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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河的女人

贠靖2022-08-14 13:27:47

饮马河的女人

 

作者:贠靖

 

  都说饮马河的女人是当年吕奉先从这里经过时撒下的种,个个生得柳眉凤眼,被一汪河水滋润得面若桃花,粉嫩粉嫩的胳膊腿儿能掐出水来。

 

  大个子老刘吆着骡子,掮着犁铧从村东头经过的时候,冯老七家的小闺女麦花正和嫂子盘腿坐在树下的碾盘上拉家常。麦花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抬起头东张西望,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嫂子拉着话。嫂子一只手搂着怀里的娃娃哄唆着,一只手解开胸前的对襟纽扣,掏出一只扑棱棱乱颤的白鹁鸽,将鸽子头喂到娃娃嘴里。大个子老刘立在旁边愣愣地瞅着,麦花嫂子一转身察觉大个子老刘瞅着她,就呵斥道:“哎,瞅啥瞅,你没吃过呀!” 大个子老刘回过神来,忙讪笑着吆着骡子一颠一颠地跑开了。麦花捂着嘴咯咯咯笑道:“嫂子,你一吆喝他脸还红了呢!”“那是他还没经过世事呢!”嫂子一本正经道:“你甭说,这大个子老刘长得还蛮精神的呢!妹子,你也老大不小咧,你若中意的话,嫂子给你撮合撮合!”麦花低着头叫了一声嫂子,脸上就臊成了一朵红扑扑的打碗碗花。

 

  大个子老刘家在川道里的竹竿镇,屋里头兄弟多,吃不饱肚子,就出来扛活。他出来这一年多主要在饮马河一带揽活干。这里靠近马家河,地肥人美,活也好找。更主要的是,他的心里还盘算着小九九,想埋头干上几年,遇到合适的,讨个媳妇回去。

 

  在饮马河,大个子老刘最惧怕的是麦花嫂子。那一回村长的老婆生了一个带把的儿子过满月,他被叫去充执客端盘,让几个婆娘压住多灌了几杯马尿,就张狂起来,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还借着酒劲伸手在麦花嫂子撅着的圆屁股上摸了一下。别看麦花嫂子平时大大咧咧的,发起火来就像只母老虎。她一转身就给了大个子老刘一记响响的嘴巴子,再一抬脚不偏不倚正好揣在他的裤裆里,他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地叫唤着跑开。麦花嫂子在后边挥着菜刀仍不依不饶地嘿唬道:“好你个大个子老刘,老娘的豆腐你也敢吃哩,信不信我把你那一拃半给你阉下来喂狗去!”一院子的人都瞅着大个子老刘狼狈的样子哄笑着。 打那以后大个子老刘见了麦花嫂子就绕着走。

 

  后晌从地里回来,大个子老刘把骡子吆到河滩上,放下肩上的犁铧,取下挂在腰里的皮囊,摁在河里灌满水,起来淋到骡子身上,用一只小篦子一下一下梳理着。骡子咴咴喷着响鼻,欢快地撂着蹶子。

 

  “哟,饮骡子呢!”麦花嫂子轻手轻脚地从背后过来,冷不防在大个子老刘肩上拍了一下。大个子老刘吓了一跳,回过头胆怯地往后退缩着。“你甭怕,大白天的,我还能吃了你?” 麦花嫂子呵呵笑着说:“兄弟呀,我有事跟你商量哩!” 大个子老刘停下手里的活瞅着她:“嫂子你说,我听着哩!”

 

  麦花嫂子说:“娃他爷想把屋里的三间瓦房翻新一下,让我给寻人脱些土坯,管吃管住一天五块,你愿不愿意干?” 大个子老刘忙点着头道:“愿意愿意!”

 

  第二天,大个子老刘安顿好骡子就去河对岸的阴坡上脱土坯。他脱下汗褂挂在树梢上,弯腰将模子平放在一块石板上,撒上草灰,朝手上吐两口唾沫,操起铁锨,铲起湿漉漉的黄土填满模子,提起边上的平底石锤,嘿呀嘿呀地夯几下,用脚尖麻利地一刮,弯腰取开模子,就扶起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坯来,两手端着立到一边的空地上去晾晒,整个动作洒脱利落。

 

  大个子老刘脱土坯的时候,麦花就坐在旁边的埝埂上,将两条嫩藕一样的白腿交叉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像骡子一样结实的臂膀一上一下地在眼前晃动。过一会他就抬起头朝这边瞅一眼,嘿嘿地笑着,她也冲他笑笑说:“歇歇吧,过来喝些绿豆汤!”

 

  土坯脱完的时候,大个子老刘就把麦花压倒在坡上柔软的苇子丛中。瞅着娇喘喘坐起来的麦花,大个子老刘将手伸进裤腰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卷“大团结”塞到她手里说:“都给你!”麦花脸上的笑靥一下子就没了,抬起手搧了他一个耳刮子,竖着眉眼道:“大个子,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大个子老刘一下子被搧怔了,脸上火辣辣地,咧着嘴嗫喏道:“我、我就是想给你置身衣裳……”麦花站起来拨开苇子,气呼呼头也不回地朝河滩里跑去。

 

  大个子老刘连着几天闷闷不乐,干什么也捉不住。麦花瞧见了,就捂着嘴吃吃地笑。嫂子说:“他这人,本质不坏,给点颜色就得了,让他长点记性,别以为咱姐妹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这天,他正在村东头借住的窑洞里给骡子往槽里添草料,麦花进来,手背在屁股后头,嘟着嘴,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着,怯怯道:“你有空没?我想让你跟我到镇上去一趟,给我置一身衣裳。” “这,是真的……”大个子老刘睁大了眼,磕磕巴巴道。“还不快点!”麦花催促,“哎!”大个子老刘响亮地应承着,心里乐开了花。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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