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围巾
刘向阳2014-01-16 07:51:34
透过黄昏的余光，举起钞票，瞅了又瞅，扬一扬，硬硬朗朗的，该是真的了。下午跑了二百多元，可以早些收工了。强子把车开到加油站，一边加油，一边呵着热气闲聊，这油价，一天一个价，会起飞啊。
“先生，请换一张。”加油小姐说。强子愣住了，又是假钞！白忙活了！心里一急，赶紧掉头。
强子在一家塑料厂生产车间做喷油技工，一个月仅2000多元。老婆在附近的超市打扫卫生，老人带着孩子留守老家。碰上不加班，或者节假日，强子把电动车摆在工业区路口，三块五块的挣几个房租钱；后来与人合伙开出租车，起早贪黑忙碌着。去年上超市购物，花朵般笑容的收银小姐，找回几张十元零钞，回家清点时里面竟掺有二张假的！仅二十元，老婆就数落他不下二十回：什么看见人家姑娘笑眯眯的，钱都不分真伪了，要是人家再性感一点，露一抹胸沟，该不会钱都不要了等等。强子就把那二十元假钞端端正正粘放在电视机顶端，只要看电视，就会看到它，就会时刻警醒自己不再上当受骗。可是，仔细看了又看的百元大钞，还是被人耍了。自己没有火眼金晴，加上天黑，有什么办法呢？强子叹着气，边开边留意路边行人，希望奇迹出现。
就是她！在十字路口，强子发现了那个给他假钞的女人。当时，问她要到哪里？女人挎着篮子，支支吾吾，指指前面，就到那路口下吧。车停稳后，女人摸索着递过来一张崭新的“红票子”。强子警觉地问有零钞吗？女人慌乱地摇头。天色渐黑，路灯初上。强子照了又照，又是掐又是摁的，断定是真的后，找了九十五元给那女人。女人攥紧钱拉开车门，一下就不见了……此刻，这个女人又站在原地，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系一条火红的围巾。
强子把车停在女人面前。一团火似的小女孩急忙退了一步：“叔叔，我们不坐车，我们是找人的。”
强子冷冷地哼一声，一言不发地盯着女人。
女人脸色通红，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钞票塞到强子手中：“师傅，你点一下，一分也没动。我是第一次……”女人勾下头，搂过小女孩轻轻抽泣。小女孩给女人擦眼泪。
强子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这些钱，想要责怪几句，猛一抬头，发现小女孩正盯着他看。
“叔叔，您还认得我吗？”站在寒风中的小女孩，声音细细的，却难掩内心惊喜似的，不等他回答，又迫不及待对女人说：“妈妈，还记得吗？上个星期一早上，我快迟到了，幸亏有个叔叔很快把我送到学校。就是他。”小女孩指着强子，脸颊的两坨红润，被围巾映衬得红艳似火。
强子仔细一看，才记起那个清冷的早晨，有一学生模样的小女孩，站在路边张望。强子见那小女孩冻得瑟瑟发抖，倏地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便停下车问她要不要帮忙。小女孩带着要哭的声音，怯怯地说：“叔叔，我是乡下转学来的，今天考试，起晚了，您能不能送送我？”望着小女孩那渴盼的眼神，强子二话没说，加大油门，把她送到了校门口。下车后，小女孩局促不安地搓着衣角：“叔叔，我，我妈妈一大早卖菜去了，我，我爸爸身体不好……我……以后给你，一定给……”学校铃声响了，强子要小女孩快进去，就开车走了。
“是你啊。”强子说，“学习怎么样？这是你妈妈吧。你的围巾好漂亮啊。”
“刚来时跟不上班，现在排到前几名了。我妈妈……”说到妈妈，小女孩声音低落下去，“我妈妈被人骗，所以给您假钱了。其实，我妈妈回家后很内疚，忐忑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就陪妈妈出来找您来了。妈妈说这么多出租车，怎么找人啊？我说，您不是过年要给我买围巾吗？现在买好了。我要买红色的，系上它，惹眼，说不定叔叔会看见呢。没想到，原来妈妈要找的人就是您。”
女人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泪流满面。
“您和爸爸常说，做人不能亏欠别人。叔叔风风雨雨的不容易，给我补上那天的五块钱，好吗？”小女孩拉一拉妈妈的手。
“不用啦，我走了。”强子擦擦眼角，启动了车子。
“谢谢叔叔，再见。”小女孩扑闪着泪花，一直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城市的夜真正开始了。华灯闪烁，流光溢彩；人流车流，交织如画。女人牵着小女孩，走在光影斑驳的人行道上，火红的围巾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