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诗

老房子

徐必常2024-12-31 16:43:22

老房子

 

作者:徐必常

 

这是父母年轻时的杰作

当时在村寨,漂亮得让公鸡都红过眼

帝王堂前的多少代子孙

就搬在一根椽上安家

它们的快乐,加上父母的爱心

一年至少有一窝雏燕远走高飞

 

多少年过去了,父母老到最后

又变成了屋后的一堆泥土

留下来守窝的那对燕子

不知是燕子中的第几十代了

老屋空着。从老屋走出来的我们

都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垒了个窝

尘埃肯定是老去的岁月

它们吊在老屋时,使我想起

老人们老也抹不干净的鼻涕和口水

尽管这样,老屋子还坚强地站着

它这样站着,使我们

无论何时何地

都得挺直腰杆

我甚至感觉到呵,在站着的老屋里

有两双像灯塔一样亮着的,望子成龙的眼睛

 

作者简介:

徐必常:1967年生,男,土家族,贵州思南人,工程师,一级文学创作。198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创作涉及诗歌、小说、记实文学、评论等。出版诗集3部,长诗2部,长篇纪实文学1部。曾获中国土家族文学奖,贵州省专业文艺奖等奖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贵州文学院。


老院子,老房子,老日子

——浅析徐必常诗作《老房子》

 

作者:史映红

 

写这篇拙评的时候,突然想起近些年自己在写作中走过的大概路径:其实严谨的说在部队21年里,谈不上真正的文学创作,边疆一线部队管理非常严格,我长期在基层和师团机关任职,首当其冲是做好本职工作;任连队指导员的四年里,可以说两眼一睁忙到天黑,百十号人,数十台车,吃喝拉撒睡,工作千头万绪,上级检查一个接一个,直到现在,经常还梦见在接待工作组,准备名目繁多的检查,在全力以赴做某项重大工作,不遗余力地处理战备事宜。在机关各种材料多如雪片,整天埋在成山成堆上请下传、下情上报的各种材料中,有的能照本宣科、依葫芦画瓢,更多的要苦心孤诣,绞尽脑汁,要做到独出心裁,独具匠心,真让人头痛不已。

不管在基层还是机关,总是万分珍爱身上的军装,珍爱每个岗位,我知道在部队的日子毕竟有限,始终勤奋踏实,任劳任怨,像一根上紧的发条,像一台加足油的机器。当然组织也给了我足够的回报,曾三次幸运的走进军校大门,分别是1993至1995年的徐州空军后勤学院;1997至1999年的空军政治学院;2004年上半年的解放军政治学院上海分院。从一个懵懂少年到一名团职军官,我一直在内心感激着部队和西藏。我的意思是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到工作上,写作是工作之余的事,深夜、周末和节假日,尽情地看书,写一些诗歌散文,记录生活里的所思所悟与点点滴滴。

2012年年底解甲归田,幸运的是竟然在不到两年里上了两回鲁迅文学院,一次是2012年下半年参加鲁迅文学院第二届“西南六省市区青年作家”培训班,地点贵阳,学期半个月;一次是2013年上半年参加鲁迅文学院“第19届高级作家研讨班”,地点北京,学期两个月。那时四十出头,创作热情甚高,写得多、投稿多、发得多,竟然杂七杂八张罗着出版了三部诗集,合著就更多一些;可见那时对铅字的看法是神圣的,真想不通就怎么那般迷恋?

四年前父亲在最寒冷的冬天驾鹤西去,在我大半生中,这个打击是最大的,我见证了他一生体弱多病、弱不胜衣,一生吃药打针、住院无数,一生操心劳力、殚精竭虑,一生艰苦朴素、勤劳节俭,最后见证了他溘然长眠、撒手人寰。这促使我对人生多不易、命运本多舛的重新思考,对曾经和现在热爱的文学,一下子就淡然豁达了。古今中外,文学创作者数不胜数、浩如烟海,作品更是卷帙浩繁、恒河沙数,但留下的又有多少?人们记住的又有哪些?想通透了,写作也就变得简单了,想写就写,写一些亲身经历和内心感悟,不想写就玩就睡。更想不起来投稿,发不发表、获不获奖不就那么回事;你还是你,你和这些零碎啰嗦、胡言乱语的文字不都是沧海一粟、微若尘埃吗?

也有那么一些长期关注我写作、十年如一日阅读我颠三倒四文字的友人,内心是感激的,甚至前段时间有位朋友来信息说:“老同学的诗评里,有那么几个人你好像更偏爱一些”;这是真的,我偏爱的几个人是原上草、徐必常、王国伟、耶杰·茨仁措姆、蓝晓和一些军旅诗人,他们几位以前或现在是刊物编辑,曾最少都给我编辑发表过数万字,多的近二十万字,这在我加入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时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们是我文学创作大海里的舟楫,是冬日的暖阳,是十字路口的路标,是黑夜的灯塔。

返回到著名诗人徐必常的《老房子》第一节,本节在写数十年前的老房子,也写出了多少人的心声。我爷爷曾是一介雇农,凭着艰辛的努力,在他干活的富人家旁边打了一座长方形的土院,草草搭了几间小屋,后来把土院一分为二,父亲和二叔各一半;我不记得父母曾住在怎样的房子里,但肯定是冬天遮不住风雪、夏天堵不住暴雨,低矮破旧。但记得蹒跚学步时,小院里突然来了很多人,忙忙碌碌,过了些时日,我们家就有了史家山当时除了几户“富农”之外最漂亮的房子,“这是父母年轻时的杰作”,在这房子里,我度过了童年,上完小学,外出读中学,像“雏燕远走高飞”,远赴青藏高原。

第二节前半部分,“多少年过去了”,“从老屋走出来的我们/都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垒了个窝”,独留老屋,让“老屋空着”,经受风吹雨打,风雨飘摇。记得每次回去,除了陪老人,一定要去老房子里看看,墙上字画破旧斑驳、支离陈旧;椽梁陈腐变色、不堪重负;电线烟筒蛛网尘封,褴褛缠绕;物品器具尘埃覆盖、土腥扑鼻。年迈的二叔说:“这座老房子,近年来村干部带着很多人来,一拨又一拨,又照相又录像,给很多人家申请了低保户、贫困户、精准扶贫户等,每年有好几回”;内心便莫名酸楚,真正的房主,一分钱也未见到。一种岁月流逝的悲凉感,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一种想念父亲的绝望感重锤一样敲着心扉,只好悄悄掩面而泣,匆匆逃离。

“尽管这样,老屋子还坚强地站着/它这样站着,使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得挺直腰杆”,我家也是,即便如此残破的老院老房子,父亲离开的第二年秋天,村干部以“影响村容村貌”为由,在一个秋雨浩荡的上午把老院子拆了半边,两间小屋轰然倒塌,灰飞烟灭;但那座旧屋还挺立着,像一位苟延残喘的老人。这几年回去,除了给父亲上坟,老屋我不忍再看,心里五味杂陈,赶紧离开;曾经的粗茶淡饭和喜怒哀乐,曾经的憧憬梦想和悲欢离合,知道已不在里面,但又去了哪里呢?毕竟曾是那么清晰啊。

“我甚至感觉到呵,在站着的老屋里/有两双像灯塔一样亮着的,望子成龙的眼睛”,这是老院子的眼睛,是老房子的眼睛,更是双亲的眼睛,童年是,少年是,现在是,将来一定还是。

在当下很多文字玄虚造作,流于表象,失真少血的情况下,必常的文字却有探古寻幽和思亲怀旧,有现实情感和生命追问,有抽丝剥茧和内心解剖析,也有淬心砺骨和向前向上。

必常的诗还有个特点是真挚醇厚,朴拙实诚,他常以写真写实的手法写动物植物,写事物人物,直吐胸怀,直抒胸臆,再巧妙地插入哲意或禅意,给受众以启迪;在意象选择与转换上娴熟轻灵,不留痕迹,不拖泥带水。

与必常认识已十多年了,这些年里,偶有相聚,但更多的时候,远隔千山万水,却彼此遥遥牵系;好则经常有文字交流,内心的润泽与浸沁从未中断,真诚期待能读到他更多更好的作品。

 

史映红:男,70后,甘肃省庄浪县人,笔名桑雪,藏族名岗日罗布;在西藏部队服役21年;曾在《文艺报》《诗刊》《解放军报》《青年文学》等发表各类作品1000余篇;出版诗集《西藏,西藏》等4部,传记文学《吉鸿昌:恨不抗日死》等,评论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读鲁迅文学院第19届高研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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