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呼应着另一棵树
（组诗）
作者：李岩
留痕
月光，粘住枝叶
春心荡漾，久久热吻
缠绵过后，终于
在树的灵魂里
凝成
一滴滚烫的泪
森林的幽思
黎明。风吹散雾的面纱
悬在树冠上的月光，终于下定决心
不再返回天庭
重回小松鼠居住的树洞
依旧回味，针叶林稳健的呼吸
还在怀想，阔叶林有力的心跳
松脂飘逸，为梦呓痴迷
它们已生成一种态势，跃跃欲试
汇成风声，走向难以确定
山雀狂啼不息，像颤栗闪烁的奇光
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光秃秃的石壁上
已缀满绿绒绒的青苔
绿得鲜嫩而又深沉
森林的幽思与之相互辉映
山地上，又拱破多少树籽
枝头上，又有多少新叶萌生
挤向空间，再挤向空间
可空间却愈发惬意，绽开笑容
一棵树呼应着另一棵树
一片森林默契着另一片森林
阳光下，山风仿佛战鼓
奏响林涛，山野摇动
迎接即将降临的酥雨
迎接森林，辽远深䆳的意境
绿海深处
一棵树拥缠着
另一棵树的须根
百棵树拥缠着
千棵树的须根
一只山雀的低鸣，轻轻融入
这片绿海汹涌无际的涛声
时间悬浮在森林的绿叶上
森林的旅途深不可测
纵然历经坎坷与磨难
清醒的心从未沉沦：
每一棵树，契合每一棵树的灵魂
滚烫、润泽、澄明
清溪在须根的年轮里
留存永恒的吻痕
更有千万年的情深意重
熠熠星辰……
早春
春草，刚拱破雪窝
张开嫩嘴，一个劲儿地喊饿
山风真调皮
竟把百余年结晶的松脂
让春草吮吸
那甘醇的烈酒
醉得春草摇摇晃晃
一套醉拳打得行云流水
愈发可爱天真
真的神奇，仅一袋烟工夫
春草便清醒如初
睁大亮晶晶的眸子逡巡：
土地开始轻轻蠕动
变得黑亮、蓬松、软润
杏花般微苦带甜的味道
与一缕缕热气从土缝向上升腾
蚂蚁、蚂蚱、萤火虫的梦呓
青蛙、山雀、松鸡的梦境
透明而又瑰丽
像雨后天上的彩虹
春草，忽然看到不远处
白云挽着白桦树的脖颈
阳光在枝头上悬浮
与小松鼠正娓娓絮语
只能隐隐地听到
几个火辣辣的字眼
让春草激动的童心
咚咚咚咚地跳动
最深处
静极——
山雀将欢啼
放慢放低
隐入阴影深处：
那是蓊郁幽深
深不可测的神秘圣境
世间最湿润鲜活的绿植
被无形的手搅动成绿色的浪
宛若大海的潮汐
时而愈发静谧
无际无边，无边无际
山雀衔着这绿色的波浪
在阳光下飞翔
此时，小松鼠正抢戏
枝叶上的阳光
欢腾跳跃
助兴白云，以及山风
在树梢之上，摇荡……
刊发于《草原》2025年6月号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