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诗

谁在瞄准哈维尔·米莱的头部?

陆健2024-05-31 16:58:47

谁在瞄准哈维尔·米莱的头部?

 

作者:陆健

 

在一个27岁的青年,想要击中

哈维尔·米莱头部的时候

米莱正随手理了一下他的发型

——不讲究发式的发型

黑色火焰一般的燃烧物

 

或者是冒出金光的发型?

 

这个问号颇为重要

潘帕斯草原上

自发秩序的野花正发着低烧

它们是否到了放任一下自己的时候了?

 

凋敝。贫穷。阿根廷的衣衫

毛边了,旧了。无数箭头

不能不瞄准。没理由不被瞄准

但什么是幸福的靶心

或敌人的致命处?

 

货币贬值像富人兜风的车一般快

债务。伊瓜苏瀑布像水的高墙

水的接天巨石一样,崩塌

 

改革,涂涂改改,还是修修补补?

给老黄瓜刷上一层绿漆?

理性的僭妄,还是不加论证的

只管作揖或跪拜的信仰?

这个既不像恶魔也不大像总统的

总统,急得像他被风吹起的领带一样

 

革命的“革”在汉字里,有时候

是让脑袋落地、搬家的事。搬到哪?

自然是一劳永逸的好去处

 

搬到昔日的敌手家中被奉成为勇者?

不可能。所以建议慎用。很多地方

政府和人民相互瓦解,比赛堕落

清晨作出的承诺,黄昏的言语飞奔

想把那清晨带着露珠的承诺追回来

 

这可不是哈维尔·米莱想甄别的

——集体主义者隔着雨衣搔痒

——极端个人主义者鬼鬼祟祟

或竭力让你认不出他的面目

 

被冠以疯子、政治狂人雅号的他

这可不是哈维尔·米莱想看到的

假如你真的这么称呼他也无所谓

 

坐民航的经济舱飞往欧洲的他

在达沃斯峰会上挥舞双臂,放厥词?

什么专列、专机,都归类于

一辆长了翅膀的飞行器。可有必要?

 

可爱的外星智能生命,你们打击地球

知道该首先干掉谁了吧?

 

欧洲啊,还有这个盟、那个佩克

那些幼稚到可恶的或者

总给朋友或小弟帮倒忙的政客

窃窃私语,祸乱江山,丑态百出

这么多年除了留下笑柄还做了什么?

 

俄乌冲突,中东战火

乱草长满文明的下巴

疫情的尾巴拖着经济衰退脏兮兮

 

好像民主、进步的光辉夺目

等同于战争,相互讹诈

愈加血腥,其余均显得等而次之

 

从马德里、梵蒂冈、本国教皇那里

寄往地球最南端邮局的信件

是谁接收、或代收的?或者

它还没盖邮戳?祝福滞留在路上?

 

施瓦辛格的演技是我们所有故事

与美利坚神话的终结者?

 

剥削是一种罪恶,共产是另一种

哈维尔·米莱向整个欧洲宣讲

不,是重申——强调,他狂吼

自由万岁。他妈的!

 

绅士们讥笑他——半握着的拳头

凑向唇边假咳,小觑他的教养

 

休克疗法像一种

蛮不讲理那么讲道理。来得那么快

开始时是接受了许多欢呼的

 

公职人员,五万、十二万被裁退

像在洞房里被买家推倒的女孩

政府机构隔一个撤消一个。这便是

首脑对下属的“合法伤害权”

之要义?腰斩高官薪资

米莱自己的年薪先砍掉一半

 

也许并非阿根廷民众的原意啊

手足无措的你我,只好

听从哈维尔·米莱的尽情蛊惑

让他登台试试——

人们用饥饿和等待这“尝试”

米莱说他拿命一搏

 

议会像一首结构松散的诗

哈维尔·米莱轻易地从上一行

转入下一行。乱世当用重典

当过士兵的米莱。当年

敌方的子弹射向他,拐了个弯

留待日后的敌人练习瞄准

 

主持过电视节目的他,又说

媒体是用金钱的蜜饯腌制而成

那些八哥鹦鹉的口腔学专家

这群只会唱赞歌的报喜鸟

 

他的意思是——《民族报》不妨

交给一群不同政见者操办筵席

 

庇隆主义。后庇隆主义

集体主义,个人主义的钟摆。需要

带着大蒜浓汤味的奥地利经济学

来治愈现实的肠胃炎

 

主义的前缀词从来都是

宫廷御医都号不准脉的疑难杂症

魔术师抖开的黑布遮住的舞台道具

 

人说没有土豆,苏格兰厨师

都不会做饭了

但是只有土豆你让他怎么做?

 

如今是谁?在电锯式改革的风口

向哈维尔·米莱做着射击的姿态?

像是要击穿去往南极的一张

“最后一分钟船票”?

巨人柱仙人掌头顶布满问题的尖刺

 

马尔维纳斯群岛的黑眉信天翁

也决不改口说那貌似高贵的伦敦英语

国家主义藏身于民粹主义身后

你初看是平静的脸,笑脸

再看,少数是诡异,多数是两道泪痕

 

潘帕斯草原上的花又响亮地开了

笑了——含义不明的笑

顶起时间的凸起部位

它们今年花胜去年红。人们

不断把误解和曲解呼应在一起

像穿透一只销路很广的南美对虾

 

这块象征着财富的土地

拉普拉塔河,说西班牙语的河

国旗上的“五月的太阳”——

自由和黎明被举上高空

 

自由永远没有错

虽然有时候她有点喘不过气

自由如果只在旗杆上飘扬

那她就过于——不尊重自己了

 

米莱忙完公务回到家中

他就不再是总统。刚刚想起

女友法蒂玛·弗洛雷斯

已经鲣鸟一样飞离这片丛林

到赛纳河边的梧桐树下唱流水

只留下他双肩的落叶纷纷

 

他想追上去献一束鲜花

可是不能。几位省长登门抗议

关于转移支付,国家与地方利益

抵制通货膨胀的万人集会

正在他的脑门上举行

 

谁都晓得自由是一枚甜蜜的果子

可是能品尝到的人少之又少

 

那些山毛榉树上的橘色瘿果盘菌

那些“达尔文菌”,它们

在进化论的后背上进化得太慢

慢得就像叹息街上,踟躇在

一张老照片里的的孤独行人

 

而汇率崩盘似地下跌,比索美元化?

而世界性危机正像乌斯怀亚

通往南极半岛的恶劣天气

“魔鬼西风带”的比喻也不为过

西班牙召回驻阿根廷大使,投资泡汤

 

这时妹妹卡琳娜·米莱

递过来一杯咖啡。他说不

还是马黛茶吧。既然和东方货币互换

已成为幻影。之后他带上

装有激情和煽动性的表情包走出官邸

携带着被闲散磨损了边缘的

粗糙的自由

 

国家的经济走向、货币政策

需要向谁低头?权宜之计?

教育、医疗,公共开支消减

堕胎不合法。支持率的起落

税率。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的问号太多的人生

他的不得已太多的日日夜夜

 

57个政党提案蜂拥而至

20多位官员礼貌请辞

成千上万的自由职业者的

细脖子发出吁求

 

《阿根廷,不要为我哭泣》

我们输也唱,赢也唱

 

马拉多纳、梅西、巴蒂斯图塔

你们身上披的国旗,浅蓝色

象征正义,白色象征信念

正直和高尚。在上帝的注视下

献出我们的生命、价值和意义

 

自由万岁。他妈的!

我说的是全世界。他妈——的

——无可替代的语气助词

 

每天我翻开财务报表,看到汇率

曲线下行,就像看到持续有人倒下

日渐消瘦的人民,皱纹在加深

加密货币潜行于交易

我们曾经的富庶和自豪

何时重见天光?它们就埋藏在

我们的劳作里,我们的忍耐里

自由将在劳动的手中放射光芒

 

里卡多·古铁雷斯医院婴儿的

啼哭,回荡在布宜诺斯艾利斯

阿尔维尔大厦的顶端

生育率在上升,出口数字回暖

 

我要看看国徽上的月桂树的叶子

枯黄了没有,掉落了没有

是否掉进资本论与译本之间

差异巨大的章节。谁给折了页?

机会主义是否正给经典整容?

 

忘了谁说的,自由是好的

自由加上主义就另当别论了

 

集体主义的体态比照企鹅的样子发福

个人主义偷偷模仿乌贼的动作

100比索上艾薇塔·贝隆的头像

头发有点乱糟糟。忘了谁说的

国家常常是一群

没有道德感的家伙在作忙碌状

 

普世价值观的宽容

就是它的弹性像弹簧

 

以278、04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起誓

以萨尔塔、胡胡伊的锂矿

以何塞·德·圣马丁将军的名义

两座塔形钟楼拱卫的卢汉大教堂起誓

万岁,南乔治亚岛雄壮矗立的冰河

——这种万岁对地球气候是有益的

 

万岁,我们的自由之竿

竿顶的红色“自由之帽”

万岁,两片薄薄的波涛中间

夹着汹涌的跳探戈舞的一整个大海

 

在阿根廷的土地山川之上

我们的人民在承担着牺牲

马尔维纳斯群岛还在被称作

福克兰群岛。岛上的黑眉信天翁

求偶时的叫声,像刚锤敲击

小铁砧一样,因此被叫做“小鞋匠”

我们的国鸟是棕灶鸟

 

我的拇指和食指比划成一支枪

对准自己的脑门。还有

谁的眉心被标注了靶盘的十环?

三环也许就足以致命

 

米莱从眼镜框上面投来目光

 

“下场”这个词是个美妙的词

演出结束?死亡?蹲在一个土坑里

双手抱头受众人嗤笑?

 

现实有苦难,自由朝向未来

自由是期待与朋友的手相握

如同合恩角滩涂的风

麦哲伦海峡连接太平洋大西洋

 

鳕鱼、鱿鱼、对虾

正在马德普拉塔港口登陆

一片肉在盘子和叉子中间

发出牛的叫喊

渔业生产,矿业资源

莫雷诺冰川、巴里洛切风景区

火地岛,世界最南端的火车站

 

瞄准,很多人瞄准了很多人

如果你的目光在我胸口停留两秒钟

你就从我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你

 

我是寄生于总统身上的自由的闪光

你也可以视我为负重的普通人

 

赞美:意大利面、土豆球、小哈里斯鹰

赞美:白色教堂、贵族公墓、叉尾王霸翁

灰喉裸鼻雀、毛果茹、大食蚁兽、羊驼

美洲豹、能活到100岁的安第斯雄鹰

 

世界需要和平。美洲最南端

与非洲大陆最南端的好望角上

行走着旅人的双脚

 

可是世界太难了,自由太难了

昨日在五月广场的社区街角

一个孩子抽泣,“早饭没吃饱”

他身旁的老人说,“俄罗斯的

萨尔马特导弹在演练。人类

该给自己下半旗了,不然来不及了”

 

那个激进党青年团的小伙嘟囔

如果马尔贝克酒我们没喝过量

去年的大选的结果不会是这样

 

哦,我对总统的座椅瞄准

对自己的心脏瞄准

瞄得非常准。我逃不脱。我会死

力竭而亡,无法改变自己

和众人的命运

 

我的终结,就是眼睑被南乔治亚岛

那座新月形岛的冰河封冻

——长久的静默,就是

 

自由不见了。我的自由消失了

只剩下“他妈的”

 

2024年3—5月,北京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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