!紧接着,有乡邻弱弱地问他:宇峰不是离二看了吗?
“我宇峰也副所长,里面什么看守,医务,管教民警呐,哪不请宇峰拜年呀?”张父有些得意地答道。
牛满的母亲爹声爹气:“亲爱的,我们老邻居张公,来来哦,再来一杯,你看,我牛满有希望出来不?”
“没问题哩,取保候审条件嘛,二看领导可操作,我们放过不少惯犯,这个嘛,可问问张宇峰,他手下管教民警,好像是所长了。”张宇峰的父亲在承诺。
“那就好呀,感恩大救星张公,来来哦,各位再干杯!”桌上几个乡邻站起来,一齐举起酒杯,其实喝酒的这些人,都是牛满的亲属,别些受害过的乡邻,对他恨之入骨,偷盗出名的惯犯,若再被释放出来,会成为乡邻的心病。
不久之后,有一些乡邻得知,张宇峰可能帮牛满,对张家人非常不满,知情人扒他的过去:说张宇峰小时候多病,脑子不蛮灵泛,高中期间复读多次,都总考不上大学的,他同样在家里务农,后来,他父亲找了省领导亲属,通过一系列神操作,进了石朱县第二看守所,他只做一个月临时工,就转为了合同工,一年合同后转正了,成为县二看正式职工,可世世代代吃皇粮,他不用再风吹日晒,每月工资福利照发,当年这个“农转非”,在林枫镇十分稀罕,哪怕最丑的老汉,只要是国家粮户口,多少年轻美少女,多被他们蹂躏祸害,又因他父亲关系网,张宇峰任监管民警;以前,有人犯非法经营罪,一审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并处以罚金两万元,犯人家属找张宇峰,想以立功减少刑期,他负责所内监管、狱侦工作,对在押人员教育谈话,登记检举犯罪线索等;该名家属给他钱财,张宇峰收了贿赂后,把这罪犯调到另一监室,他再把别些罪犯、提供的线索,经过做工作协商后,给了这非法经营犯,达到了立功减刑之目的;即使张宇峰知法犯法,也逃避了组织打击,因为,他爱写新闻报道,报纸上发表很多通讯,对所里宣传工作到位,多次得到单位表彰,他最后从管教位置,晋升为副科级干部,成为二看副所长;张宇峰写的新闻多了,正好当年那时候,石朱报社要名政法记者,他又从看守所岗位,调到了县报当副社长,成了林枫镇的名记者。
这一年秋天来得早,还没有到八月份,村野里已一片金黄,翠兰此时把她豪车,停在张家的地坪里,树枝上沙沙的黄叶子,随风舞起,有些叶片扬了起来,不时落在车引擎盖上;车里出来个妙龄少女,她径直地、朝张父房间走去,聊了一会儿后,少女拥抱张宇峰父亲,然后,她又是亲又是舔的,张父那手早忍不住,速性脱去少女吊丝带,就犒劳犒劳过够,事后张父感觉到,从没有过的幸福;突然,张宇峰父亲手机响起:“张公啊,我妹子服务好不好?”
她不错哇,好温柔的小姑娘。
是嘛,小姑娘不到二十呢,叫她小吴嘛,叫她接电话哦!
小吴,你好好陪张公,把他搞定,七天后,再回店里接客,我先回店去了,叫张爹爹接电话,喂,张公呀,妹子给你玩一周,不不不呢,你只管玩噻,不要给小费了,记得跟宇峰说说,我崽的事啊,还记得吧,拜托你们了!
没问题,放出来不难,难的是,不能再偷了,以前吧,哎呀呀,多年了,偷我家花生,也是他哩,害得我们,还打了三叔女人,这回呢,一定要管好他啦。
那必须的呢,我代他道歉,对不起所有受害人,我和他爸会重视,请张公放心耶!
“嗯嗯,好的,就这样噢!”张宇峰的父亲,铁了心要释放牛满,石朱县第二看守所,早就是他家超市了。
还有这么一天,下起了滂沱大雨,张父大门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夹着零星的雨点,敲打着他家玻璃窗,已经十一点多钟了,马上就要吃中饭,张宇峰的爸爸,还蜷缩在暖和被窝里,饿得肚皮已咕咕叫,他只好起了床,朝旁边三叔家走去,三叔女人外出干活了,留下细琴在思考什么,可能在酝酿写文章;片刻,她见张宇峰父亲来了,就客气地问问:“哎哟,这么大的雨,张公都来了,吃饭了么?”
“没呢,没呢,你屋里呷么子菜?”张父生怕她不喊他吃饭,他就主动地出击。
“酸菜炒腊肉呢,吃过没?”细琴还没叫他吃。
这时,张宇峰的父亲,已经十分地饥饿,他只想细琴叫他吃,口水都咽了不少了,就继续地说:“没呷过呢,你妈会做菜,好吃的,那必然是好菜喽!”
张公你坐下来,我去打饭菜,你尽管呷呗!她弯下腰去拿瓢子,又从厨柜端出大盘菜,然后,她再给张父去盛饭。
雨还在一直下着,细琴心里想,这大盘酸菜腊肉,她和妈妈还要吃的,可是,眼前的张公一扫而光,只剩下了塑料盘子,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既然,自己叫人家吃的,也不能有所怨言呀,这个邻里太懒了,可是人家有懒命呢,不用干活什么的,工资待遇时时有,行啊,呷光了就呷光呀,盘子舔得很干净,可节省些洗洁精,大不了,晚上又重新做顿吧;张宇峰的父亲,摸抚着鼓囊囊肚皮,看了细琴几眼之后,然后,他闭上眼静思冥想:琴妹子谈不上漂亮,长着申字型脸庞,但五官还算端正,只是皮肤有点儿黝黑,活泼又乐观,还有人见人爱的笑,比我屋里张宇峰,心里有真才实学些,不是咱亲属当大官,宇峰比细琴更不如,琴妹子的文笔,比张宇峰胜多了,细琴当个名记者,才名副其实呀,可是,农民家的子女,吃不上国家皇粮,有才有本事又怎样?只能世世代代埋没,是谁葬送了他们?抑制了他们进取?
这时有些感觉到,外面风雨声像催眠曲,张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吃得很饱了,就躺在三叔家板凳上,一阵凉风袭来了,他禁不住打个寒颤,在醒来以后,发现细琴还在写文章,农村孩子够拼了;于是,张宇峰的父亲,就对细琴说了几句:琴娃,峰叔叔回来了,我定跟他说说,搞到报社去,有希望的哦!
细琴思考了片刻后,就回复着张父:那多好哇,我等着那天哩,当记者是我的梦,我喜欢采访生活。
是吧,当记者吃皇粮,多高尚的哩,你看哦,峰叔叔有多风光,大大小小官员,请他吃蛇肉,唱歌娱乐的,大把大把呢,天天不用自己开火。
那是个周末的中午,阳光和煦,河边柳枝上知了,在快乐地歌唱着,张宇峰独自驾车,回到了老家林枫镇,他一进屋就发现父亲,正抱着小吴打瞌睡,两个人在床上,都几乎一丝不挂,张宇峰看得着迷了,她的丰满与性感,好似无女人能及了,他心里想着:自己家黄脸婆老了,越来越难看,满身的腥臭味,早让他没了私生活,这个时候,小吴散发的香水,正扑鼻而来,他有些受不住了,无论如何,这小妹子不能属父亲。
张父见儿子回来了,羞红着脸穿上裤子,之后,他对儿子耳语解释:牛满他娘,送给我玩的,不要钱哩,不玩白不玩。
张宇峰早垂涎三尺,就对父亲发怒:人家小姑娘的,你大把年纪了,像话吗?
张父的那张脸,越发红得黑起来,他强势怼儿子:你娘死得早,老子不能有生活,谁把你养大的?
“不行啦,不要丑了我,小姑娘呀,你就听好,不能跟这老头了,去我报社做事!”父子这一回争斗,可能吧,张宇峰声音大了点,翠兰当时听到吵闹声,心中窃喜起来,他们都在抢我妹子,她于是走了过去,趁父子都单独机会,拖张宇峰到旁边说:宇峰呀,我这妹子,只给你爸玩一周,你中意给你玩一个月,乡里乡亲的,不要害羞的嘛。
“打算带她去报社,做点杂工都行!”名记者答复牛满母亲。牛满他娘开心了,又对名记者说:“好的,到底大记者嘛,蛮懂生活的,宇峰啊,我牛满在看守所,你多多关照下!”
“这事嘛,听老爸讲过,咱老部下在干所长,这个倒不难,我以后跟他沟通下,放出来嘞,一定得好好做人!”张宇峰很有信心。
其实,他早已盯上她乳房,她拉着宇峰的手,示意帮忙到位后,必来日方长,张宇峰有些受不住,他手朝她沟沟儿伸去,她本能地挡住他手。
到了次日,张家父子还是和解了,小吴跟张宇峰去县城,他把她安排扫扫地,外面租了一个单间,他下班或精力充沛,就去出租屋霸占她;过了一段时间,关于释放牛满的事,他打电话问着父亲,张父在那头解释:“这个忙你能够帮,一,牛满放出来,不会再偷我们张家;第二,牛满放出来了,还是体制外的人,不会盖过咱张家风头;三呢,牛满出来后,就算偷别人家的,不关咱张家事!”
对对对,老爸跟我想法一致。
牛满被羁押在五监区,这里属过渡监室,比普通监室要严格,经过一段时间改造,都会由小白变成油条,即算是小劳改,作息同样很严格的;按时按点队列训练、洗衣服、收看新闻联播,还比如啦,开号、放风、静思学习等,跟重度罪犯作息一样,张宇峰特问了老部下,其实,牛满盗窃次数多,几次数额比较大,应当被提审获刑,不符合保释条件;但是,张宇峰还是打招呼,给老部下许了些诺,以后,去她休闲会所娱乐,什么女人都有的,因此,县二看所长先安排民警,帮助在押牛满买剃须刀等,这都是些违禁物品,领导对牛满很关照,对他点单的特色炒菜,及时打包按时送去,后来,要求牛满给母亲写信,暗示他娘主动进贡,张宇峰获得脏款12万,只分给现任所长5万;有一次吃了晚饭,牛满喜出望外了,所长直接提他谈话:“张宇峰是你什么人?”
我们一个镇的,不远,算邻居吧。
你出去后有何打算?
所长好像是三级警监,属于正科级干部,他生得浓眉大眼,目光中透出几许犀利,显得很威武霸气,无论怎么去看,他都像严肃的执法者,不会让这惯犯逃避打击。
牛满的心里明白,像他这样的盗窃犯,能够做到不去上山,不被判有期徒刑,都是他娘在背后挽救,他在看守所监区呆过,非常地清楚,能拥有自由,是服刑人员最大渴求,又何必当初,面对这最后机会,他对所长这样承诺:叔叔,我再不偷了,重新做好人,在监室这段劳改,感谢你和看守,还有管教民警,对我生活的照顾。
所长又安排监管人员,准备次日上午放人,管教最后告知牛满:你的案件情况,本来,不符合放人条件,少说,得判三五年,所长给了你机会,要融入生活,以积极向上的态度,回归社会,希望重新改过,把自己东西准备,你妈妈来了,在传达室接你!
(中)
日子如白驹过隙,感觉过得有些快,秋天的茅草河,只有少量水流过,有些河床高低不平,裸露出一大块土地,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觅食、栖息;那些勤劳的农村人,会去河滩挖土种菜,三叔女人早明白,老公已是著名厨师,在省城大酒店比赛,好几次获得大奖,电视里,报纸上,都对三叔作了特写,到了后来,林枫镇无人不晓,记者来过一批,又走过了一批,她泡的茶水都不少。
记得当年,三叔去酒店打工,他还是个小帮厨,只能切切菜、打下手,执行很简单的刀工,因为他勤学好问,虚心向厨师长拜师,就收了他为徒弟;三叔对土菜有悟性,懂食材、懂火候,更懂得调些味道,加上他善于沟通,天长日久,其厨艺越来越高,能够在同行中,拥有令人信服的本领;最重要的是,他的厨德更高些,凭良心烹饪,从来不想害顾客,他叫家人不忘师傅,感恩帮过自己的人;有一次,他师傅离职去了广东,大约一个多月后,三叔便接任厨师长,他又带了几个徒弟。
他成名的机会来了,有那么一回的,省里的烹饪协会,主办全省厨艺大赛,酒店推荐了他;三叔参赛心里没底,菜谱随机没有指定,后来大赛组委会,要求他做干菜焖牛蹄,在规定的有限时间内,要快速地做出来,这就是他的考试题,电台报社记者来了,现场围满了“长枪短炮”。三叔却并没有慌,他把带皮的黄牛脚圈、干菜、酒水、酱油等调料,先快速地准备好,然后放入高压锅里,经过高温压制和蒸制;过了一段时间,这大赛评选结果出炉,真没有人会想到,三叔获得了大赛亚军,那一刻,又迎来一批记者采访。
三叔有次回了老家,他女人便对他说,你……都大名人了,父老乡亲红……白喜事,都来……来……家里请你呢,都知道你……厨艺好,到镇上开……土菜店吧,有喜……喜……事去店里……就是。
那也是啊,还能照顾家里,我早有这想法,师傅去广东开店了,我回来开店吧。
说到做到,三叔真的辞工了,他回家以后,心里在想着:用绿色食材和传统烹饪技艺,打造一家土菜馆,土菜用的蔬菜,大多是农民种的,要么本地野生的,自带泥土的清香,青嫩可口;那些土肉类食材,有特有的肉香,没污染没激素,土得有调性,更土得有血性。
下一步了,关于怎样取店名,三叔就问细琴:家里的才女啊,爸的土菜馆取啥名?
“就三叔家菜馆呀,三叔都出大名了,你名气不利用么!”细琴对父亲笑了笑,三叔看女儿调皮样,忍不住内心喜悦:要得,就“三叔家菜馆”,妹子,你再写副对联噢,才女者,我琴姑娘也,爸就信你的才,文才耶!
又是一天放假时分,细琴还真写了对联。上联为:日久方知人心;下联为:酒香何惧巷深;横批为:看人下菜。三叔对“看人下菜”,还是有些不懂的,细琴就解释起来:咱们小店厨艺呀,厨德啊,已有口皆碑,名扬四海了,顾客不用担心;但是呢,我们以好菜会善友,对灵魂太丑的人,我们信仰恶有恶报,咱们小店啊,虽位置较偏,生意冷点没问题,绝不会拿良心,拿超高技能待恶客,以毒攻毒,因果报应,想吃得干净卫生,吃出人间美味,平时请多行善积德。
顿时,三叔翘起了大拇指,既为女儿才情叹服,又为父亲的土菜店,打出了品牌特色:看人下菜。三叔在他心里想着,琴儿说得很有理,在林枫镇方圆数里,我三叔对谁人性晓?到时,办红白喜事的多,请他下厨的自然不少,钱是身外之物耶,德与美才可服人,若来者不善、五行不义,莫怪咱们缺德,可以去下一家,因为,我师傅交待过,厨艺厨德,应当对待善客。
于是,他选择个大吉日子,“三叔家菜馆”挂牌开业,林枫镇前来贺喜的,连续好几天,都络绎不绝,鞭炮声、留言条幅等,在他店外张灯结彩,村上还派了支乐队,锣鼓声声,开业喜庆前几天,全镇除张父没去,大多乡邻庆祝开业了,三叔拿出镇店之宝,为父老乡亲免费吃喝;但是,张宇峰给他打电话:祝贺三叔土菜,生意兴隆,三叔技能高超,媒体上早已闻听,土菜是我最爱,以后呀,我宇峰的土菜,全由三叔包了,到时,你记得亲自做呐!
“嘿嘿,好呢,把你菜做得与众不同,我三叔呗,愿今生为大记者做,能做宇峰的菜,够三生有幸了。”三叔答复的这话,带着些讽刺意味,不过,张宇峰还蒙在鼓里。
正因为,三叔的口碑与名气,他土菜馆短短时间内,成为美食打卡之地,让很多老顾客,还有大把的粉丝,惊艳了舌尖记忆,有太多的特色佳肴,成为大众喜爱美食。
张宇峰上班的早上,报社大院一辆豪车驶入,正碰上了张宇峰,社长从车里走下来,然后取下他墨镜,走到他跟前吩咐:峰哥呀,早上好,通讯员细琴,是你林枫镇的吧?张副社长答道:一个村的呢,就住我老家隔壁。“那好哇,年龄不大嘛,你接来报社试试,都老通讯员啦,几乎年年评了优。”
张宇峰想了想,细琴做个名记者,倒绰绰有余,又是领导安排他,所以,就主动通知三叔家人,他女人接了电话:“你准备好饭菜,晚点我来接细琴,去当记者呢,去土菜馆吃哩,要三叔亲自做,顺便你塘里钓钓鱼!”
“好……的哩,我……我告诉……你你……三叔!”三叔女人很本分,说起话就是口吃。
说时迟那时快,张宇峰从县城驱车,个多小时就到家了,他屁股还没坐热,就去三叔塘里钓鱼,可能鱼儿饿了吧,一条一条的大鱼,都被张宇峰钓上岸,不到半天的样子,他钓了不少的鱼;可是,他心里打起了算盘:我烧油驱车,来接你细琴,这是帮忙啊,钓的鱼噢,吃的土菜嘛,三叔应当请客;不过,为表现他通情达理,张宇峰又假惺惺装,就把钓的鱼要她称,三叔女人哪知潜规则,就称了鱼的重量,按实价收了他的鱼钱,张宇峰心里不高兴,又得装成没事一样,再驱车去镇上吃土菜。
三叔见张宇峰来了,他上前递了支烟,名记者夸了一顿他,都坐下谈了会儿,然后,张副社长环视下厨房,他发现还有几个厨师,可能是三叔徒弟吧,他生怕吃不到、三叔的正宗土菜,对三叔提出了要求:你这回啊,亲自帮我做呗,来个母油船鸭,有吗?
“这道菜好吃,你蛮会选咯,我找找太湖麻鸭,猪手、小油菜倒是有。”三叔逗趣笑了笑,张宇峰补充道:相信你好手艺。
尔后,他在厨房细心做菜,做了一个小动作,名记者在大厅看报,永远不懂那动作,这道土菜做好后,三叔还炒了别些菜,他邀张宇峰上二楼,包厢里共进午餐;张宇峰先说话:“来接琴妹子,是让她干记者,好好干,争取能转正!”
三叔起身给他敬酒:靠乡邻关照!张宇峰又卖起关子:“做了正式记者,多好啊,编制呀,工资待遇,福利都有。”
三叔心里很清楚,他曾好好想了想,这样美好的事,会轮到我家琴儿?你张宇峰什么人?不是朝里有人做官,哪能吃皇粮咯!
“挺好的嘛,细琴可能没那福气,今天土菜还行吧?”
“嗯嗯,这道菜吃过几次,还是三叔的好吃!”
三叔谈起这道菜,到底很是专业:主要是母油独特风味,经高汤炖煮做成后,肉质酥烂,味道鲜美。
窗外刮起了一阵风,有几棵光秃的树枝,贴着玻璃忽左忽右,其实,人的一生何尝不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起起落落,生命中的沉浮,像那些树枝一样,起风的时候,多会摇摆不定的;山上千年的石头,都可能有个翻身转,人有稳定的饭碗,当然是美好的事,不用风吹雨打求生,然而,不必以此论人高低,更犯不着瞧不起人;张宇峰在那空调下,有了一些浅睡之意,发现天色已经晚了,他要回县城的报社,三叔把女儿送到村口,最后,细琴上张宇峰的车,他眼前腾起一道黄尘,很快消失在远方了。
到了后来的一天,张宇峰的办公室,听到有人敲门:“谁啊?进来!”,他看是小吴来了,她那对高耸的乳峰,让他来不及泡茶,他很快把门关上了,罪恶的手又乱动着,哪料,小吴却拒绝他说:不行呀,我肚里有你孩子,想坠胎呀,近来扫黄休业,几乎用光了,你给我几千吧!谈起要负责出钱,张宇峰把手缩回去,目光变得有些狰狞,他就这样答复她:你不明白吗,老板娘赠给咱玩,我没这义务,你不三不四的人多,鬼知道你呀,能随便怪我不?
小吴用力把他推开,她再无法可说了,她快速拉开门走了,在回去的一路上,她在回忆着以前:在张宇峰出租屋,就算我来了例假,他还坚持要,老子要他戴套,他说不舒服,我说怀孕咋办,张宇峰很爽快,没事没事,打掉他出钱,留下来也行,缘分到了,我们结婚呀,他说好喜欢自己;我问他,你家有个嘛,张宇峰坚决表态,迟早离了她,整天猫头鹰样,脸比苦瓜皮难看,很少搞过她哩。
当然,小吴心里很明白,张宇峰对老婆都如此,跟她多次完事后,卫生纸都没买过,平时,都没吃过他的零食,这男人好小气,好几次他强行要,小吴谎称肚子痛,才拒绝了他的兽行;她这去办公室找他,并没抱多大希望,想试探张宇峰情意,她以前的男人,都要戴个套子的,只他太自私,强行搞特殊,孩子必是张宇峰的。
细琴在报社肯勤奋,即使头版头条要闻,都总是安排她去采写,记得那一次吧,她正在埋头编辑稿件,部室主任找她谈话:“张社长表扬你了,要我来传达!”,“他说了些什么噢?”于是,细琴放下笔就听着。
张宇峰说你文笔不错,你文章写得很好啊!
有张社长美言、抬爱,小编继续努力。
中秋节后的那次,她采写了报道后,刚刚回到部室里,张宇峰从楼上下来,叫她有点事儿:“细琴过来一下!”,细琴跟他到了办公室,张宇峰就叮嘱她:“你哪天回老家,记得帮咱订报呢,我们领导有任务,帮我订二十份。”
细琴接了这个任务,她知道网站发展了,订报刊特别艰难的,看报纸的人很少了,还要人家花钱看呢,人家咋不用手机看?她在老家就找熟人,攀过部分的老同学,有些同学家办厂矿,给她面子订了多份;细琴不是没想过,对领导好点帮帮忙,将来转正会有作用,她在乡间吃苦奔走,只为完成张宇峰任务;订户都预交了报款,都好几百块了,她回单位后交给了他,张宇峰收了报款,细琴上交的这些钱,正好等于张宇峰那次,付给她妈妈的鱼钱;张宇峰心头思索:接你细琴来报社,去你家钓钓鱼,请咱吃吃鱼,应该的呀,还用我付鱼钱吗?
又是星期天放假了,阳光普照着那农舍,碧空无际的深处,挂上一丝一丝彩虹,有些订户听说,细琴已回老家了,有些人上门要退款,订户就说,交了钱一直没报纸;她想起将来会转正,已把报款交张宇峰,就算他有意贪报款,或者想要回去鱼钱,也只几百块钱吧,可那个关键时候,细琴是不能得罪他;因此,她自己垫钱退报款,她想,张宇峰应当明白,她没有问他那笔钱,是细琴帮他垫付退款,报款加垫付款近千,她给了张宇峰面子。
三叔店铺兴旺发达,他已是当地小富豪,有时,给打秋风乞丐的钱,三叔都几百地给,张宇峰拿点死工资,除了吃皇粮的帽子,其实他并没几个钱,得到处招摇撞骗,还把自己当角色,想做林枫第一号人,张家人全部荣耀,及霸道不义的底气,是有家人在体制内,吃上国家粮而已,在三叔的心里,早没把他当人看,只是不说破而已,在表面上应付一下。
牛满保释出来以后,家人帮他找了工作,在林枫邮所投递班,负责送些报刊杂志;他娘开的休闲会所,隔三叔家菜馆不远,都是开在林枫镇上,那年的一个上午,张宇峰去镇上采访,想推介林枫镇4A景区,他去了她休闲会所,牛满母亲懂他心思,想免费玩她妹子,小吴不在店里了,她店里女人不少,进进出出经常换,平时都是几十个,这次,她介绍了四川姑娘,为张宇峰洗澡、搓背,他腾云驾雾之后,眼看中午时分,张宇峰自己提出:“等下吃中餐,就去三叔那吃!”
“好嘞,名厨三叔搞发了,饭菜不一般。”牛满的母亲答着。
“咱林枫出了他,起步晚,发得快,我会所生意不差,开多年了,比不上三叔店,人要发财也快,他全镇的首富哟!”
张宇峰知三叔很有钱,却放不下编制光环,他心里有些吃醋味,懂自己就点小权,平时,骗色捞吃喝啥的,但是,他口里不愿意接纳:“就个小厨师嘛,最有钱还是没编哩,没体面稳定的工作,哪天喊拆迁,他得继续打流咯!”
几个人一起吃土菜,三叔眼里总笑眯眯,就很客气地招呼:欢迎乡亲光临!张宇峰刚坐下来,就生怕别人炒他菜,这回他又提出来:三叔呀,你亲自做我的,我要份蒜蓉粉丝蒸牛排;“好呢,懂名记者口味!”三叔陪了会后起身,他去厨房准备菜料。
他把牛排用葱姜、八角等料煮熟,接着下来,再把粉丝软泡后,与蒜蓉耗油拌匀,最后,又放在牛排上蒸透;就这样,三叔小心翼翼地,在透明厨房做土菜,他朝张宇峰菜里,又做了一个小动作,是张宇峰永远不知的;他把这道农家土菜,特意拖到自己身边,牛满的母亲看不惯,就对张宇峰开玩笑:“哎哟哟,瞧你那样子,丑死了,放心呗,你那菜我不爱!”
张宇峰带着些浅笑:“你问问三叔嘛,是不是专为我做的,一人一菜么,我吃你们菜不?”
三叔当然在旁边吃,他支持张宇峰观点,就帮着他说:兰妹儿,我们土菜呀,倡导一人一菜,谁都可点道菜,各吃各的,最为健康呢,张社长做得对!”
“宇峰,还是称你张所好呢,县二看副所长,比报社领导实权大。”固然,牛满他那母亲,对张宇峰心存感激。“看守所正副领导,当然实用些,找的人多着哩!”他自己说了心里话。
都说没不散的筵席,眼前的这位张所长,哪混吃从没买过单,牛满他娘主动结账,张宇峰喝得有些醉了,就躺三叔沙发上睡。
办公室窗户打开以后,他发现雨小了些,不一会儿就没下了,张宇峰有新的打算,在官场上混得久了,就懂得权力的妙处,他有些时候想着:人家请他吃土菜,请他洗脚按摩,不就因自己能办事?只有级别越高了,权力才会越来越大,不想干副科级啦,做县领导不是没机会。
张宇峰喜欢读些书,大多是职场升官一类,他研究书中的技巧,请吃饭娱乐这一套,毕竟,有些太老掉牙了吧;手段方式越创新,越被领导接受喜欢,增进感情更易些,张宇峰发现书中手段,大多手段很管用,只要运用得好,不少副科级干部,都被直升到副县级,在他看来,靠实干政绩升级别,大多是一步一步升,靠关系感情升级,反而快些可能高就,官场上较为复杂,关系铁感情深的,升级职位没规律性,不少副科级干部,直接提拔当了县长,还有的县委书记,直接当省里副省长,官场上多靠运作,自己想升哪个职位,哪些领导正走红,哪些人正在被重用,哪些领导还年轻,哪些领导有势力、有能力、能拍板,都得自己深思熟虑,跟对领导是关键一步。
石朱县委大院紧靠报社,张宇峰的办公室,正对着大院篮球场,他上班就多观察,透过窗台的玻璃,张宇峰终于发现,县领导打球有特色,县长打篮球不弯腰,只是接他人球投篮,投中了就呵呵呵笑,旁边帮捡球的人,多是一些县局领导,他都认识这些人;张宇峰坐不住了,帮县领导去捡球,是快速升官的途径。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张宇峰正在抹玻璃窗,这样他视野会更好,他看到县长正在打球,当时捡球的人不多;张宇峰拉下窗帘,带上一个大的红包,就关上办公室的门,朝篮球场跑过去,据他经常观察到,县长外出打篮球,一般只40分钟左右,这个时间段很重要,他到了篮球场后,先是上前握县长的手,又是点头又是陪笑,接下来,他站在场外捡球,捡球的那几个人,都以捡到球为荣,只有那篮球到手了,才有机会送县长手中,县长接球次数多了,感情就慢慢深了。
因他捡球的次数多了,张宇峰发现规律,去帮捡篮球的官员,大多是升了官的,但呢,多只升级一点点,要么呢,被平调到重要职位;他后来为自己窃喜,这些人没读职场书,手段只到捡球这一步,没有创新方法,有一次,其他局长们捡完球后,各自回到单位了,因为,县长开始进餐休息,不好上前去打扰;这一回,张宇峰没有离开,县长单独在球场时,他懂得上前去套近乎,谈工作心得啦,谈奋斗目标呐,后来,县长正要去进餐,就顺便客套张宇峰:“宇峰同志,年轻有为嘛,跟我吃饭去!”
在两人豪华的席间,宾馆布置得五彩缤纷,县长下榻的欧式餐厅,气氛就是不一样,年轻美丽的服务员,满面堆着些笑容,负责人前来陪杯酒,就懂味地离开了,知道县长有私事,要跟眼前的下属聊;县长吃了点菜,正在通知他的司机,趁他身边人还没到,张宇峰给县长塞红包,他将县长皮包拉链打开,把一叠叠的红钞票,往里面塞整齐,县长的包撑得紧紧的,他边塞就边说:感谢县长特殊关照,这点小意思,望你笑纳!县长先是摇了摇手,接着,张宇峰把没塞完的钱,又往县长口袋里塞,然后,县长的脸有点微红,就对张宇峰打个圆场:“别客气,尽管吃,感情才重要,慢慢来吧,有事跟我讲!”,“我不想呆报社了!”他于是对县长说。
又想回看守所吗?
不呢,想为石朱县腾飞,走在前列,奉献微薄力量!
县长并没当场表态,为了缓和桌上气氛,县长转换了话题,他对张宇峰说,小张酒量还行哦,脸还冇红呢;张宇峰只是说句,习惯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被县长知悉了,县长也没退他红包,他想了想,领导有把握才接受;再后来,他不想再呆酒宴上,言多必有失吧,对领导太交心也不好,若交流的时间长了,万一县长看出什么破绽,或对他有印象问题,十几万红包没了,到时,升职位也可能泡汤;于是,张宇峰借机告辞:领导们,咱家有点事,我得先走了。县长没有说话了,只是对他挥挥手,后赶来吃饭的司机、秘书,都同时站起身来,他们准备替县长、把张宇峰送到门口,然后,再返回去接送县长。
秋天又来临了,林枫镇农家的田里,又是一片金黄时节,种田人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田地里,丰收在望,农家的各种土菜,多往三叔店里送,在这个时节,土菜馆生意特别旺,城里人直接驱车过来,一桌土菜几千上万,有的高达好几万元,相当村里人一年收入,三叔数钱数得手痛,几百的土菜生意,他很多时候不想做;牛满有了很大进步,他从没有偷过东西了,靠吃苦耐劳当了班长,他从送报刊杂志起,就没睡过懒觉了,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还谈了个女朋友,他娘心里比较欣慰,儿子成熟懂事了,改邪归正啦,她不想他以后失业,不想他永远临时工,想把他转正式员工,成为林枫邮政所一员,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吃国家皇粮的那种人。
所以,她又想到了张宇峰,报社与邮局相通,相信他能帮到这忙,不过,她目前不会提出来,毕竟,帮他从看守所出来,也是搭帮张宇峰,先好好对张宇峰好,牛满的母亲,后悔张宇峰摸她胸,那次都被她拒绝了;其实,张家父子都喜欢她,以后再找个时候,跟他谈邮局转正的事,她拨打张宇峰电话:张总,方便接电话不?他快速地回复:亲爱的,好久不见啦,峰哥想你翠兰哩,你尽管说呀!
“来三叔菜馆吃饭哦!”
“好哩,有新来的妹子么?”
“有的,明天上午呗,我会安排!”
要得!要得!
他卧室窗外蒙蒙亮了,不时传来了鸟叫声,张宇峰知道事多,就起得比往常早,县城驱车到林枫镇,差不多两个小时,上午玩姑娘个多小时,在三叔的家菜馆,吃土菜还要个把小时,他只好早点驱车前往。
明媚的一缕阳光,已冉冉升起来了,他小车一路奔驰着,道路两旁的景色,忽隐忽现,张宇峰很快到店了,翠兰一直在店里等,三叔就特别提醒她:你上次没吃他菜,很好的呀,等下不要吃他的,以后呀,也不要吃,吃自己的就行!她感到有些诧异,就反问着他:“怎么了?三叔啊!”,“没什么哩,别人的菜嘛,不要去吃喽,男人的菜,对女人不太好!”三叔善意提醒她。过了一会儿,张宇峰出现在店门口,三叔还是笑眯眯递烟,牛满他娘上前握手,翠兰就寒暄几句:我的张总哟,来得及时,就要开饭了!
还没等张宇峰提要求,三叔直接问他:“今儿吃啥土菜咯?”
“就特色酸菜鱼丸吧,反正你的都好吃。”张宇峰掐灭了烟头,把它扔在地板上,告诉名厨师要吃的菜谱。
他把自制的龙利鱼丸,粉丝,还什么酸菜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再把酸菜炒熟,把鱼丸煮熟,最后放入炸辣椒等,这道土菜味道更丰富,很多人百吃不厌。看来,张宇峰还蛮会挑菜,不一般的食客啊,不过,三叔把这菜端出来前,他在透明厨房里,又做了一个小动作,他做菜的小动作,没有人能看懂的。
牛满他娘看他吃得不抬头,就打趣地笑张宇峰:没人抢你菜,干嘛吃得那快呀,简直狼吞虎咽啰!
“太好吃了,还不一般香辣,停不下口哩!”
这顿饭吃得很匆忙,只花了几十分钟,张宇峰酒足饭饱了,连打了几个饱嗝,稍微休息了一下,他就拉起翠兰手说:“这回妹子多美啊,走呀,走起来噻,去看看噻!”
牛满他娘付款买单,三叔把他们送到门外,还客气打发每人一包烟,就那几分钟的车程,便到了翠兰的休闲会所。
还有这么一次呢,可能,张宇峰为再掩盖啥,不想邻里发现他的假,或许,他把细琴交的报款,想抵他付给的鱼钱,想细琴以后不再追要,于是,他又叫主任给她捎话:“刚才张社长跟我说,你很不错的,写了不少优秀报道。”,细琴却还蒙在鼓里,以为她以后转正时,张宇峰会为她美言,就像现在一样肯定她,甚至,会尽力地推荐她,帮助邻里吃上皇粮,她就这样回复主任:谢谢各领导关爱!
到了最后来,细琴试用期快结束了,报社关于她的转正,还专门开了个会议,据说,石朱报社非常讲民主,会议事务须全体同意,只要有一个人反对,事务很难取得成功,跟联合国会议差不多,任何人都有否决权;她时常会想,除了邻里张宇峰可靠,其他人员还未知数呀,对她转正造成挑战。
张宇峰对她的转正,特此跟父亲电话交流,毕竟,邻里对他家不错,特别是,对他父亲的照顾,有时还非常感动,再说,细琴是当名记者料子,活泼充满着乐趣,善于沟通,还有过硬的文学功底,这么大的事情啊,他不得不提前商量,所以,他电话里谈自己想法:老爸啊,琴妹子要转正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她的表现实力,都没话说的,对咱家里也不差,但呢,千万不能让她转正;好啦,你先莫说,听我讲完吧,为什么她不能吃皇粮,因为呢,镇上只我家有吃皇粮的,我们家钱不多,也算得上贫穷,真才实学也比不上她,她爸还是全镇首富,我们张家人呀,心里是在乎邻里,就是说,是我们嫉妒三叔家;可是耶,三叔家什么都有了,他有名有钱,他女还很有才华,个个嫁了有钱人,不过,他家缺吃皇粮的人,没吃国家粮的,没在体制内,没有我们的编制,虽说呗,这些名头只是排场,但呀,是我们嫉妒时利器,只要咱们说,他家没吃国家粮的,没像咱坐办公室呀,三叔心里会气人哩,我们张家不就赢了?当然喽,这表面上的假赢,也是咱张家心里安慰,爸你知道的,这年代呀,就算心里很在乎别人,但哩,口里一定要搞臭别人,要把对方损得一文不值,这叫精神胜利法;好多乡邻被洗脑,把吃皇粮当至高无上,咱张家就得利用这点,绝不能让她转正,琴妹子如果转了,吃上了皇粮,我们张家的人,连自我安慰都没了,咱们荣耀的国家粮,就不稀罕了,老爸你认为呢?
“是呢!是呢!我宇峰说得在理,我不是冇想过,做爸的呀,全力支持你呢,好多人讲,三叔啊炒几桌菜,都抵得咱年薪咯,咱张家也气人;所以呐,假如啰,村里人问咱们,细琴没转正的原因,我们要倒打一耙,说她读少了书,缺才学报社不要咯,这样跟别人讲,还可突出你比她有才,反正乡里人呀,屁都不懂咯,总会认为,你宇峰有本事些,更有才能一些,才被吃上国家粮,哎哟,村里人不又信了?要得呀!要得嘛!你还有脑子哩,到时你操作就是!”张父心里更清楚,幸存的一点荣誉感,不能让任何邻里拥有,在那林枫镇村庄里,不希望周边的人,盖过自己张家风头。
好嘞,你暂不要透风声,咱早就思考过,我会有借口阻止,她转正不了的,你得注意健康,平时有空,多外出散散步,哎,若人不在了,退休金就没了!
“嗯嗯,你要记得啊,不只是琴妹子呐,凡屋门口人找你转正,你坚决不要帮忙,送百万都不要帮,好的,你忙吧!”张父在电话那头,还忘不了叮嘱张宇峰。
该来的还是来了,那天报社正开大会,除了细琴不能出席,因为她还是临时工,其他职工都参加了,会议由社长在主持:
“各位职工,大家好,细琴同志在报社期间,务实求精,采访吃得苦,多次参与报社献血活动,还有不少志愿服务,有良好的职业道德,深入基层一线,写了大量有影响力报道,报社想加一名女记者,有意向留下来,将来纳入正式职工,现征求各位意见!”
会议上不少员工举手赞成,还有部分职工点头,对细琴工作予以肯定,社长发现多在举手同意,而副社长张宇峰,目光凝视,对细琴转正的事,他不但没举手同意,反而在会上发表见解:细琴不宜担任记者,女记者要求很漂亮,她那黑不溜秋的,我坚决反对;同时,我们报社的记者,不能从体制外录用,需要记者可选调,要求单位有编制的,调来了报社后,不需要解决编制,这样多好呢!
台下却一片鸦雀无声,社长只好遵守民主,副社长是她隔壁邻里,都还坚决不同意,社长没必要去反对,社长在最后,作了总结性发言:既然吧,有员工不同意,以后相关人事,就按宇峰同志建议,再从别单位调记者。
这一切细琴全然不知,又过了几天以后,张宇峰去了她办公室:“细琴呀,叔叔想你转正,早几天会上,还是有人反对,没事吧,锻炼了一段时间,很好的,做农村通讯员,不错哇,以后继续多写稿,报社要我送你回去,准备好日常用品!”
细琴有些难以割舍,还是卷起被窝、蚊帐,塞进了张宇峰小车,但她此时并没哭,她不能去忘记,帮助过她的老师,还有新闻部室同事,回家的一路上,回忆和他们共事,自己的进步很大,仍是多么的愉快;不过,张宇峰把她送店里,跟三叔寒暄几句,表示没帮到忙歉意,他对三叔说了说,毕竟,不是他的“一把手”,三叔还是笑了笑,这有多大的事啊,天无绝人之路,接着,他小车一溜烟去会所了。
张宇峰父亲听这消息,就在村里四处张罗,好多人这样问他:琴妹子咋回来了?张父都这样回答:还是读少了书哩,没好多才学,报社会随便要不?不明真相的人,会对张父更加敬仰,因为,他儿子很有才学的,因为很有才当了领导,固然,不是这家叫他吃饭,就是那户请他喝酒,张父有些飘飘然了,他有时借着酒兴,非常得意,当着乡邻大放厥词:不是我张家人吹,你们知道不,去省城的私人班车,有几个老板不给面子,你们坐车要钱吧,司机收我们钱么?我们张家人坐班车,哪个出过钱呀,不还是因咱父子,你们要知道,看守所不是好地方,班车司机抢客源,没少打过架吗,对我们“所二代”,大方点不吃亏啊;我张宇峰又名记者,林枫镇的书记,都经常请他吃喝,弄得不好,一篇报道呀,可丢乌纱帽哩。
是是是,是啰,还是咱张公家出人才,人杰地灵噢,茅草河的风水,都流到张公家啰,是呢,这世道呀,贪官污吏太多,啥苍蝇啊,什么老虎都很多,黑恶势力成群;小区不少的物业,敲诈勒索的,又骗又抢,弄得不少人投诉,很多报警的,但哩,大多没啥效,这些流氓痞霸啊,大搞合同欺诈,什么滞纳金呐,霸王条款呀,从没跟业主通气,私自捏造就是,夹在合同中行骗,又懒又无能,拿业主的钱,四处勾结,欺民压众的,肆意猖獗;万万千千的业主,被物业抢了钱,睡眠都没保障,还有些保洁呢,以搞卫生为名,半夜凌晨里呢,还没天亮,故意敲垃圾桶,扰民是常事呀,让主人都睡不安哟,物业不理睬,有的还庇佑暗害,只坐着搞钱要钱,谁给黑物业的特权?自己花钱买房住家,多像押在看守所哩,从没请牢头狱霸,一窝一窝的吸血,这世道够乱了,就靠咱宇峰铁肩呀,笔杆子哪,担担道义呗!不少村里人喝点酒,就你一句他一句,把社会黑暗给揭了,还将张宇峰当成了神,就这样附和张父。
“物业的黑早听说喽,先不说别的,不请自来,强行盘踞小区,单从这点说,就是强盗,公安就应当抓,但啰,咱这些年住乡里,有些转型的黑恶,不太清楚啦,你们报警公安咋讲嘛?”张父必然明白,看守所与派出所,都是公安的机构,他想了解下情况。
在城里买房的农村人,又跟张父谈起他遭遇:“日了他娘的,老子住低楼层,个别拖垃圾的,嫉妒心太强,见不得业主好,自身起得早,不甘心的,生怕周边人睡好,半夜敲得响,越投诉越害,故意吵醒业主,他妈的,还是靠咱业主养咯,打了他公安会抓,他害业主却没事,到处卡证据的,假如呀,你张公养条狗,还经常咬你自己,你会怎么想啰!”
“我是在问你呢,你报警后公安咋说的?”
那个城里业主再答道:少数警务人员呢,太不作为了,明知是物业保洁害,跟黑物业口气一致,反正喽,卡我们业主拿证据,什么要达多少分贝,才算扰民呢,人都吵醒还没扰?这是什么话呀,张公你想想呗,少数的保洁啊,只用力重敲一下,然后要么停敲,要么轻轻地敲,业主下楼去找,反正不承认就是,吵醒周边人,只重敲一下就够,几秒钟的事哩,你业主不可能录音呀,还能测多少分贝来?搞了业主钱,不解决问题,不赶走小丑,就这么卡的,张公你分析分析,是服务还是诈骗呢?
张父最后作了总结:有些人讲看守所黑,咱们不否认,但呢,看守所拿谁的钱,得保护谁吧,咱看守所罪犯,我们都不能扰他们,要保障各类罪犯,夜里能睡好哩,白天才有精力劳动,看来,你们业主啊,不如咱所里罪犯哟,你们光荣守法养,养了还害你们,够黑恶的呐,我们看守所最黑,比你们物业好些,不像你们物业,搞了你们钱,还害你们睡不好,你小区这情况,可能,当地派出所有问题,至少以不作为论,这叫以黑吃黑,好的公安啰,哪这样咯,业主提供了线索,必会夜里突击,暗访巡逻,公安会自己取证,我想哩,真正佑一方平安,打掉你说的一窝窝,公安不难的,有可能,自身不干净噻,上面还有人呐,只好演戏给看看啰,哪让黑恶收费的哩?听说,还有些黑物业,抢了物业费后,多年不开发票,偷税漏税,有些还殴打暗害业主,唉呀,物业黑恶乱像,是社会毒瘤,我得给宇峰说说!
张父对这黑恶问题分析,说得非常有道理,像他所说的,敬业为民的公安民警,不会伙同黑物业卡证据,业主绝不是聋子、更不是酒疯子,晚上能睡得好好的,业主会夜里报警吗?但是,有些乡邻对他不满,总认为张父,在轻视打黑除恶,老是夸他张宇峰狠,不就写几篇报道咯,网上那么多媒体,经常曝光黑物业,多年来取缔了吗?于是有部分的人,心里多在嘟囔着:还有少数法官,连黑物业诈骗条款,什么捏造的滞纳金呐,违约金呢,都支持物业敲诈喽,这么违法犯罪,都视为合法哩,这么乱的呀,打掉黑恶?你算老几吧,中央不出文件取缔,黑物业一直会在,还指望你家张宇峰?指望他写报道取缔?鬼才信你的哩,你张家人骗吃骗喝,邻里转正都暗害,会是好家伙吗?
有一天早上,细琴起得比较早,河边传来清脆鸟声,又刮起了一阵风,把不少报纸吹散一地,原来,她在整理自己作品,报纸上几百篇通讯,让她踏遍石朱角落;突然,她的电话响起来了,是老同事跟她聊天,那女同事跟她太好了,帮助过她很多事,电话里她告诉细琴,如果没有张宇峰,她差点点转正了,几十分钟电话结束,细琴得知细节后,此时才明白,都是张宇峰弄的鬼,她心里又在想:你张家人眼瞎了?就在你屋边长大,来你报社前吧,不知咱黑不溜秋么,干记者是选美不,是我强行要来么,不要我可以呀,要到会上伤害吗?她埋下头哭起了,她不想告诉父母,担心父母更会受伤,然而,三叔看她哭红了眼,他多年前就知道,张家人不是好家伙,他女儿在张的手下,是很难以转正的,他上前安慰细琴:琴儿,别哭了,咱家的仇恨报了,张宇峰吃的土菜,爸都做了动作的,有些菜吐了口水、擤了鼻涕,有些丢了耳屎啊,张宇峰吃得美美哒;爸早就知道,他见不得屋门口人好,那些编制呐,国家粮呀,工作啊,一点都不稀罕,爸爸有钱了,过几天,让全家人享政府医保,为你们全体姊妹,买最高档次社保;他们张家人嘛,体制内上点班,挂点啥职呀,四处骗吃骗喝,不就叫花子一样?咱们家里人啊,六十岁以后,你们拿的工资,不比张家人低哩,爸剩余钱放银行,每年的息钱产品啰,都张家退休金好多倍,我的乖女儿,别哭了呀,挺起胸膛来,不羡慕小虚荣!
嗯……嗯,还是自己的爸爸好,幸好老爸有能力!细琴听了三叔的话,把那些报纸烧了,把临时记者证烧了,她包好那些灰烬,挺起头向河边走去,都给仍往茅草河了;她站在那条河堤上,一阵阵风吹来,她长发飘散肩头,有些伤心的往事,不堪回首,像河里这些流水,都会过去的,让记忆随风而去吧;后来,三叔给他全家人,都买了最高档保险,全家人以后老了,没后顾之忧多好;细琴很多的时候,会去河边上散步,她后来还是想通了:所谓的体制内外,就个保险的区别啰,张家敬仰的编制人,不还得体制外人养?需要别人养的人,可以去想想呗,多是些什么啦,重度残疾人呢,他们确实需要养呀,吃国家粮的人嘛,大多靠歪门邪道,就算考公考编啥的,搞舞弊的多着哩,歪门邪道不还在?各地大量曝光,这些人吃皇粮噢,不就偷吃民众税收?不少吃国家粮的,道貌岸然,后来哩,不还啥虎苍蝇咯?大量硕鼠哟,躲在体制内,做的做小三,做的做贼呀,跟牛满差不多的,如有真本事呗,就去高考场上拼哟,何必偷偷摸摸?圈子里这考那考,暗箱操作关系户,做给谁看吧,不还是为偷吃么,这些鬼吃皇粮,一定比咱光鲜很多?
又过去一段时间了,张宇峰想起升职的事,他时常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有时踱来踱去,总会透过玻璃窗,瞅一眼篮球场上,可是,很多天都让他失望,一直不见县长打球,那些捡球的大小官员,也没有了身影;张宇峰又思考着,难道县长调走了?难道收了红包走人?他时常又想起自己,接受他人吃喝玩乐,很多时候也没帮忙,在官场上呆久了,他明白着,有一些人和事,不一定有江湖义气;有些人送了钱,请了对方的吃喝,对方拍屁股走人,最后钱财都丢了,事情却没办成,身在江湖哟,还不能检举揭发,没看准好领导,随便砸钱损失不小。
张宇峰整天无精打采,别人被骗的昨天,是他忧心忡忡的今日,十几万元的红包,说来不算多,职员来说也不少,哪怕从副科级升正科,都是值得的事儿,就担心打了水漂;他现在才明白,才会反思自己:没把握帮人家,就不要接受吃喝送,否则,跟强盗、流氓、骗子,区别不大的。张宇峰是名记者,他懂得职场规律,如果县长调走了,媒体都会发布新闻,不过,好久没报道县长了,无论如何,他认为县长没离开,可能被纪委盯上,被双规可能性很大。
但张宇峰还算幸运,一个特殊的日子,这是他高兴的一天,他又透过窗户看球场,发现有个人在樟树下,那个人若有所思,好像在等着什么人;后来,张宇峰看清楚了,他就是县长大人,这次,县长穿件白衬衫,并配上高档牛仔裤,看得出来,县长不是出来打球,好像在等他张宇峰,因此,他快速离开办公室,朝县长奔跑过去,他与县长见面,张宇峰先问候:“好久不见县长了!”
“到外省考察去了,没带你们记者去,我知道,你常来这球场,就等着你呢!”县长朝他微笑着,张宇峰就点点头。
县长对张宇峰交待:小张啊,你管理还行,报社人事安排,你高瞻远瞩,有想法干副县长吗?
张宇峰十分激动,从副科级到副县级,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能,他张家祖坟冒青烟,他向县长双膝下跪,然后磕了几个头,最后,他有些支支吾吾:“感谢……县长大人……培养,以后……我我……多……向县领导……学习!”
你不要紧张嘛,站起来,副所长到副社长,你文武兼修,石朱县啊,需要全面人才,你接管宣传、住建、文化等工作,这一块,不难吧,过几天会议上,我宣布宇峰同志,为新任副县长,好好干,年轻有为嘛!
小张不负县长重托,团结在以县领导为核心的周围,励志前行,真抓实干!张宇峰对县长表态。
他回到单位办公室,心潮澎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知道,他即将任副县长,这是多少人家庭、祖祖辈辈的希冀;张宇峰掩饰不住开心,他立即向父亲报喜:老爸呀,告诉你特大喜讯,你宇峰马上当副县长了,长长咱张家人威风!
“多好,是爸敬祖宗敬得好哩,你祖太公、太公、公公,我年年都上香敬饭!”
好嘞,到时再办升职酒!张宇峰挂了电话。
次日,张宇峰的父亲,在林枫镇走村串户,见人就说起他儿子,马上当副县长了,村里很多的人,对张家人没好感,连惯犯牛满都去保释,尽管他像祥林嫂样,到处喋喋不休夸儿子,很多人当耳边风,他还特此告诉三叔,三叔回复有水平:“张宇峰当省长,又能怎样呢,见得乡邻好吗?”
正在那个时候,翠兰清早出来散步,小镇公园里,空气非常清新,小树林里花香鸟语,几条石砌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往林子深处,原来,这公园的后面,是一座深山老林;有些人在唱歌锻炼,有些老人在看报,她在地上捡张报纸,看到头版头条要闻,标题醒目,字体比较大:张宇峰任石朱副县长。她看完新闻报道,发觉县邮政局归他管,明白自己有他电话,牛满转正的事儿,看来希望很大的,牛满母亲走到清静处,给张宇峰打电话:宇峰哥呀,祝贺你高升,石朱有希望了!“压力山大嘛,干部不易,特别是县领导,你会所还营业么?”张宇峰对她没架子。
“在哩,有点事,想问问你!”她见他没立即说话,担心张宇峰拒绝,就继续问了下去,“感谢你释放牛满,他天壤之别了,进步很大,邮局年年把他评优秀,宇峰哥啊,你帮他转正吧,就是吃国家粮的,你看有机会没?”
张宇峰心头又思索:就算邮局给他转正,我同样会阻止的,凡在我的管控下,林枫镇除咱张家人,别人不能吃皇粮,否则,我们张家几代人,吃国家粮荣誉嘛,当领导荣誉哪,坐办公室荣誉呐,就不再稀罕了,还有啥体制编制哩,就没人敬仰咱啰,哎哟,这翠兰呀,看我一直爱她呗,就提吃皇粮要求,她是不是异想天开?即使不可能的事,张宇峰也不拒绝,而是,吊着翠兰如何表现,于是,他对她这样说:“看情况呗,慢慢来哦!”
“峰哥啊,来了个新妹子,山东的,才高中毕业耶,保证处女咯,你带去包夜,送你玩咯,帮你留下喽!”翠兰说完了这些话,又转换至土菜话题:“三叔又推出新土菜,宇峰啊,哪天记得来哦!”
张宇峰心里自然开心,在位时食色随便挑,他把时间已安排好,就爽快地接受了:要得!好的,这回想吃吃野菜,你帮我问问,哪户有野芹菜不!
牛满他娘到处找野芹菜,三叔土菜馆没有,她后来去乡下走亲,亲属家告诉翠兰,野芹菜多的是,味道确实很美,来几十人都吃不完。
(下)
那一天上午,春和景明,万物争相吐绿,已告别那恼人季节,她带着儿子牛满,去林枫寺庙烧香,香客茫茫,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许下来年的愿景;哪料,牛满的母亲,正好遇到了细琴,琴妹子不是以前了,她早已削发为尼,成了佛教协会一员,牛满他娘问细琴咋了,报社上班多好呀,细琴微笑中带点肃穆,她双手便合掌:阿弥陀佛,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觅一方净土,心安,即是归去!
正是这万物复苏季节,农家的坡上沟边,长满了不少野菜,最常见的,有水芹菜,有石龙芮等等,叶片有些呈掌状分裂,有的又似羽片状,枝茎长短不一,有的开白花,开黄花的也不少,对很多人来说,野菜混在一起生长,很难去分清楚的;牛满他娘托家里人,弄好一些野芹菜,欲款待县领导张宇峰,这些真正的野土菜,是不少官员口味菜;“他来了,来啦!”她见他从小车下来,就唤着家人准备上酒菜,把他喜欢的野芹菜,就单独置放一边,三叔曾跟她说过,不要吃别人的菜。
张宇峰不管任副所长,还是任副社长时,他都是独来独往的,即使当了副县长,也从不带司机秘书走,这样很好的,对官员自我保护强,隐私难被旁人发现,在哪里都是道貌岸然;她特选择了单间房,跟张宇峰共进午餐,牛满的娘又跟他,提到了牛满转正的事,张副县长还是那句话:慢慢来,等我稳了,以后再说呗!空调房里比较暖和,她喝了酒微微出汗,脱去了外面的上衣,对面的张副县长,却看得呆若木鸡,她都中年女人了,还有如此般巨乳,像两只小白兔,蹦蹦跳跳的,弹性与丰满程度,绝不亚于部分少女,让他心里火一样烧;张宇峰忍不住了,他把野芹菜吃个光,就上前去亲了亲翠兰,把他一生的爱告诉她:翠兰,你知道吗,自多年前认识你,还记得我跪地么,我心里一直爱你,这回咱当上了县长,还没放弃你耶,有时想,牵牵你的手,咱都够幸福哪,今儿,圆了咱们夫妻梦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明天就死去,我都心死眼闭,太爱你翠兰啦。
张宇峰把窗帘拉下来,转身打开壁上的灯,在那场双方聊天中,他吸上了一会儿烟,对她开始动手动脚,看翠兰不像以前那样,要么掐伤了他手,要么把他脸部抓伤,张宇峰都忍气吞声;此刻,他随后摁灭了烟头,又重复以前那些动作,于是,两人在昏黄灯光下,彼此拥抱在一起了,她这回没有反抗了,配合他乱摸的双手,她被他脱得一丝不挂,不久,她下身粘乎乎一片。
快到夜晚的时节了,她欲留张宇峰住宿,打算两人在会所过夜,可是,张宇峰到会所不久,感觉有些不舒服,他感到口腔有些灼热,慢慢有点肿胀,后来又剧烈拉肚子,她把诊所医生叫来了,医生发现他站立不稳,呼吸越来越困难,医生赶紧拨打120,然而,张宇峰没缓解症状,慢慢地说不出话,大约过了几分钟后,张副县长因呼吸麻痹,死在她的休闲会所,同时,她不久把张父叫来了。
急救医生赶来后,问了牛满的母亲,得知他吃了野芹菜,医生认为,吃的不是水芹菜,而是毒草石龙芮,说这两种野植物,经常混长在一起,难区分更难搞干净,经常被误食中毒,中毒后,麻痹运动神经,抑制延髓中枢,野芹菜成熟后,全株都有毒,致死量约100多毫克,死者可能食量大,导致呼吸功能丧失,窒息死亡的;张父在旁边听清了,他儿子不是病死,更不是被人谋杀,他老年突然丧子,张家人自然悲痛,自己贪吃不能怪谁,既然人都已死了,就得安排宇峰后事,最后,张家人由张父拍板:先拖走尸体处理,然后,再回三叔店办丧事。
接着,翠兰按张父的要求,就叫殡仪馆人来了,张父跟着人员上了车,就一起到了火葬场,张宇峰进入火化炉前,先得完成身份核实,还有家属告别仪式,那些流程完成后,再由火化师技术操作;当时,张父见到了火化师,短暂交流后得知,原来,他就是翠兰的老公,张父既上前热情握手,又很客气地递着烟,口里还乡里乡亲地叫,张父此时明白,火化师职权可不小,可以捡完整的骨头,也可以只捡一部分,哪户不想完整骨灰?固然,好多家属给他红包,从880元至8800元不等,都想他将遗体烧充分,把每块骨头还家属,张父又想到自己,拿着不多的退休金,没钱给他打红包,只好打乡邻之情招牌,求他关照张宇峰;他从广东打工回来后,到了县城的殡仪馆,每天要处理大量遗体,刚入行的那些年头,他还是有些恐惧感,后来,有老原工疏导过他,要他理解为职业使命,还说遗体是圣洁的,因此,他坚守技术操作岗位,不得不把他自己,当成生命终点守护者。
“翠兰耶,张宇峰尸体来啦,吃皇粮的贵气呀,哈哈哈哈,打算明天烧呢!”他给老婆汇报一下,毕竟,他曾是翠兰追求者,她也懂火化潜规则,其实,她老公在试探着她,她对他还有没有旧情?收不收张宇峰红包?帮他捡多少骨灰?电话那头的翠兰,当然也有些伤感,不管自己爱与不爱,生命中的过客,都是因有缘而遇到,所以,她这样告诉老公:“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他爸不也吃皇粮,我看没多少钱,帮帮张宇峰啊,你崽牛满不是他,肯怕坐大牢哩,还不知现在出来没有,你还算计那些,还有点点良心么?”
到了通话的最后,翠兰老公嬉皮笑脸:好哩,好哩,我的爱爱,听乖老婆的,帮张宇峰烧好,一定烧好,老婆放心咯,绝不丢一根头发!
张宇峰死了之后,张家人耷拉着头,后来,张父去店找三叔商量,张父认为,他儿子的白喜事,估计要办五十多席,他生前的同事、友人、领导,还有林枫镇乡邻等,三叔建议张父:能坐满十席就不错了。
“要得,听三叔的,就准备十席!”
张宇峰的追悼大会,就设在三叔门外坪里,酒席就在店里办,第二天上午,陆陆续续来了人,直到两天后的下午,张宇峰生前的友人,全部来了之后,还是不到五桌人,绝大部分乡邻没去,即使隔得很近的,都宁愿在家打麻将;最后,张父请求三叔:三伢子,宇峰一生喜土菜,你呀你呀,灵位上的土菜,你亲自帮他做呐,好呆呗,也乡里乡亲的啰,了却他最后愿望吧!
没问题,没问题,帮这忙不难咯!三叔爽快的告诉他,三叔仔细掐算下,张宇峰任副县长,到死去后这一天,正好一百天时间,是从登报公示日算起,后来,不少乡邻去他店里,当聊起张宇峰时,三叔把他任期公布,从那以后,虽张宇峰死后多年,林枫镇所有村里人,却称他“百日县长”,可以看出来,人们戏谑之余,话语里实为嘲讽他。
不久就要开席了,三叔给细琴打电话:琴娃呀,回来吃烂肉不?细琴特从寺庙请假,回到家里土菜馆,参加他的追悼会,她发现石朱报社,只来了几个记者,还有,很少的编校人员,连社长都没有过来;牛满倒是来了,他娘坐在后面一席,牛满见了看守所人,有些他很面熟的,就笑了笑问候,上前说上几句话,有管教民警夸他,说走上正路很好,说他不是以前了,彻底革新改过,勤奋进取就很好,有部分的警官,为他学好了点赞。
三叔即将给他灵位做菜,就把细琴叫过去,父女俩就在厨房里,正窃窃私语,三叔征求女儿意见,就小声地问她:“琴娃儿,张宇峰呀,也有今天,最后上路了,还得吃咱土菜,是继续做小动作,还是让他吃好点,琴娃觉得呢?”
细琴明白父亲的意思,她爸说的小动作,是厨房里的黑话,就是往菜里吐痰呀,吐口水啊,要么擤鼻涕呢,丢耳屎什么的,对于著名厨师来说,厨德厨艺都重要;但张宇峰这种人,对他是不能有道德,可是,人家最后一次了,虽张家人嫉恨重,手段够恶劣的,但他立刻要上路,生前犯的错该了结;细琴是有佛缘的人,希望佛的力量能度人,她心里有些释然,芸芸众生里,都需慈航普度,此时,还要渡她的父亲;所以,细琴把三叔拽到另处,把一手掌对着胸口,正以佛语劝说着父亲:
阿弥陀佛!爸以博大的胸怀,包容所有人过错,那么,你是最幸福的人,爸心中有爱,你必手下留情;他对我坏,心存忏悔,你顺应他,会得善缘,爸改变自己,你会得善果;阿弥陀佛!爸想开了,你必有微笑,爸看破了,你就放下吧;爸呀,无论谁对不起谁,那条裂缝儿,都如两面刀刃,一面伤了己,另一面伤人;阿弥陀佛!人真正的修行,是全然去接受,经历的好与坏,爸以慈悲对敌人,你最后没敌人;阿弥陀佛!
三叔听得很认真,到底是他的才女,连佛语都出口成章,她的那些话易懂,还充满着人生哲理,重要的是,被三叔启发开悟;他想,张宇峰走了后,自己的余生,也未必很长,活着之前,宽容他人一次,是生命可贵的意义,他这次下决心,要做好他的土菜,不再做小动作了,让他吃得更卫生、美味,在阴间更健康,让祸害一路走好,在极乐世界里,去洗涤灵魂污垢,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春天的茅草河,两旁绿树成荫了,小鸟叽叽喳喳,像是在开会一样,河床大片的土地,已被洪水淹没了,碧绿的一江水,与蓝天成一色,一如既往向东流;物是人非,该走的总会走,该来的挡不住,茅草河生生息息,两岸的人间烟火,又渐渐地没落了,除流水歌唱岁月,以及林子里鸟鸣声,仿佛回到了从前,像死一般地静寂、荒凉。
张家人狂傲一世,嫉恨了大半辈子,连邻里都不放过,终究还是得离开,带不走一片树叶,原来,这世间都不是谁的。
每个人的生命过程,都会是这样的,总有喜欢你的人,总有你不爱的人,有你不欣赏的人,也有不欣赏你的人;对身边人下手狠,将来,同样有人暗害你,种恶因得恶果,善缘不属每个人;人生只一段过程,有些智慧,有些伤痕,总要历经沧桑后,才能够领悟到,很多人的烦恼,不是来自贫穷、落后,更不是优秀与出众,而是,见不得别人好,学会了与自己和解,没接纳不了的人,其实,骨子里的恶念,多左右不了人的,若心灯明亮,总会有个人渡你,世间人的轮回,或许,就是如此吧。
自张宇峰死去之后,张家人的病痛、灾难,都接二连三地来了,因此,张父心里有些想法:是不是咱张家太恶,过去那些年,没干过什么好事,难道上天在惩罚咱?有一次下午时分,他去林枫镇上赶集,正好碰到了翠兰,乡邻间就聊聊家常,张父突然告诉她:“我宇峰死后,感觉哩,咱家小病小痛呀,以前从没有,如今多了些,也没老得这快嘛,家里不太顺畅,这啥事儿噢?”,牛满的母亲建议他:张公呀,赶紧庙里超度哩,好多人在烧纸,有的烧几百斤哦,好像吧,细琴在负责哩,你去找找她!
几天以后,细琴见张父来庙里,求她为张家人超度,张父自带几十斤纸,他用很大的黑塑料袋,还提了不少贡品啥的;细琴后点起香烛,叫张父跪自己身旁,照她示范动作磕头,有时还得双手作揖,帮助张宇峰的灵魂,超脱苦难消除业障,她立即为他诵经、拜忏,使张宇峰脱离地狱之刑,在死后的世界里,得到解脱不再害亲人,她开始哼经文了,在为他诵经解罪之前,细琴不忘佛的力量,所以,她先重复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夜色渐渐地浓了,她卸下一天的忙碌,在这凉薄的世界里,细琴点一盏心灯,驱散心头所有迷茫,她希望自己礼拜、持咒,能消除他的灾难,不再受轮回之苦,让他不再害张家人,以及所有的乡邻,她那盏心灯闪烁,温暖林枫镇每个角落。
(注:原刊载于《江西作家网》2025—05—04)
作者简介:谭卫明,湖南省宁乡人,男,音乐人,歌手,大陆发行多张专辑,发表多个中短篇小说,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等。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