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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嫂情

张林涛2025-03-15 14:51:58

叔嫂情

 

作者:张林涛

 

话说,在渭水边上有个以刘氏聚居的历史名村,村里在封建科举时代出过很多读书人。村里住着一个叫水生的普通农户,从刘氏族谱上看他们这一支系祖上世代以务农为生,没出过什么读书人。但是到了水生父亲那一代,由于爷爷在村中比较有威望,积累了一点点家资,才得以让水生的父亲读了完小,也算让他们这个小家族开始有点书香气。水生的父亲是单传,即无兄弟也无姐妹,在村里孑然无依,加上为人老实,没少受别人欺负。这一幕幕水生小时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到水生这一代可谓人丁兴旺,兄弟姐妹七人,水生排行老五,在兄弟中排行老三,还有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叫木生。

说起这个弟弟,水生满脸的辛酸。这个弟弟因为是老小,母亲高龄生下他,所以一生下来母亲就没有奶水喂养他,遭到母亲嫌弃。当时水生的母亲主张把这个年幼的小弟弟送人,因为母子年龄差距太大,又没有奶水喂养他,加上那个年代食粮紧张,少一个人少一张口。但是水生却不愿意,生怕母亲把这个小弟送给别人。因为水生从小就看到父亲因无兄弟帮衬在村里受人欺负,那场景在他的脑海里永远也挥之不去。所以他打小就认定人多力量大,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母亲留下这个弟弟,母亲不养自己想办法养。

而后,水生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弟弟,哄弟弟,生怕弟弟哭闹惹母亲心烦要把弟弟送人。因为没有奶水吃,所以弟弟很爱哭闹。他就把家里买的枣自己舍不得吃,用嘴剥去核并去皮,将软嫩的枣肉喂到弟弟嘴里,当弟弟吃到香甜的枣肉瞬间就不哭也不闹了。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弟弟的一天天长大,其他兄第姐妹都陆续成家的分家,出嫁的出嫁,十多口人的大家庭慢慢就剩下水生、弟弟以及年迈的父母。水生的父亲因为年轻的时候为了家庭的生计出了大力,才五十多岁就因为高血压引起的脑梗腿脚开始不灵便了,农村把这种病叫半身不遂。家庭重担一下就落在年轻的水生肩上。水生天生聪颖,按村里人的说法是个读书的好材料,所以学习很好,一直作为村里众多学生的佼佼者。后来意料之中的顺利考上了高中,对于考上大学应该说很有希望。但是家庭重担不断地加重已让他无心读书,水生望着年老多病的父母以及年幼的弟弟,心里顿生忧虑。

水生心想,这个家没一个精壮劳力挣工分该怎么过活。当时高中学制短只有两年,再加上整天还要学工学农,留给念书的时间就很少了。水生每天走在上学的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感叹命运对他的不公,他多么想凭借自己努力走出这个贫穷落后的村子。多么想去看看外边的大千世界,去实现自己的个人理想和远大报负,更可以光宗耀祖。但是现实不得不让他放下心中的理想和报负,赶紧毕业,勇敢的挑起家庭的重担,为父母分忧解愁,再培养年幼的弟弟读书成才。   

想到此刻,他早已泪流满面,他多么想和自己的同窗好友,一块去上大学,一块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越想越心痛,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的流淌着。

人终归要回到现实,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从那以后,水生不再抓紧复习备考,而是每天回家帮父母干活,照顾年幼的弟弟木生。正好赶上那个时候村里搞新农村建设,村里的房子都要按照县里统一规划,挨家挨户在新的宅基地上重起新屋,水生家也不例外。虽说大队当时免费派匠人过来盖房子,自己家里人只要备好盖房的用料,出劳力当小工帮忙就可以了。别人家父母身体健康再加上有兄长帮衬,基本上不让念书的孩子操心帮忙。但是水生家里父母身体都有病,兄长都分家有自己的过活,年幼的弟弟更不能干重活,这种重活只能水生自己干。他每天一放学就来到家里建房的工地上,见什么活干什么活,尽可能不让父母干重活累活。

过了没多久就高考了,正如他所预料到的,那年高考他毫无悬念的落榜了。但是他没有哭泣没有悔恨,只是默默地收起书包,责无旁贷地扛起了家庭的重担,投入到生产队风风火火的劳动中去了。

水生由于是高中毕业,在当时生产队也算个很有文化的读书人,加上聪明能干,很快就成了小队的会计。而后水生凭着出色的工作能力和村民的信任,更是会计出纳一手抓。最后由于工作出色被村民选为村里最年轻的小队长。

随着水生年龄的增长,也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父母便托人给他说媒,很快就说到一个让水生满意的姑娘。那个姑娘家由于祖上是地主,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她父亲是老师,所以从小父亲就教他做人要识大体有涵养,而且人长的也俊样。虽然两人相亲仅有一面之缘,但双方都对彼此比较满意。本来按照常规接下来就是订婚说彩礼,但是水生的母亲听别人说,那姑娘家以前土改时是拉牛跨社(指地主富农牛等生产资料分到农业合作社)的家庭,因此家庭成分不好。在之前那个红色年代这个很要命,但是那时已经是改革开放了,这个已经不算什么事了。水生母亲当时思想还没及时更新过来,加上经历过那个动乱年代,生怕摊上什么事。没有跟水生商量,闻言就跑去给媒人说:“他姨你说的那个娃不合适,麻烦你给咱娃另说。”

就这样一段美好的姻缘被拆散,这个姑娘与水生擦肩而过。水生知道这件事,已经为时已晚。即使知道也没办法,“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在那个年代不可违抗,水生气的几天都不和母亲说话。

没过多久,媒人又给说到邻村的一个姑娘。水生虽然极不情愿,但是还是听从母亲的安排和姑娘见了面。这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期待,只要遂母亲心愿他无所谓。见完面以后,水生母亲对这个姑娘很满意,给水生说:"这娃人长的喜庆,说话也随和,是个过日子的人,而且这娃人长的也心疼。"

这个姑娘名叫锦颜,是父母最小的姑娘,深受父母疼爱。从小家里活都是哥哥姐姐干,她只负责好好学习,到时候考个中专或中计,吃个商品粮就行。但是事与愿违,锦颜没有水生那么天生聪慧,复读几次都因差几分与商品粮无缘,注定要与土地为伴。由于上学把谈婚论嫁也给耽搁了,所以从学校回到家已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赶紧得托人说媒嫁人。锦颜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离家近一点,以后好相互好照应。就托媒人在附近村子里说,很快水生和锦颜这两个本不相干的人有了婚姻的火花,他们两个人就开启了人生第一次相遇。

缘份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缘分到了水到渠成。锦颜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好像天生下来就欠水生家一样。定亲没过多久,锦颜就嫁过来到水生家。刚开始新婚燕尔,两口子其乐融融。但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水生的父亲就彻底病倒了,而且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水生的母亲由于年轻时候孩子多没日没夜的织布纺线,以致积劳成疾,常年有劳伤病在身,这种擦屎擦尿的脏活累活就落在这个过门没多久的儿媳妇身上。

锦颜过门的时候,水生的弟弟木生才是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还正在上学。锦颜不但伺候老的还要抚养小的,锦颜也把这个小叔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给她洗衣做饭,勉励他好好学习。但是木生生性玩劣,天生不是学习的料,即使去学校也会经常旷课去石灰窑上跟同学玩,所以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待业。水生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小弟,内心很生气。他本来把自己没有实现考上大学的梦想,寄托在这个弟弟身上,他却把自己的梦打碎了。他经常鼓励木生不要贪玩好好学习,到时候考上大学,哥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现在看来是对牛弹琴了。

木生初中肄业回家就开始在村中游手好闲,也没什么正经事干,而且还怕干庄稼地里的活。水生锦颜夫妻俩很是着急,怕他在外面惹事生非,得赶紧想办法给他找个正正经事干。那时候工作机会少,好多待业青年就聚集在一块,在街道上瞎混,而且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水生就托当时在县氮肥厂已是小领导的高中同学帮忙,帮木生在氮肥厂谋个差事。

没过多久,这个同学就给木生找了个在氮肥厂送化肥装卸的工作,木生开心的就去上班了。刚开始木生还有那个新鲜劲,很快就感到没意思,而且厂里总吃米饭,他喜欢吃面。没干多久,木生一不做二不休,就不去上班了,也没告诉水生。当水生知道这件事,已为时已晚。好不容易讨来的工作,让他给断送了,水生真是要气炸了,恨不得抽他两巴掌才解气。这是水生拉下读书人的傲气去低声下气的找同学帮忙换来的工作,后来给自己孩子都没这样干过,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水生看着也没办法,就让木生跟自己一块在地里干活,可是木生那是干农活的料,干活不踏实还老想偷懒。水生锦颜夫妻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上学又不爱干活,这可怎么办?如果再没点手艺,别说找媳妇,养活自己都困难。

当时中国已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百废待兴,各行各业井喷式发展,需要各种各样的技术人才,各种技术培训学校在此时就应运而生。特别是陕西有个著名秦腔丑角演员说的广告词让人记忆犹新:"陕西乡党把我问,又打电话又来信,高中初中毕业娃,要学技术到哪哒,技术还想学的好,花钱还想花的少,请到渭南莆田学院把名报,把名报!"

水生夫妻俩看着社会上和电视上的广告,想按照木生的爱好让他学一门手艺。木生虽然在家不爱干活,但是没事就爱捣鼓家里的农用拖拉机。所以水生就找木生商量,准备让他去学修车技术,木生这次没有抵触,开心的就答应了下来。水生夫妻俩东拼西凑才弄到了两千块钱学费钱,然后交给木生,并语重心长地告诉木生:“去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学到本事吃一辈子轻生。”木生拿着来之不易的学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坐火车就去了宝鸡市的一所汽修培训学校学习修车去了。

宝鸡市离木生家里没有多远,而且村里有好多人都在六七十年代招工或当兵分配在这里上班。所以木生也不害怕,没让家里人送,独自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就到了这个西部的工业重市。下了火车,就看到火车站门口,有各大培训学校的招生接待员举着牌子,木生通过招牌很快找到龙华汽修培训学校的招生摊位。说明了来意,接待员热情接待了他。随后木生便上了招生车,等了一会其他人,汽车便开动了穿过市区。木生透过窗外望着迎面扑来的高楼大厦,以及来往的车辆和远处传来工厂机器的轰鸣声,到处洋溢一片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一切让木生很兴奋。突然,木生看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渭水,横穿整个宝鸡市,宝鸡市就像一颗珍珠镶嵌在渭水两岸。

不大一会,就到了龙华汽修培训学校,龙华汽修培训学校也不大,位置在市郊,是由一所废弃工业厂房改建而成的。学生都是从省内各个农村过来的,大家过来都一门心思,想学个手艺以后好养家糊口。

木生报完名,就被分配到汽修一班,开始他短暂而快乐的汽修学习生活。木生虽说玩劣,但是还算有良心,知道学费都是哥嫂掏空家底还举了点外债才凑齐的,生活费肯定得自己想办法。他便利用课余休息时间,在附近的厂子找了个电工的活。因为以前在家跟人帮忙走过电,这样就可以解决自己的生活费。

培训学校毕竟不是上学,没有什么太多的理论,大多是实操,学了不到半年就毕业了。那时候汽修还是个新兴行业,省内基本也没什么工作机会,要么去沿海发达的地方,要么去新疆等边远的地方。木生心里想去沿海发达的地方,那时候农村去南方的打工热,好多像他那个年龄段的青年都去南方闯荡去了。但是事与愿违,木生被推荐去新疆的一个汽修厂。早就听人说新疆那边地广人稀而且冬天特别冷,离家也特别远。木生想都没想,果断就拒绝了,收拾东西回了家。

到了家门,嫂子看见木生回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就问道:"回来了,没吃饭那嫂给你弄饭去。"

不一会儿,水生也从地里干活回来。看见木生就问道:"学完了,学校把你分到哪儿了?",木生回答道:"我想去广州,可把我分到新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没去。"

吃过饭,水生有点气愤找木生问话,厉声地问木生:"你不去学校给你分的地方,那你后边啥打算?"木生道:"我准备去广州那边找个厂子闯荡一下。"水生还是语重心长地对木生说:"你刚学完修车的手艺就应该去新疆那边工作一段时间,这样手艺才不会被荒废,等工作一两年技术成熟了,再回来,咱们开个修理铺都行。"

嫂子看着他俩聊天,也收拾完锅碗过来了。看着俩人都不再说话了,木生低头不语,嫂子便搭话道:"我刚才听见了,你哥说的有道理,年轻人不要怕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木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回怼道:"我的事不让你们管!"随后便出了家门。

水生对木生做法很生气,便骂道:"这碎怂现在翅膀硬了,不听我话了,这要是咱的娃我狠狠收拾一顿。"

锦颜连忙劝丈夫别生气,说道:"娃还小,走到社会上就明白咱说的话对不对,他不听就由他去吧。"

那时候流行音乐在中国刚开始兴起,一些港台女明星的歌曲,在内地很受欢迎。木生也开始喜欢上流行音乐,遇上农村庙会的流动音乐摊总要花钱唱上几首。木生跟哥哥聊的不愉快,正好听村里人说隔壁村庙会正在唱戏,便跟着一块去了。会上有各种卖小吃和玩的,木生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唯独喜欢唱歌。便径直走到会边上一个音乐摊旁边,上前问了一下摊主价格,便给了老板5块钱,这样就可以欢唱10首歌。接过老板的麦克风,木生便跟着 VCD 上的歌星开心的唱了起来,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木生心意已决,任凭哥嫂怎么劝都不行。那时候去广州打工,不是随便想去就能去的,必须找个中介带过去进厂。那时候流动人口国家管的比较严,本地人去外边打工,要么有稳定工作,要么必须有暂住证。特别是东南沿海一带,流动人口比较大,治安查的很严,没有暂住证被逮住,就被送到收容教养所。后来轰动全国的孙志刚事件,才让这个不好的制度被废除了。

木生找到附近村的中介,说是中介也没啥营业执照,就是往广州那边厂长介绍人,赚个人头费,负责把人带过去弄到厂里就完事了。至于到了哪个厂好不好,他就不管了,所以有点坑人。但也没办法,普通人没关系只有这个渠道,当时好多年轻人都这样去广州打工的。木生也不例外,交了三百元中介费并交了三百元的车票钱,就在家里等通知。

木生这次去广州打工,哥嫂又东拼西凑的弄了一千元给木生。水生平时也就种种庄稼,偶尔打个零工,加上好几个孩子要养,日子也过得紧巴巴。锦颜听说木生要出远门去广州打工,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毕竟木生没有出过远门。就算去宝鸡学技术也不过一百多里路,这次去广州要上千里路程,而且人生地不熟。

这天中午吃完饭,就在木生跟前给木生说:"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凡事要靠自己,与人要和睦相处,到了那边常给家里写信,有困难就给家里说,家里有你哥和我,你放心大胆的去闯吧。"正说着,木生就看到那个介绍人大声在门口喊:“刘木生明天去县火车站门口集合,准备收抬收拾去广州。”木生心里挺开心的,终于可以到梦寐以求的南方去打工了,那里可是中国流行音乐发源地,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免费的流行音乐。

锦颜一听这话,赶紧帮木生去收拾行李。有人会疑问,木生的父母呢?其实,锦颜过门没两年公公就因病去世了,留下年幼的木生和年迈多病的母亲,照顾和教育木生的重担就落到锦颜和丈夫身上。人常说长嫂如母,锦颜就切实体会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锦颜把收拾好的行李递给木生,并把自己省吃俭用的五十块钱硬塞给了木生,并叮嘱木生在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操心家里。木生拜别了母亲,便坐着哥哥的自行车去了车站。

快到车站,看到广场上几十个和木生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聚集在了那个中介周围,听他在讲一些注意事项。木生来不及跟哥哥告别,就跑过去听中介讲注意事项。木生回过头,挥了挥手,示意哥哥回去。踏上东去的列车,车窗外的一切都很新鲜,木生对广州那边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孰不知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经过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很有现代化气息的广州车站。出了站,便听到大街小巷传来的流行音乐声,看到眼前的高楼大厦以及穿着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正在沉浸在这美好的景象中。这时听到中介大喊:“刘木生你被分到中华电子厂,跟这个经理走吧,别墨迹。”大家依次被分到各个厂。

木生坐着去自己厂里的大巴车上,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景象,听着大街小巷传来各种好听流行音乐,这一刻感觉太幸福了。汽车出了市区,慢慢的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少,音乐声也越来越小,伴随而来的是机器的轰鸣声,到处是一片片低矮矮的厂房。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会给你留太多缓冲时间。

到了厂门口,经理打电话叫了人事部的小高出来,让小高把他们几个人领进了厂。人事部的小高,让大家列队站好,宣读了厂规厂纪。然后收走了每个人的身份证,就领他们去了宿舍。小高让他们今天收拾一下床铺,休息一下午,明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去车间上班。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的铃声一响,大家都一窝蜂的出了宿舍门,木生跟着大部队先去食堂匆匆吃了早饭,然后就被分配到车间干活。电子厂的活不累,比地里的庄稼活轻多了,但是一天要上十二小时的班,而且基本都站着。刚开始太难熬了,慢慢习惯了还好,唯一不能让木生忍受的是天天吃米饭。对于一个西北人,他实在吃不下去了,开始怀念家乡的扯面。就在这种情绪下,木生还是咬牙坚持了两个月,第二个月一发工资,木生就准备换厂。但是他不知道当时的广州,出了厂没有暂住证就是无业游民,如果被治安队抓住进了收容所,那日子可不好过。

木生出了厂,带着刚发的工资,先找了家陕西面馆,饱饱的吃了一顿。转遍了周围大街小巷,听着街道上商户播放各种好听的流行音乐,这两个月的劳累和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然而,很快月亮露出了头,夜色暗了下来,木生有些慌了。他赶紧找附近旅店去住,但是人家老板一问,他没有暂住证,就纷纷摇头住不了。没办法他只能漫无边际在街上瞎晃,迎面就碰到几个治安队员在巡街,木生还没来的急躲就被抓个正着。盘问了几句,因为没有暂时证就被送进收容所。

收容所的日子那是真不好过,虽然比不上监狱,但也差不多。吃不好,睡不好,时不时还要挨点打。一般如果有亲戚朋友过来担保,缴点罚款就可以很快出去了。但是木生刚去无亲无故,身上的钱被缴了罚款,但是没人给他担保。里边的日子太难熬了,趁中午管教不在逃出了收容所。

来广州之前,他专门记了几个发小在广州的地址,这次整好用上了。一路问人跟着指路牌,跌跌撞撞的找到了发小的厂门口。求人家门卫联系上了发小,中午发小带他去附近的饭店吃了饭,便问他什么打算,如果想进厂可以去他们厂。木生对这边的饮食习惯太受不了,加上收容所的遭遇,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不假思索的说:"借我点钱吧,我要回家,不想在这儿待了"。

木生拿着借来发小的五百块钱,马不停蹄的来到火车站,踏上了回家的旅程。这一路的奔波和痛苦的人生经历,让他太渴望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乡。但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次是刹羽而归,而非衣锦还乡。再也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混混沌沌的坐了一路。在县城火车站下了车,他没有立刻回家,他怕村里人笑话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白天在县城转悠了一天,傍晚趁着夜色匆匆回到了家。

刚到家门,嫂子被惊到了,但看到木生失魂落魄的样,也没敢多问。接过木生手中的行李,让他好好休息明天再说。木生这一路连惊带怕,加上一路舟车劳顿,突然病倒了。第二天早上,嫂子叫木生吃饭,木生没反应。赶紧喊他哥哥去看看,进去一看木生还在睡着,叫了几声没反应,摸摸额头烫手,手脚也不能动,瞬间吓坏了。赶紧去叫村里的村医,村医看了看说:“人有点中风赶紧打120去县医院吧!”

水生夫妻俩简单商量了一下,赶紧用旁边有电话的邻居家座机打了120,很快木生被送到了县医院。经过了医生一系到的急救措施,木生很快苏醒过来,但是发现腿脚有点动不了。

医生说:“人送来的及时,问题不严重,但是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你们去办住院手续吧。”办完住院手续,水生两口子商量了一下,还是让锦颜来照顾自己的弟弟,因为家里庄稼地里还有一大堆活要干。锦颜心理上有些抵触,毕竟自己和小叔子这种关系很尴尬。因为其他兄弟姐妹都有自己过活,水生两口子也不愿打扰人家。水生自己也不怎么会照顾病人,而且家里还有老的老小的小等着人照顾,锦颜便催水生赶紧回家。

嫂子照顾小叔子在农村是不可思议的事,毕竟男女有别,加上叔嫂这层特殊关系,让锦颜心里犯嘀咕。如果雇护工需要钱,家里医药费都是临时借的。想到这,锦颜便硬着头皮一个人开始照顾这个小叔子,刚开始由于手脚不能动,擦屎接尿是常事。但是为了让小叔子早日康复,锦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白天又是给按摩胳膊按摩脚,像母亲对待孩子那样温暖体贴,并且从言语上鼓励他,让他加强康复锻炼,不要灰心失意,鼓起勇气来。经过嫂子二十多天的悉心照料,木生终于康复出院了,而且可以正常行走了。

出院回家了,木生在家休息调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完全康复了,可以无障碍的干活了。木生经过这次人生大难,成长了很多,明白了哥嫂的良苦用心,特别是嫂子的照顾让他感动不已。经过和哥嫂商量,木生这次准备凭着自己修车的手艺去新疆闯荡。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折腾了一圈木生又回到了之前命运的安排。

商定后,水生两口子又为钱发愁,新账外债一大堆,谁还会借钱给咱们。锦颜说不行我去我娘家看一下,说罢便去了娘家。找到哥哥便说明了情况,好说歹说借了六百元。

锦颜回到家后,便把木生叫了过来说:“这次就这六百元,还是从我娘家借过来的,你也别嫌少。”木生接过钱,感动的泪流满面,便扑通跪下去说道:"嫂子的恩情木生永生难忘,此去新疆我要弄不成事绝不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木生拎着行李,跟母亲和哥嫂告了别,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嫂子不放心,便跟了出来,望着木生远去背影泪如泉涌。

谁也不知道木生这次出门是福是祸,能不能干成事,全靠他自己。生活从来都是干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只要努力了,哪怕失败也无怨无悔。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木生会真的弄成事,衣锦还乡来报答对他有养育之恩的这个嫂子。

 

作者简介:张林涛,陕西武功人,文学爱好者,西咸新区作协会员,咸阳文学院会员,武功县作协会员,平时在《中国作家网》、《有邰文苑》等网络媒体发布散文及小说作品。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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