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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小小说三篇)

甄西同2023-12-08 15:20:46

回家(小小说三篇)

 

作者:甄西同

 

晚饭后,桂花望着坐沙发上看电视的儿子,说“明天星期天,我坐车回家。”

儿子像没听见似的,两眼盯着电视屏幕,电视正播放“夕阳红”。

桂花往儿子身边挪了挪,说:“明天我回家。”

儿子这才注意,问:“咋了?妈,琴惹您生气了?”

“没有。”桂花说。

“没有,咋想回去?”儿子问。

“想家了呗?”桂花说。

“这不是您的家吗?”儿子说。

“是,是妈的家,可妈不习惯。”桂花说。

“琴知道吗?”儿子问。

“没和她说,她今天不是上夜班吗?”桂花说。

写作业的孙子跑过来抱住桂花嚷嚷道:“不让奶奶走,不让奶奶回家。”

桂花抚摸孙子的头,说:“你也长大了,上小学了,奶奶该回家歇歇了。”

儿子望着桂花突然说道:“妈,是不是想我长春大爷?”

桂花怔了下,说:“你这孩子,把妈想成啥样了?”

“妈,您老别在骗我了,前几天,长春大爷家的小娟妹妹打电话说起这事,问我咋想的,我说只要大爷同意,我会尊重我妈意见。”

“啥时候给你打的电话?”桂花急切地问道。

“看,妈急的,这几天工作太忙,把这事给忘了,对不起了妈。”儿子说。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不同意哪?这几年都没敢和你说。”桂花说。

“啥年代了,我还不同意,只要您二老相亲相爱,晚年幸福,这是做儿女求之不得的事。”

“明天我和琴开车送您老回家,找长春大爷把这事定下来。”儿子接着说。

桂花脸上溢满了笑容。

桂花今年五十八岁,儿子六岁时,丈夫被车祸夺走了性命,娘家嫂子劝她:“再寻个人家吧,以后的路还很长,不光为自己,还有孩子。”

桂花摇摇头,她心里清楚,丈夫兄弟一人,自己走了,公婆咋办?再说招个上门女婿,哪个男人愿意过来,即便有人愿意,将来是否会影响儿子。

桂花咬着牙,含着泪领着儿子挺了过来。

儿子大学毕业,工作在县城一企业单位,两年后在城里买了房结了婚。

儿子结婚那一年,公婆相继去世。

桂花这才松了口气。

县城与桂花居住的农村老家相隔三十多公里,去儿子家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就到了,每次捎给儿子的除自己种植的绿油油无公害青菜外,还有沟渠边收的小杂粮。

想到争气的儿子,桂花有使不完地劲。

邻居常劝她:“他婶子,别干了,年轻时遭这么大罪,上岁数了该享享清福,再说,孩子不稀罕你种的那点东西。”

“就是,不稀罕那点东西,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桂花也有烦恼的时候,有时头疼发热,连个说说话的都没有。进门、出门自己一个人,夜里睡不着,望着天花板坐到天亮。

儿子知道,把桂花接到城里。

一个星期没过,桂花觉得还不如在家?一百平的房子一个卫生间,每天早上得排队去。桂花有肠炎毛病,一不注意肚里闹饥荒,有时饭没吃完就去卫生间。那个憋屈劲桂花受不了。                         

儿子儿媳上班,桂花呆在家里,智能手机不会用,智能电视打不开。

儿子说:“下楼去小区里转悠转悠。”

桂花说:“人家都是一对对,插不上嘴,说漏了嘴,笑话咱。”

就这样,桂花又回到农村老家。

令桂花想不到的是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村里硬化了大街小巷,安装了路灯,街道两旁栽植各种绿化树木,村里建起娱乐广场,比起县城差不多少。

桂花不愿意去城里了,每天晚上,忙碌一天的她相约几位姐妹去广场跳起广场舞。

一个黄昏,给青菜浇完水的桂花匆匆往家回,晚上要参加一个广场舞大赛,走路急,脚崴了下,没进家门,脚面肿的像蛤蟆。

“这可咋办?”桂花急得眼泪掉了下来。

村里有个叫长春的,两年前老伴患病去世,一家企业退休,一女儿在外地工作,他闲来无事,常去广场帮忙收拾收拾音响器诫、桌椅板凳,碰上简单好学的舞蹈动作,他会跟着扭跳几下。

当得知桂花不能来参加广场舞大赛,长春来到她家。

看着桂花肿得发亮的脚面,长春从卫生室买来了药,回家翻箱倒柜找来艾叶用水煮好帮着敷洗。

一连几天,长春天天来桂花家。

桂花感动了,说:“大哥,回去吧,这不,脚面消了。”

“没事,反正我闲着,过来陪陪你,你一人怪寂寞,想想从前为了孩子和这个家,你没过一天好日子,现在好了,儿子也争气,一定要想开些。”长春劝说道。

邻居来桂花家,悄悄问:“我看长春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他人品好,这是大伙知道的,他要真有这个意思,找中间人撮合撮合。”

“这能行吗?又是一个村的?”桂花担忧地说。

“中,我问过我孙子(做司法工作),他说只要你俩愿意,谁也干涉不着。”

一天长春又来到桂花家,要挑明这事,桂花说:“等等,我还没征求儿子儿媳的意见呢。”

“你哪?”桂花问。

“我已经给闺女打过电话,她说,只要婶愿意,她举双手赞同 ”  长春说。

桂花正准备给儿子说时,儿子接她去城里,说孙子刚生下来,要桂花照顾孩子。

临走桂花对长春说:“等着我。”

如今孙子已上小学,桂花该回家了。

十一国庆长假,桂花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长春的女儿、女婿和外孙回家共同为两位老人举办了婚礼。

 

“疯”

 

“你不是人,你是条狗。”听到这句刺耳扎心的话,毛二的心像死了一样。

毛二三十多岁,光棍一条,爹娘死的早,跟着远房叔过日子,因憨厚老实,加上叔婶又不愿意多出彩礼钱,婚事一拖再拖。

叔家有个儿子叫柱,长年在外地一砖窑厂打工,媳妇叫娟,结婚多年不知为啥没有孩子。婆婆常挂在嘴上说娟是只不下蛋的老母鸡。

娟和毛二成了同命相怜的人。

娟有时看毛二怪可怜,整天像牛似的出力,还得不到叔婶的怜惜,娟就在公婆面前替毛二打抱不平,惹的公婆不高兴。

娟偷偷叫别人牵线,给毛二介绍对象,当媒人来家给毛二提亲需要彩礼时,毛二的叔和婶就不言语了,气的娟总在背后跺脚。

一年春天,娟的对象柱和工友往窑里装砖坯时,突然窑倒塌被活生生砸死。承包窑厂负责人连夜出逃,仅赔偿的一点抚恤金也被中间人拿走,不见踪影。

娟哭的死去活来。

毛二知道后,拼了命的去柱出事的地方找老板拼命,被娟死死拽住。

两年过去了。

村里慢慢有了风言风语,说毛二和娟怎么怎么样,也有好心人想把娟和毛二撮合一下,又怕娟的公婆不同意。

娟一位好姐妹问起这事,娟没有回答,只夸毛二人实在,心眼好。

风言风语传到毛二叔婶耳朵里,婶不愿意,常常指桑骂槐,说败坏了门风。

毛二叔还放出狠话,叫毛二和娟死了这条心,如果有会打死他们。

一天,毛二生病,强忍着疼痛去地里干活,不料一阵眩晕摔倒在地,被娟看到,跑过去想拉扯毛二,公婆不愿意说,不知廉耻,自已男人还没走两年,就这么着急。气的娟与公婆大吵一顿。

毛二曾对娟说,“我出去过,省得叔婶这事那事。”

娟不愿,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过?”

那天晚上,刚吃过饭,娟收拾完碗筷准备去房间休息,被公婆叫住,娟知道公婆想说什么,转身就走,不料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毛二赶紧去扶,惹恼了叔婶。

叔二话设说,一个耳光打在毛二脸上,大声训斥:“你不是人,是狗。”

毛二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据说,那天晚上,毛二去了爹娘坟上,在坟地里坐了一夜,哭了一夜。

没几天,毛二魔怔了,见谁就说,“我不是人,我是狗。”

娟回娘家,从此没踏过婆家一步。

再后来,娟把毛二接回娘家,把病给看好了。

毛二当上了上门女婿。

一年后毛二和娟生个大胖小子。

 

打赌

 

一大早,小刘刚走进办公室,就被主任叫了过去。

望着主任脸上那道被指甲划过的痕印,小刘知道那是主任老婆的杰作。

主任老婆人高马大,天不怕,地不怕。人送外号‘母老虎’。主任没少受老婆欺负,有一次主任的脸差点被老婆破了相。

主任也许是命中桃花泛滥。尽管老婆经常在自己身上或脸上动动‘刑’,但主任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主任走到小刘面前,附在耳边嘀咕一阵。小刘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主任话音刚落,老婆怒气冲冲推门进来,不由分说指着主任大声嚷嚷道:“想躲老娘,看你能躲到哪里去?快给老娘说清楚,你身上的那根长头发是哪个狐狸精留下来的,说不清楚,今天老娘我不走啦。”说完一腚坐在沙发里,整个身子像埋在里面。

主任望着老婆满脸横肉、一脸凶煞的样子,小声哀道:“姑奶奶,你小点声好不,求求你了,我不是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不信你问问小刘?”

主任立马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小刘。

小刘忙说:“嫂子,你消消气,气坏身体可咋办?”说着端起茶杯送到主任老婆面前。

“嫂子,你误会主任了,主任可是个正人君子,这是公司上下人所共知,可不能冤枉主任。”

主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忙附合小刘说:“刘说的对,想当年我在公司干副主任的时候,有多少女孩追我,可我坐怀不乱......”

“啊?”主任老婆像被蝎子蛰了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自持说漏嘴的主任,赶紧将话咽了回去。

主任老婆更是来气,上前伸手就要抓挠主任。

小刘忙用身子挡住说:“嫂子,你不要听主任瞎咧咧,他开玩笑开惯了,到底主任咋惹你了?”

主任老婆就把今天早上在主任身上发现的一根长头发说给小刘听。

小刘听后哈哈大笑。

笑声把主任老婆笑懵了。

小刘说:“说啥来,主任?还是嫂子吃醋了,你还信誓旦旦给我说,嫂子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不识大局、不顾大体的人,就这一根头发竟惹得嫂子大动肝火。”

主任老婆没有了刚才的怒火,反而被小刘说的满头雾水急忙问:“兄弟,到底咋回事?”

主任又将目光投向小刘并向他哝了哝嘴。

“嫂子,你听我慢慢说来。”小刘故意卖个关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昨天,我和主任在谈论某某家属时,提到嫂子,主任说你有涵养,有素质,他只所以能坐上主任这个位置,其背后是你的功劳,我不信,就和主任打赌。”

“临下班,我从女同事小张头上拽了根头发放在主任身上,如果嫂子发现不吱不声,这说明嫂子有肚量,如果嫂子没发现权当我和主任玩玩而已。”小刘又呷了口茶。

“主任临走还说嫂子不是那种人,即使发现也不会吵闹,现在嫂子发这么大火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不单单的是为了这根头发吗?”

“没,没有了。”小刘一番话说得主任老婆像泄了气的皮球。

小刘说:“嫂子,我不信,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这几天公司也确实太忙,主任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是主任没照顾好嫂子,这是主任的不对,再说了,是不是嫂子到了更年期,专家说更年期的女人易怒,自己想控制都控制不了,这个是可以理解的。”

“对,对,是到了更年期。”主任继续符合着说。

“什么更年期,我才四十岁。”主任老婆说。

“嫂子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小刘说。

“对,提前了。”主任再一次符合着说。

“也许是吧。”主任老婆声音底了又底。

送走主任老婆。

主任拍了拍小刘肩膀说:“刘啊,真有你的,这才叫哥们。”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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