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诗

走在晚报大道的旅人(组诗)

陈跃军2014-07-31 10:59:35
《走在晚报大道的旅人》(组诗)
刘慧
 
一、致谢
 
候鸟又在盛夏时暗谋迁徙之途
烈日的炙烤中,追羽的欲望早已龟裂
我深入锅炉,想煅烧出一堆白骨
在某个收藏馆成为打上文化标签的遗产
不经过仔细鉴定
就看不到思想的牙印
谁也找不到传说的前因后果
旧闻早已遗失在晚报大道的叉路
 
走在两排栅栏的间隙
适合脚印的地方已经被美丽堵上
我与车辆一同呼啸
迂回在晚报大道与花卉一条街,偶有鸟鸣
不见芙蓉——凋谢是这个季节的暗疾
仄逼的人行道上,一盆盆花草远比我重要
作为一个旅人,我想写一份致谢词
蒸笼似的城市因容纳我,又升高一摄氏度
 
二、温润
 
从五米间距的厨房走出
蒸菜馆罗列芸芸众生的食欲
瞄准了中午十二点,前所未有的律动
恋上一份猪血的关怀,辣味纯粹
有家里锅铲撒发出的香味
我轻易绕过肉,在素菜里和谐营养
如果太阳只映射出形单影只
头顶的阳伞将开放得多么无趣
 
灵魂很清凉,傲视着冒出隐形蒸汽的地面
爱掉链子的凉鞋,总在愉悦中踩过它们
这气候再干燥,手心都能保持湿润
经常被旁边的人彰显得更小
小得那么起眼,引来无数的疑惑之光
坦然自若地收取更多打量
骄傲总是用来挥霍的。在安全的边角
我愿意在每天的晨风里,腾出满脸的汗珠
 
三、夜场
 
这是个下弦月逐渐隐去的子夜
面皮和馅还那么饶有兴趣地包含着
像那些欲言又止的过路人
把油然而生的感叹抑了又扬、扬了又抑
我变成谁口中的代名词
像城市雪亮的霓光灯混乱着黑夜
在通往目的地的路途中
谁都无心梳理旁边穿梭往复的流动
 
星星之光早就被沿街的路灯隐去
如果你走在我的身边
我们的间距里,会排列什么话题
虾?鱼?海涛?岛屿?舌尖上的神话
或许我真的不能存活
在长不出苔藓的礁石丛中
但我现在是安详的
似乎一串串的美丽和香芬正在撒开
 
四、涟漪
 
去马路对面,总要经过斑马线
就像报纸上的一首律诗
中规中矩地排列在晚报大道上
汇进来或流往车站北路的机车蚂蚁
淌出更多的热气,浴洗绿灯下横行的腿脚
我突然依赖一个近似的唿哨或小旗帜
肩膀一热,圈圈涟漪在深处绽开
避过汽车的尾气,我的惊恐包裹着肮脏
 
由东到西,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文字
最后一版的中缝,火车的哐当声从顶端爬过
我该买一份晚报来研究它的起始
油墨的浓度,与今天的心跳有何瓜葛
而报刊亭的姑娘,只扔出两包香烟
我不属于那个特殊场合下
优雅的吐雾者,也毫无积怨
传统的版式也许更能让一个外来人接受
 
五、风景
 
又辜负了一个浪漫之夜
湘江水波动,忽远忽近的光影荡漾
桔子洲高高升腾的奇形烟花
你一定不分白天黑夜地做那个梦
而或是我,眼神里跳跃出稍纵即逝的亮光
很多的奢望只能如此存活——
资水、湘水的帐蓬,一杯清凉的冰
何年何月能握住一缕温馨,永远的幻像
 
还有更远的风景,车站北路,再往北……
就算路牌永久不被更换,我的腿
更多的钙,也会被时光回收
日子会被淘尽韧性。坚持,独自瘫软
每一份拥有都具时限性,像这个夜晚的凉意
水很遥远,尽管我犁出一路的血
彼岸还是在别处若隐若现
又无奈错过,那并不是特为我而设的风景
 
六、环绕
 
知时雨,凉凉地飘在你的身上,不轻不重
刚好填满因忧伤而滋生的皱褶
更多的时候,我们在烈日下烤火
摆动的腰肢更细了,随意一弯便是黄金弧度
淋着雨走路变成奢侈,我赶上了
失去幽默感的人抱头鼠窜
像随意翻阅报纸的手
轻动指头,几张雅致插图便被错过
 
谁还在咬紧齿缝,用前鼻音朗读
反复校对过后的豆腐块接近于方正
两张暧昧的风景画被文字环绕
——我总喜欢这种模式
G7咖啡的浓香拯救昏昏欲睡的下午
凌晨时份,终于可以定稿
夜莺已经再度饥饿,吐出一排条形码
我们对视着,将几位数字贴在上方
 
七、旅居
 
还保持着陌生的小区内,晚风让裙摆惊起
林荫道上残留着白天的闷热
在客厅里,我仍是远道的旅人
临时铺设的床板很清凉
室内空气纯洁,没有失眠的理由
整晚的闲静,独自拥有
如一叶小舟搁浅在温馨的港湾
玻璃茶几上,参差地排列着几瓶干渴
 
晨光总是很早就穿过客厅漫进房间
陌生的鼾声从阳台飘过
从不曾如此匆忙地奔走在别人的院落里
晨风凉水般沐过,槐树细碎的落英
淡香中的迷醉,一度让我窒息
晨风将脚步扫荡得凌乱。被早餐驾驭的
还有在晚报大道上来往奔走的人们
他们都是去赶一个点,才会如此匆忙
 
八、淡定
 
不用谁扶着胳膊,或被置于安全的一侧
你看,绿荫里妖娆的植物总有些失血
站在大马路的中间等两边车流背道
此时,我是一位短暂的读者
在报缝间,阅读奔波的蚁群和甲壳虫
丈量他们脸上的菜色与梦的距离
我知道这些梦很少打着中国梦的印章
更多的,被柴米油盐熏陶过
 
很快就走到下一站,或者被推
经过拐角,是中小公司零零落落的摊担
每个方格里,定有资本家与清扫工的故事
他们之间的讨价还价是那么隐秘
我只能凭着阴阴晴晴的面部表情猜想
在今天的末端停歇,让眼睛看住自己的双唇
必须,在不匀速的气流里保持淡定
太阳升起的天边,对面的冰与火如此亲密
 
九、再会
 
很早就预见了那个终点,所有的面都翻尽了
四个角落里,安放着呆痴的坐标线
用毫无悬念的直角,轻易守住边角的纯白
一定有些什么,隐藏在优雅文字
和意蕴浓厚的风景画之间
它们配合得相当完美,又保持着合适的间距
夜光中,看到了一段传奇
但我并没有将晚报的那方纸剪下来
 
美丽的故事,结局总带着忧伤
印刷工没有掌握那排幸福的密码
最后一次从小区的偏门挤出来
把那些花卉、车流、早点扔在身后
卖蛇人断续地叫嚷。我几乎贪恋那缕清凉
横过晚报大道,像悄然折叠起一张报纸
时间迅速飘过七楼,我仍保持着旅人的姿态
电梯没有断电,把我顺利送出真我先锋
 
[在长沙晚报大道与车站北路旁交汇处的真我先锋楼“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湖南工作站”编辑校对《中国水印》杂志九天,有感。冰火楼,金太阳楼,都在此地]
 
 
 
《背面》(组诗)
 
◎梁
血总是向着北方流动
北方以北,命悬一线的峰顶
有着终身不化的糖衣片
以此养身,液态的物质保持循环
而背面,总有轰轰烈烈的情节
一个刚刚下沉,另一个又争相突起
曲折,妖娆,让花溅泪
比泪更廉价的,是血液
为某个细胞淌急几十年
却被暗处激昂的故事一再漂白
漂成雪色,被恶俗划碎
那接二连三的传说,把脊梁折弯
不知情,梁被换成了柱子
 
◎墙
围墙被寒气日益砌高
青苔在不断延伸,企图长成树的模样
深井关住了蛙鸣,春风被燕尾切断
白天,只是躯体,接近零度
感觉不到冷暖,也没有光
哈哈镜里,莫名的欢娱僵硬
猫一样蜷缩在黑漆的木盒子里
鸟鸣将夏天的果实闹得咧开大嘴
而角落却在死寂中下沉
只有被塑桶围困的水,在电流中
独自沸腾、起落,像被下过春药
日子还是维持着固有的时辰
唯独墙在生长,高于草、树和天空
 
◎窖
不能登月,梯子在多年前的夜晚被毁
现在只剩下锄头,在手掌中磨茧子
铁器被快要爆裂的隐秘擦得铮亮
许多印痕需要埋藏
亮光愈是深入,世界便愈寡言
刨下去,多一层温暖
开始放置。咸咸的液体
流成小溪,流成九曲八弯
硬骨头,保持直线
平铺的诺言,永不拉伸和修剪
未曾被痛苦扭曲的笑颜
未曾被候鸟啄碎的低沉兴奋的歌声
都排列在大地胸口
 
◎挡
黑色被挡住了,只有光刺着
看不清来来回回的暗伤
背面流动着被遮蔽的浪涛
一声高过一声
亮光里的激荡,已被多事之风打落
网膜凹凸,像被修补过的漏洞
真相被华彩的屏保堵住
不想动一动,流动的牙齿持续咬紧
又一团乌云长出了白内障
只能在陡峭的二极管里攀爬
把鳞片一阶阶剥落
谁能挡得住倾盆而下的漫延
除了扬起白旗,便是高举前臂
 
 
《窗玻璃外的人影》(外二首)
 
一块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
倚在窗外,与屋子毫不相干
与屋内的某个时间和人息息相关
隔窗打量,一种欲望
那个人的心,是铁质还是绸缎
或者,室内是否有纹火
有时候,渴望烧烤一尊瓷像
有时候,想让海潮带走一滩沙子
更多的时间里,透窗取暖
在春日的某个时辰
外面的阳光雨露和生长冲动
与里面的层层潮湿搅和
 
《卑鄙》
那个夏季,是多么卑鄙
用一罐发酸的汗水
与炙热的阳光做了交易
之后,一直在洗刷
 
密封了牙关
便可以用鼻孔呼吸
不停地学习一种技艺
该忘却时,从不把记忆串起
 
生活如此简单,像一场家家酒
这一回,是真的醉了
碰上雨天,便掏出灵魂洗涤
直到泛白
 
对面的窗户,外观极其简单
没露出暗器和机关
撕开内心的包装,没有商标
却布满卑鄙的唇印
 
 
《天阴,有雨》
有人喜欢被低沉的云朵裹缠
似一床棉被,覆盖一具
散发温热和潮动之气的裸体
鸟鸣被压制着,新叶和花朵矜持
这个天气适合春捂
捂着,树上的柔软便熟成坚果
春天的上午,心悸得疼痛
成长的欲望极度严肃
太冷,一股炙热忽远忽近
被猛烈烧烤过后,自己慢慢凉却
雨点飘落,什么在拼命地打开
膨胀、颤抖,颤抖、膨胀
雨雾朦胧,世界全是雨的珠帘
没有门,没有出口
 
 
【刘慧(平溪慧子),湖南省作协会员,邵阳市作协副秘书长。作品散见《西北军事文学》、《文学界》、《散文诗》等,入选《女子诗报年鉴》、《中国年度优秀诗选·2012年卷》等。创刊主编《邵阳小记者》《邵阳市场营销》杂志,《湖南青年诗选》编委,主编诗集《资水蕙风——邵阳女诗人九人集》。出版长篇《青春的漫歌》、诗集《醉梦园》和《傻到极致》。现存剧本、散文、小说、诗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