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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小小说三题)

甄西同2024-02-15 15:56:30

误会(小小说三题)

 

作者:甄西同

 

李健和张超是一对要好的朋友,毕业后一同进入一家公司,工作上相互支持,共同努力,生活上彼此不分你我,俨然是一对亲兄弟。

李健和张超同岁,李健生月比张超生月大,李健为哥。

人们羡慕,有人偷偷打听过,是不是李健是张超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

不管咋说,俩人好的在公司出了名。

公司业务规模发展迅速,需要管理人员。

一日,经理找到李健说:“公司争取一个去省公司学习的名额,大约半年时间,回来后作为公司后备干部,经经理办公会研究决定,举荐你去省公司。”

当然李健也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张超。

张超替李健高兴,说:“哥,好好学,回公司后肯定重用你,升迁后别忘了弟弟。”

李健说:“放心,弟弟,之所以得到领导信任,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我情绪低落时,是你给我加油、鼓励。”

晚上,哥俩畅谈很久,直喝得酩酊大醉。

李健去省公司了。

临行前李健对张超说:“学习课程安排紧张,没什么事不必联系。”

张超欣喜答应。

张超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妻子,妻子没说什么,轻轻地叹息一声。

张超不解问:“咋了?”

妻子说:“你啥时也能去省公司学习?”

张超望望妻子说:“这不挺好吗?哥去了,我脸上也高兴啊,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我俩的关系。”

妻子说:“好了,快睡觉吧,一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脑袋。”

妻子睡去了,张超半夜没睡着。

一次,朋友聚会,私下一哥们向他透露,这次公司派人去省城学习,原定是张超,不知咋的,一夜之间变成李健。

张超不信,说哥们喝醉了酒。

哥们笑道:“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

夜里,张超失眠了。

“难道这里面有蹊跷,明明是我,为啥李健去了?”张超想不明白。

张超想找经理问,怕受领导批评。

张超想找同事打听,怕传出去伤了兄弟情,被同事耻笑。

张超打电话问李健,李健竟然关机。

一连几天,张超心中像堵了什么。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一次深夜张超打通了李健的手机。

李健说:“半夜三更有啥事?如果有事明天说,再说我也累了,明天还得早起学习。”说完,挂断电话。

张超懵了。

张超变得不再像从前,工作上不求上进,整天沉迷于酒桌之中。他怀疑一切,怀疑任何人,觉得这世上无人可信。

一次醉酒中,张超竟怀疑五岁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非拉着儿子去医院做亲子鉴定,妻子无可奈何地给他找了心理医生,住进医院。

半年过去,李健从省公司学习回来,得知张超住院,匆匆赶往医院。

张超拒绝与李健见面。

李健纳闷:“这到底咋回事?”

不久,李健任命为公司工程管理科科长。

李健来到张超家。

张超妻子说出丈夫心中的症结。

李健听后握着张超的手说:“弟弟啥时候变得这么心胸狭窄,这么多年弟弟还不了解我?哥我是那种投机取巧的人吗?再说,我们公司每个人的努力,领导都是心中有数,现在倡导竞争上岗,淘劣胜优,实行部门末位淘汰制,弟弟一定抓住这个机会,努力钻研业务,提高自身能力,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了,需要一些业务能力强的管理人员,还怕没有用武之地?”

“打电话,你为何拒接?”张超问。

“不是学习紧张吗?我也盼望早一天结束学业,把学到的东西运用实践中去。”李健说。

“是我们误会了哥。”张超妻子说。

张超低下头对李健说:“哥,是我小肚鸡肠错怪了你。”

“没事,不过哥提醒你一下,现在我是科长了,面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处处粘着我,把精力用在工作上,我支持你。”李健说。

“好的,哥,不,李科长。”张超笑着答道。

两年后,李健当上公司副经理。

张超去省公司学习,回来接替李健当上工程管理科科长。

 

宴请

 

刚走进家门,临河村村主任刘大志接到一个电话,是本村叫强子的人打来的:“刘叔,晚上没事出来坐坐,老地方,不见不散。”

“老地方?”大志想不起来,刚要说话,那边电话挂断了。

强子按辈份管大志叫叔。强子原是这一带小混混,成了镇派出所常客,这几年不知咋得摇身一变成了某某开发有限公司经理。

临河村位于镇政府驻地,属镇开发区,近几年随着社区的兴起,这里成了各路开发商的焦点。全村三百八十户面临房屋改造。作为村主任的大志自然而然成了这些开发商酒桌上嘉宾,每天接电话无数,有宴请的,有想认识家门的。一次,老婆患急性阑尾炎需要做手术,突然接到吴副镇长电话邀他出来坐坐,不去,明显得罪领导,去,老婆刚推进手术室,最后回绝了。不料第二天去镇政府开会,遇吴副镇长,显然吴副镇长不高兴说道:“刘大主任,今非昔比,我的话也不好使了。”

大志听出吴副镇长话中有话,刚要解释,吴副镇长又说:“刘主任请你记住一句话,馒头再大,出不了笼。”

大志知道这是在向自己示威。

但大志心中明白,只要自己行的正、站得直,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再说我这主任是群众选出的,不是你领导任命的。

一阵铃声,大志手机又响了,是强子打的。

“强子,你婶子刚做完手术,今天就不过去了,改日再说。”

“叔啊,这怎么行,今天的宴请非你莫属,这样,你在家等着,我派车接你,还是老地方‘醉仙楼’。”说完挂断了电话。

大志望着妻子说:“这些人真是狗皮膏药黏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妻子说:“要不向镇里写个申请报告,这个村主任咱别当了?看你整天忙得,我也心疼。”

正说着,一阵车喇叭声在门外响起。

当大志走进‘醉仙楼’包间时,桌子中间坐着吴副镇长,他左右坐满人。强子赶忙起身让座。

一阵寒暄后,吴副镇长说:“刘主任,不是我说你,架子蛮大,满桌人都在等你?”

大志说:“实在对不起,家中有事,所以......”

吴副镇长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刘主任,今天不谈别的,喝酒、吃饭。”

强子望了一眼吴副镇长心领神会地说:“来来,喝酒。”

大志明白,看看你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酒过三巡。

坐在主宾位置的吴副镇长说:“今天这次的宴请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某某开发公司与临河村协议签订成功,双方达成共赢。”

强子带头鼓掌。

“我提议,王经理(强子)和刘主任共同喝两杯。”吴副镇长接着说。

“不、不,我建议还是叫王经理给刘主任敬两杯,听说王经理管刘主任叫叔,作为免辈应以端酒为敬。”坐在吴副镇长身边的一位大腹便便中年人说。

“是,是,晚辈应给长辈端酒,这是规矩。”强子站起身,斟满一杯酒毕恭毕敬的来到大志面前。

“叔,喝了这杯酒,心中啥都有。”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慢慢舔。”

众人在嘻哈中起哄着。

对这种场合,大志本就厌烦,只是碍于面子。

大志想呕,强忍着咽下。望着一张张嘴脸,后悔自己不该来。

大志接过酒杯。

“咱刘主任是海量,好事成双,王经理再斟满一杯。”有人提议。

大志摆摆手。

吴副镇长望望大志说:“刘主任,不想给王经理面子?咱王经理领导的开发公司也是镇上支柱企业,纳税大户,难道不支持?来、来,我陪刘兄喝一杯。”

大志又接过酒杯。

不胜酒力的大志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大志啊,大伙选你当主任,那是对你的信任,可不能错了辙,要时时刻刻站在群众这一面,不要做对不起群众的事,心中有杆秤。”这是爹在临走前嘱咐大志的话。

大志把爹的话记在心中,但也得罪了某领导。今年春天县一位领导带领人员来村视察工作,临近中午,陪同的镇领导要大志在饭店安排几桌,被大志以村没有经费而拒绝。从此那位镇领导再没来过临河村。

“这次房屋改造是政府为咱老百姓办的一件大好事,咱举双手赞成,按国家补偿标准咱无话可说,别让个别人打着政府旗号中饱私囊,坑了百姓,富了个人。”村老党员玉礼老人找到大志说。

“你是咱村一村之主,一定要站稳脚步,别让大伙失望。”大志望着老人深情的说道:“您老放心,伤害百姓的事坚决不答应。”

“刘主任,刘主任,就这么一点酒竟喝醉了?”有人在喊他。

吴副镇长说:“王经理快把协议书拿出来,趁刘大主任脑子清醒,把协议签了。”

大志彻底明白了。

强子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书放在大志面前说:“叔,要不咱把这协议书给签了?”

大志望了一眼那份房屋补偿协议书说:“这样吧,我把这份协议带回村明天召开村民大会,让村民了解一下。”

强子忙说:“叔,这份协议只有你、我、他知道,何必让村民们知道?”

“对,对,刘主任何必让他们知道,你是村里当家人,你签了字就代表村民。”众人附合着说。

“再说了,这中间......”

吴副镇长话题一转说:“村里是不是年底又该换届选举了?”

“是的,年底又该换届了,当然俺们村还是刘叔的,别人想争还争不过去呢。”强子说。

大志清醒多了,站起身望望在坐的各位狠狠将那份协议书摔在饭桌上说:“失陪了。”

大志大步走出包间。

 

演戏

 

夕阳下,温柔的沙滩,清蓝的海水,凉爽的海风,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时缓时急,坐着或仰躺在岸边人们的腿和脚被海水轻轻地噬咬着酥酥的。

他和她紧挨着躺在沙滩上着喃喃自语。

突然,天暗下来,从海那边一只庞大的怪兽携着风,裹挟着海水席卷而来。顷刻之间,整个海岸上人和建筑物都荡然无存。

一个巨浪迎面而来,他伸手去抓她,为时晚矣,她已经无影无踪。

他站起来寻找她,海浪不容他这样。

他大声喊:“丽,小丽。”海浪声把一切都淹没。

又一个巨浪拍过来,重重打在胸脯上,他感到无比疼痛。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下,床上的妻子两眼冒着怒火像狼一样死死盯着他,嘴里头不断骂着:“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整天不在家,不是说工作忙,就是应酬多,原来你外面有人了。”

惊魂未定的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边说:“我的姑奶奶,就是你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

“放屁,再不说实话,信不信老娘我一脚还把你踹在床下。”妻子狠狠地说。

“丽是谁?你口口声声嘴里喊着那个丽?”妻子不依不饶地问。

“丽?哦,我说的是讲理的理,前几天公司不是被人起诉了吗?公司聘请一位律师,我正和律师交谈如何找证据,抓理由。”他像个委屈的孩子,偷偷地窥视一下妻子。

“真的?我说你没这个胆。”妻子变得柔和一些。

“之所以我今天能做上公司一把手,还不是仰仗你父亲,不,我们俩的父亲一路提携?这辈子将终生难忘,再说,有你这么好的妻子,仕途上支持我,工作上理解我,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他往妻子面前凑了凑。

妻子‘噗嗤’笑了,用手指着他脑袋说:“这还差不多,如果哪天你变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把抱住妻子,用手捂住妻子嘴说:“我发誓,如果我敢背叛你,天打五雷轰,出门......”

妻子听不下去,用手捂住他的嘴说:“这才是我好老公。”

他笑了,为自己这场戏演得逼真而沾沾自喜,他曾经幻想过自己该去做一名演员。

他和丽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丽天生丽质,他被她容貌所吸引。

当丽知道他是一公司老总,又是做桥梁工程的,就像苍蝇一样紧紧盯住了他,每次酒会中,她都向他举杯,他醉了。

一来二往,他与丽频频约会。

为瞒住妻子,他谎称工作忙,常常深夜不回家。

一次,几天没回家的他被妻子堵在一家宾馆。

面对妻子,他知道将会是一场暴风雨,他心里做好一切准备。

妻子却平静得像一汪水说:“这女的是谁?”

“是公司一客户。”他抢着回答。

“为什么不在公司谈业务,而在宾馆?”妻子轻轻问道。

“公司人多嘴杂,稍不注意人们会说三道四。”他解释说。

妻子没说什么,扭头走了。

回家后,他跪在妻子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我们真是在谈业务,我发誓......”

妻子把他拉起来说:“我知道,但一定要注意影响。”

妻子说:“晚饭做好了,吃吧。”

他暗自笑了。

一次,两次,三次。

他为自己的每次演出而高兴,他觉得世界上的演员都不如自己演的好。

妻子软的、硬的都尝试过,但无济于事。

直到东窗事发。

那天他被纪委的同志从家中带走,临上车,妻子流着泪对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满脸悔恨望着妻子大声嚷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妻子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话:“你不是会演戏吗?”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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