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备忘录（外一首）
徐业君
晨光在充电器接口处结霜，
手机弹出第17条寒潮预警。
你裹紧羽绒服挤进地铁，
耳机里循环着：
“秋裤已加入购物车，
但爱情仍在待发货。”
写字楼玻璃幕墙折射出
无数个缩小的冬天。
咖啡机吐出第9杯美式，
糖包在抽屉里
结成硬块，
像句卡在喉咙的道歉。
外卖骑手在导航里迷路，
保温箱贴着“小心烫伤”的标签。
你咬开三明治的塑料包装，
发现生菜叶边缘
已泛起铁锈色的斑——
像所有被时间氧化的誓言。
傍晚，共享单车把手上
凝着薄冰。
扫码时，屏幕显示：
“今日骑行优惠，
但温暖需另计费。”
你呵出白气，
在窗户上画了个笑脸。
霜降这天，
我们终于承认：
有些寒冷，
连拥抱都无法抵御。
霜降，播种记
拖拉机的铁轮碾过最后一片残秋
仪表盘的数字跳着，把节气压进土壤
父亲把种子袋扛上肩头时
霜花正落在他新添的白发上
田埂边的野草蜷着身子
像被季节没收了绿的孩子
我蹲下来帮他扯开塑封
指腹蹭到袋口的生产日期
是三天前，从县城农资店运来的春天
播种机吐出均匀的鼓点
一行行浅沟在身后闭合
像给大地写满带括号的诗
括号里藏着雪的预告
和来年芒种的阳光
父亲用脚尖压实垄边的土
手机响了，是合作社催缴保险的短信
他眯眼看看天，云是淡蓝的
像刚被霜洗过的棉絮
“今年的苗，该比去年壮些”
风掠过空旷的田野
带走了最后一片槐树叶
我看见种子在土里翻了个身
把霜降的冷，悄悄
酿成了拔节时的痒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