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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灯

刘正权2012-06-05 12:48:58
    女人是坐在轮椅上来的。
    这让陈小梅或多或少有点吃惊,陈小梅的陶吧自开办以来,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但坐轮椅进陶吧的,女人还是先例。
    都这样了,还贪恋玩一把时尚?陈小梅心里疑惑了一下,就一下,人却迎了上去微笑开口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轮椅上的女人没说话,眼微闭,脸色吓人的苍白,轮椅后面的女孩说话了,我姐姐说想进来看看!
    哦,那就看吧!陈小梅做了个请的手势,陶吧,是玩的地方,看,是看不出玩的乐趣来的!
    轮椅上的女人这才睁开眼睛,居然,眼若寒星呢,陈小梅怔了一下。
    只一下,陈小梅就把眼晴转到一个人的身上,陶艺师李雄身上,昨天,李雄轻轻搂了她的腰说,小梅你知道不,你的眼若寒星呢!
当时陈小梅差一点就软在他怀里了。
    是的,陈小梅的眼一向是寒星般的,隐隐透出一股冷,她和老公正冷战呢。
    李雄正专心致志在拉坯机上制一个尖底的陶罐,陈小梅不懂,陶罐怎么可以是尖底的呢!
    李雄说那陶罐是用来储藏爱情的,爱情哪能平实呢?爱情如果有形状,那就应该是尖锐的,这样才足以刺到对方心里,触及彼此的疼痛,所以,很多时候,爱情是疼痛的。
    也只有疼痛,人们才会记得爱的存在!李雄搞得自己像个爱情专家似的一番高谈阔论。
    想远了不是?陈小梅收回目光,叹口气,转过眼去看轮椅中的女人,女人一直没说话,任她的妹妹推着轮椅滑过柜上一排排烧好的陶制品上。
    末了,陈小梅看见女人摇了摇头,似乎陶吧里没她中意的东西。
    你喜欢什么样的陶艺品?陈小梅想了想上去这么问了一句。
    轮椅上的女人似乎想抬一下手,却没成功。女人就张开嘴,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我想烧制一盏陶灯。
    陶灯?陈小梅怔了一下。
    轮椅上的女人点点头,嘴角向后撇了一下,女人的妹妹就接上口了,是这样的,我姐姐想烧制一个开灯的女人。
    开灯的女人?陈小梅还是有点犯糊涂。
    就是,这样的!女人的妹妹比划着,这个女人的陶像连在一盏感应灯上,开门声一响,那灯就能自己亮起来。
    你姐姐?陈小梅拿眼望向女孩。
    女孩揉一下眼睛,我姐姐全身瘫痪了,连抬手都成了最大的奢望。
    会好起来的!陈小梅安慰说。
    我自己就是医生!轮椅上的女人忽然说话了,我只想赶在我呼吸停止前,能看到这盏灯!
    陈小梅这才发现,女人的声音细若游丝。
    后天来拿吧!陈小梅眼里一酸。
    女人惨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跟着眼睛里的寒星闪了几闪,陈小梅懂了她的意思。
    她是说谢谢呢,可怜的女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小梅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李雄的爱情储藏工程被迫停了下来,陈小梅问他说一天时间,烧制出一个开灯的女人,应该不难吧!
    难是不难,但熬夜在所难免!李雄的要求也不过份,陈小梅必须给他打下手。
    李雄喜欢陈小梅有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没任何进展,正好可以借工作加深感情。
    说加深,其实也只加深了两人之间的默契,李雄是个对艺术要求很苛刻的人,一旦进入状态就无暇它顾了。
    那个开灯的女人他制作得惟妙惟肖,这一点李雄绝对自信,他有可目不忘的本领。
    第三天,来取陶灯的却是女人的妹妹。
    那女孩一看见陈小梅陶吧里的姐姐陶像,泪就刷一下汹涌而出了。
    陈小梅迟疑了一下,问她说,你姐姐,还好吧!
    好不了啦!女孩擦一把泪,付了钱,去取那件陶品。
    陈小梅上前一步,忍不住心头的好奇说,你姐姐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陶灯呢?
    我姐夫,是一个的士司机,每天跑车很晚才能回家,姐姐瘫痪后,早先还能为他开一开灯,现在,姐姐的手失去了知觉,她就只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可你姐夫,回家,是可以自己开灯的啊!陈小梅沉思了一下,这么补上一句。
    可姐姐说了,姐夫自己开灯也不是不行,可那样一来,姐夫就没了回家的感觉啊!
    回家的感觉就是给男人开一盏灯么?女孩走后,陈小梅陷入了沉思。
    那一天,陈小梅破天荒地没有在陶吧值夜班,七点不到,她就打烊关了陶吧的门。
    结婚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只关心自己的生意,从没为男人做过一次晚饭,更别说为男人开过一次灯了。
    倒是前几天晚上,她差一点为李雄误开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