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诗

林仕荣的诗

任立2014-09-01 14:37:29
林仕荣的诗
 
 
作者简介:
林仕荣,男,1971年出生,福建漳州人。1998年起自由职业。现为福建省漳州市诗歌协会副秘书长。《0596》诗刊副主编。著有个人诗集《路过唐朝》、《溯诗》、《玻璃或者杯子》。作品散见以各种报刊杂志和民间诗歌选本。
 
 
《时间的光线》
 
(1)
 
现在 时间像一柄银针
从我的瞳孔刺进
一股忧伤的温柔淌在我的脸上
 
你从时间的背后走来带着昨夜的灯盏
灯光把你的左手照亮
也把你清秀的面容
 
照进一朵花的中心
那里是曾经的公园是曾经恋爱的唇印
而一朵花或是你清秀的面容
 
只是光线背后那些曾经
想要隐藏而又无法窥见的自己
究竟要到哪个地方才能发现
 
我的脸颊逐渐有了时间的痕迹
它是比黑还要黑的白
是比白还要白的黑
 
我无法触摸的心事此刻还在
公园的转角处静静地
等待一朵花的盛开
 
而银针早先于它的芬芳抵达我的书籍
被你阅读的词语
正一笔一划地在时光中
 
飞逝 像你永远未曾到达的彼岸
那座梦中的公园
一把为你擦拭如昨的空椅
 
或是已经不能再次重来的等候
当时光的线 遗漏了一次修补
伤口便成了永远的唇语
 
歌颂的春天
在大地的尽头开出一片片本是你我的
心花 而怒放的青春
 
早已经找不到最初安置的地点
像一把钥匙更像是一柄银针
在午夜时分
 
轻轻把向南的窗户打开
一些时光悄悄进入
连同一些尚未成熟的想法
 
一起进入忧伤的温柔
进入被你遗忘的
某个字某个词或是某个句子
 
但我仍然在城市的周围
把你的模样记取
用另一个人的影子告诉自己
 
你就是那个在公园的转角处
回头与时光碰触的人
当时 时间正在把一朵花装饰
 
(2)
 
先于芬芳的还有被时光照亮的发丝
它是比黑还要黑的白
是比白还要白的黑
 
我就在这黑白不分
分不清黑白的人世间遇见了你
之后我就被蹂躏 直至
 
连时光一丝的柔弱都无法拒绝
就像一直从未能拒绝过你的发香
从未拒绝过你给的忧伤
 
如果曾经有过的往事全都回到
这朵花的中心
我却愿意让时光的使者
 
将我捆绑
将我提往心灵的教堂
我的忏悔将从一柄银针开始
 
说是昨夜的风声
让一盏灯灭了又亮 
亮了又灭
 
忽明忽暗的时光里
我的诗集隐隐约约有诵读的余音
是谁把时间扎破
 
是谁把我的名字叫出
然后是时间找不到起点也找不到终点
又是谁把一朵如花的微笑
 
连同那要命的芳香
把我一起埋葬一起写进一首
长诗的笔划里
 
今夜风向还是不明
风中的灯盏依旧明明灭灭
它就此被我确定为是比黑还要黑的白
 
而风声是确定的 偏北
北方是否暗示着你最初的口形
或许 那座公园已经北迁
 
(3)
 
我把目光迎向南来的风
那向南打开的窗口
有一丝绿 那是时间的颜色
 
那里 之前是鸟的窝居
飞了 留给高处一抹尖叫
地上的弓箭锈在了我的怀里
 
之后是你的窝居
一柄银针总是敲动风铃
让一些弱小的感动
 
渐次成为我终身不愈的残疾
以至我无力把失效的药片
放进时间的储藏室
 
而我却一再把时间储藏
直至我双脚长满青苔
在公园的那端
 
用一生的记忆等待一次盛开
等待一次南风从窗口
带来你的消息
 
时间终究是淹没了时间
也淹没了你
当你在何处的人海里沉浮
 
当我在黑白不分的人间里找寻
你只是我在人世间传播的一条寻人启事
或者只是个曾经的名字
 
再一次提及的关于你我的往事
是昨夜的风声
和风声中若隐若现的光阴
 
说是光阴如箭
它就这样射中了我的心事
徒留一个空洞洞的瞳孔 望眼欲穿
 
2013-11-26
2014年6月发表于《诗航行》
 
 
《通往未来的桥梁》
——记平和崎岭“桥上书屋”
 
溪涧的两边
南北对称的时空
一只蝴蝶晃晃悠悠
像我手指间的烟雾
它飞着
抖动着灰白的光影
是轻轻的白色
还是淡淡的灰色
 
低处的流水
声响并不大
荡不起通往昨天的水花
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在三百年的水里
滋长出了下石村童年的时光
 
北边的到凤楼 是石氏的家园
南边中庆楼
是林氏族谱的又一个发祥地
而不相往来的足迹
却是走过了历史中那段
刀耕火种的岁月 蝴蝶 
还在当年的天空飞着
 
从南到北 只需一个跨越
从北到南却走了三百年
此刻我手指的香烟 滋滋作响
它因燃烧而疼痛吗?
 
溪涧其实几近无水可言
偏就滋养了时间
这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空间
这是可以填埋的误会
这是可以把山竹横跨
晾晒心情的山庄
 
一位智者来得太晚
为了永固 
选择了钢筋铁骨
为了通往未来
才选择了这个年代
 
2013-12-17
2014年5月发表于《世界日报》
 
 
《我们为何顶礼膜拜》
——记平和九峰“都城隍庙”
 
这是神谕之路的安排
在深冬时节
在纷扬的细雨之中
因为山的高 水的深
以及一种传说 我们
来到了平和九峰的都城隍庙
 
在最滑的最细的雨丝中
隐藏了一小座庙宇
一道习以为常的河表
隐藏住了时间老去的面容
以及已近荒废在九峰街道的痕迹
 
九峰镇的都城隍庙
多少保留着当年的身影
保留着时光走过后
随这雨丝而来的清凉
而在县城之外
无边的绿色充满了根须
不断地因生长而产生了时差
 
九峰镇的都城隍庙
迎着我的视线而来 我迎着那些
深灰的深黑的遗迹而去
来往之间
仿佛一次访问已经发生
仿佛一次迷失
已经只剩下二根手指夹住的烟蒂
 
街道或许只能算是巷道的对面
有个转角
然后是个很陡的坡
它去往另一个神谕之路
而且通往一个姓氏
我先是走进九峰的八个景区
它们在历史的对面和我招手
我隐约看见了
一位农人和三红蜜柚的笑脸
这是一个上午的最后时光
细雨时断时续
王维在我的顶礼膜拜中
帮助我穿过了郁闷已久的心事
 
当面对历史的残迹和现代的节能灯
有一场新的历史
正在雨中堆积 混同静默的河表
一起成为我们全新的灵魂
而街道还是人来人往
蜜柚的香味
还是从朱姓人的手里飘散开来
 
于是 我发觉我爱上了这座都城隍庙
就像在迷途的旅程中
遇见了往日的恋人
这是一座时光照耀下的建筑
所带来的庇护
是神谕的眷顾
是顶礼膜拜的施舍
 
困于一次远行的坎坷里
困于一天中最热烈和晕厥似的记忆里
于是 我们只能顶礼膜拜
向着心神 
写下一天 以及一生的爱恋
使冬天的雨越来越细
越来越柔软并且平和
 
2013-12-16
2014年5月发表于《世界日报》
 
 
《磨菜刀》
 
一个古老的行当 
在芗城的菜市路相机行事
人来人往中 他一脸面善 
磨一把刀 二块硬币
刀比钱硬 钱 只好隐身
 
他是极为熟练的艺人 
但不同于电视上
卖萌的技巧 他不苟言笑 
只对你的刀认真 
也从不问刀的用途 或许 
他已经把天下所有的刀种磨遍了
对于所有的缺口他不再填补 
磨平 
是一刀见血的最好办法
 
我看着他弯腰 用力 
不禁想 人心的伤口 
他能磨平吗
同时我也想到 人不是刀 
人无法一刀见血 
只是我们的内心 为何经常 
伤痕累累
 
2014-1-22
2014年6月发表于《泉州文学》
 
 
《理发》
 
他端坐在他该坐的位置上 低着头
他围着他转 左边 或者是右边
有时就在他身后
 
他听见器具卡擦卡擦的声音 然后
看见自己身体的一部份 掉落在
发黄的白色围裙上 他想
要是从不理发 现在的头发有多长了
 
阳光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停下了
他斜着眼 看着 像看见自己
刚走进来的样子
 
2014-1-22
2014年6月发表于《泉州文学》
 
 
《像鱼那样活着》
——记平和“大芹山”之四
 
 
山体在更高的地段滑坡
灯盏似乎开始点燃,是接近于
安全的地方,在名峰山庄的庭前
暮色已开始用诱惑的手法把一阵雨
落在我的眼前
 
像鱼那样活着,对于我
是一件渴望已久的事
只是在人世间的游荡
那些令人窒息的空气是否
埋藏在这水底
 
像鱼一样活着,对于我
是件简单的事
因为呼吸已经越来越弱
因为雾霾已经填堵了脖颈
 
像鱼一样活着,不需要过多的空气
在清水里让人观赏
在混水里偷偷生养
 
2013-12-15
2014年5月发表于《延平文学》
 
 
《大芹山的晨雾》
——记平和“大芹山”之三
 
 
笼罩着,小心翼翼的覆盖
悄悄淹没沉重的山体
把你那隐约而窒息的气息
带入远处微弱的车灯
 
告诉那个整晚悠闲阅读的人
没有我在,真是个缺憾
且用冬日清晨尚未苏醒的声音恳请
让雾轻快地往更高的方向
 
也告诉她,在那昨日蓝色的山顶上
悦目地,悬挂着餐盘似的月亮
而今天上午才收割的茶园里
弥漫着香醇的白芽奇兰
 
告诉她,你所用的令人镇定的力量
以及赋予神气的山体
此刻正从雾的深处
激起了她早餐后的恋人
异乎寻常的爱意
还有告诉她,大芹山的名峰山庄
艳丽绝伦的锦鲤,在若无其事地游荡
这或许能让她退却
如果你依然不能从美梦中醒来
 
而雾许久许久仍然不愿退却
山坚挺着,也静默着
我在下山的路上,点燃了一支香烟
混和在雾里,然后对自己说
我的心中其实还有
可以供奉神明的地方
 
2013-12-15
2014年5月发表于《延平文学》
 
 
《静夜思》
 
唐朝的月光下谁在独酌
醉了是否就着一张床
把月光当作了故乡 
 
门前有几根木棍捆绑的井架
其实井架之下
就埋藏着我的故乡
清凉透澈温暖如春正好解酒 
 
而在醉意里
被你泼洒了一地的月光
在今夜长满了霜花
冷冷的像你熟悉的背影
月光啊 你在哪
我为什总是
握不住你的乡愁
2013-05-21
2014年发表于《凤凰榕诗报》总第九期
 
 
《不曾相似的城市》
 
多年以后站在这里
面对这座城市的颓废
我拿什么送给你
我的兄弟
 
阁楼不再有佳人的窗纱
墙脚的青苔不再跌撞我们的童年
从前的田野回不到一声蛙鸣
回不到二十年前你送我的一杯清酒
我拿什么给你,我的兄弟?
 
当这看不见炊烟的城市像一块破布
我们用什么擦亮未来的景象
或许只有一颗未曾泯灭的良心
能在时空的最低处轻轻将街道打扫
轻轻收拾这些个破碎的心事
 
2013-07-19
2013年11月发表于《剑南文学》
 
《河东的秋风》
 
在这秋风的低处能闻到一种香味
隐隐的略略的轻轻的微微的
像河岸边的一位长者
将一袖的英名抛到空中
又跌落进东去的逝水流年里
化成那年楚歌的回声
 
而这香味随着风
随着南飞的雁群随着远处苍白的云彩
绕过情韵悠悠的歌辞
也绕过故事里佳人的发髻
 
而今在这个秋季
风吹过 水流过
是谁的倒影不忍离去
也不愿离去
 
2013-07-16
2013年11月发表于《剑南文学》
 
 
《东田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
 
先是从水的那边
再到水的这边
它是水池中一天到晚游泳的鱼
荷花未开它已游过一湾清浅的初夏
落花刚刚跌下它就游过了一个季节
 
这是从不记得经过哪里的鱼
它从不迷路哪里的水都是它的家
如若是有小小的惊动
它很快就能找到安静的理由
这是鱼,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
 
它没有用来回头的颈椎
却是在人情似水中游刃有余的鱼啊鱼
它眉清目秀气宇轩昂风流倜傥
一张网就是它的金缕玉衣
2013-07-21
2013年11月发表于《剑南文学》
 
 
《庄子击缶》
 
很多欲望望眼欲穿
很多无奈奈何不得
物质像吃过了的美食
道德像用旧了的衣服
 
庄子敲着缶不动声色
他听得出哭声里有几分假唱
一些人在议论着天气
顺便谈谈庄子那个缶的质地
庄子不动声色
他听得出评论里有几分专业
 
庄子是在想要是自己死了
他们会不会哭为什么哭
庄子可能还没想明白
于是他一直敲着缶像敲着自己
 
2013-07-23
2013年11月发表于《剑南文学》
 
 
《时间的真相》
 
一朵桃花
二朵李花
哪一朵更像落花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哪一朵更像唐朝的落花
 
落花的悲歌已是古老的绝唱
花间的酒壶也已是陈年的墨迹
 
无可替代的
便是这亘古未变的一声叹息
那么 请点上一盏烛光吧
去照看一杯沙漏的流失
或者去冥想一条皱纹
是怎样划过青春的枝头
 
2013-0-17
2013年11月发表于《剑南文学》
 
 
《孤立的诗意》
 
大瘐岭到汉江只需一滴残墨
汉江到洛阳只需一条短信
家乡却是一盏不敢挑亮的夜灯
 
春天像个月经不调的女人
在这个春夜
再添任意一个字一个词
诗就会死去
而苍老的时光会让我
迷茫了回家的路
 
我是从明月当空的唐朝出发
像一匹作案后的马
不敢在你的面前诉说一路的艰辛
因为我在唐诗里 
已无家可归
 
2013-02-14
2013年11月发表于《剑南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