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七章）

人间烟火（七章）

作者：杨勇

◆  柴

在我心底，柴，谁也离不开你

柴，你主木，五行也离不得你

我说过谁也不能

高官还是平民，高尚还是低俗，富有还是贫穷，都不能

愚蠢的人得意的时候会忘了柴，而柴是他的祖宗

柴不单指薪火之源，柴就是薪火，柴是基础类似于土

万丈高楼平地起，万事功成不能没有柴

差一点也不行，差一点不叫柴，差一点就叫缺火

缺火，与釜底抽薪不同，我们不要计谋不要卑劣的手段

我们的柴，与辛苦有关，与劳动付出有关

幸福不会从天降，柴不会飞落你门前，不劳而获与柴无关

不劳而获可能带给你一场大火，那不是报应

而是你的代价，你蔑视了柴，任何卑鄙的手段

都会在柴的面前无地自容

说起柴，我想起了乡下老家我的父亲

当年我的父亲是以每天割柴十个的速度，点燃了

我的求学之路，满垛的柴，是父亲让它们集合在一起

那是父亲胜利的旗帜和一位农人的自豪与象征

卖掉一垛再割一垛，柴与父亲最默契，柴是父亲的朋友

柴是父亲的兄弟，柴比我更懂父亲，柴是我的恩人

经年岁月，是柴让我们最早懂得了熟

寒冷的日子里，是柴温暖了我们的围炉

在其位、谋其政，不论天下官吏，不论何岗何职

挣得薪金便是得了柴 归根结底那不仅仅是大自然的馈赠

要永远记住，柴，它们啊来自于人民

而我，愧疚的是完成学业上班多年，挣到了别样的柴所谓的薪柴

父亲此时依然在乡下，守着他的柴，守着我的乡愁

柴，多像你的父亲，谁也不可否认，除非你是一个忘了祖宗的人

而你若是忘了柴，那么我会怀疑你跻身高级动物的动因

那么终会有一天熊熊燃烧的火，将把你毁灭，燃烧殆尽

◆  米

人生在世活着的时候是阳性，而米我们姑且认为它属阴性，

阴阳相合少不得米，而米，更像是你的母亲

离不开缺不得，离开了是饿死，缺了是无米之炊

孕育养成了你的生命，其地位在你的灵魂之前，是物质的基础

物质是第一位的，因此你的地位与名声都排在米之后

养分构成你的碳水化合物，必不可少，密不可分

缺了，面黄肌瘦，多了，那是你自找的，大腹便便是因为你

亵渎了米抑或你的母亲，源于你的无度

米，缘起于谷，谷是它的父母，谷也就是你的爷爷或者奶奶

而我们今天只说你的母亲，米喂饱了你，不论你的高贵尊卑

而最初的米，是你父母的精血你母亲的乳汁

老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浪费了粮食即不能轮回

侮辱了米就是忘本，若凌辱了你的双亲你岂能来世

米，米的眼中不揉沙子，米耻与沙石为伍

我们不说稗谷，稗谷早在成为米之前就被你的父亲剔除

长满茧子的双手最擅长的就是把稗谷连根拔走，让你的母亲

更纯粹更美丽其实是更淳朴，你的母亲最不含糊，淘米

是她清洗米的拿手，一只瓢或者一只盆，用水沥去杂质和沙粒

亮清的米，不硌你的幼齿，长成了你的骨

喂饱你直到你的母亲身体告退

直到你的身体适应了钢筋水泥森林中生活的硬朗

你的底气少不得米

也许有一天你忘记了背脊弯弯的老母亲，习惯了她的不在场

可此时你吃的依然是米，若有一天，像那万恶的旧社会中的怪胎

你成了“食人”的动物，只知道剥削你父辈们的汗水与心血

若有一天，你忘记了初心，你背信弃义欺骗他们的良知，

那总有一天，你被万人踩踏在脚下，直到你不能吃米

◆  油

如果你是一位男士你可能无动于衷

动衷的一定是位大腹便便或者是三项指标高的哥们

你懂的，而你也怕的，若你是一位妙龄少女

当然这和年代有关，你必须是80后乃至其后，更怕

如果你是一位持家的主妇，你笑了

时至今日，我们对于你——油，有这样几种看法

首当其冲的是讨厌，是你让我们升高了某项指标

是你影响了我们的生命、美丽和健康

其次，喜欢，离不开你，是你的油滑和黏合，

让我们的菜肴不至于糊锅，且带来了味觉抑或欲望的香甜，

第三，通常是老好人的姿态，满篇不见瑕疵全是你的油滑

而面对你，糊涂的是我，究竟是你蛊惑了那些他们

还是他们的欲望以你为依托，他们离不了你，却又责怪你

面对你，我怀着崇敬，我最喜欢听我母亲把你倾到在锅里

而后葱姜蒜的醍醐灌顶的香气，不能没有你

是谁，亵渎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滋养了他们，而他们

却翻脸诋毁你的罪，用着你，口是心非着你，享受着你

还骂你，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而你，连笑都不笑，即使笑，也是一笑了之，胸怀

比诗人大气，就这样沉默不语，热锅之上的煎炙烤

任人评说，因为你知道，种下罪恶只能收获罪恶

好人好报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而你，我必须提醒你，有一个人权且把它当做人

你一定要远离，它叫水，油一旦和水结合，那结果

一定是祸害，“油水”从来不是个褒义词

更别说一些他们怎样揩油，你还要注意，圆滑

也不是好东西，他们需要你来做润滑剂，丧失了你的立场

哪如纵身一跃，煎炸炙烤世间的虚伪

而油你不要忘记，五行里你属水，要注意做好你自己

否则，火在主持正义的时候会让你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  盐

是的，我的心事被你猜中，这不咸

被你猜中的形式或心事，有点甜，抑或

会心的支持与恳诚的鼓励，这让我热泪盈面

我们谁也离不开它，这似乎是句废话

真理在朴素中闪光，晦涩的不是诗歌，

而是有些人误会了它，而我们却在明白中装糊涂

放大糊涂来做我们的明白，欺骗了你自己

和你的生活，那么你不是缺盐就是盐多了

盐，它在五行中属金，水和矿物质元素结构了晶体的它

也让我们再次明白了金生水的中国文化

是它，让我们的生活有了滋味

它是我们的汗水挥洒，它来自蓝色的深处

最接近我们生命的本源，我一直坚信我们来自

那里，浩瀚无穷的大海，只有她的宽广与博大

才能孕育出人类最早的雏形人类的起源

它是宽容的使者，上天才安排盐

来到我们中间调和弥补我们的后天的狭隘

一日三餐提醒我们不要忘了要有海一样的胸怀

盐，你必须健康，若你缺东少西少了内涵

人类就有“大脖子病”的危险

你不能拿着聪明使糊涂，作福作威于人间

而盐，你又必须懂得合作，只有和碘组合在一起

你们才最美丽，有时候我们责怪一些人叫做“闲地”，

是说他多事，是说他无事生非，咸才闲啊，

盐多了岂不是多事，盐，你还要有度，

莫被别有用心的人把你利用，成了卑鄙的“谣言”

嚼舌者大多是吃多了盐在嚼舌中拼命的分泌

那可怜的唾液来中和减缓，盐对他的惩罚

因此，盐不是和事佬，盐是旗帜鲜明的提升你

的一种好东西，你不能离开它，它也唯有依靠你

才会更好地做盐，呈现它的价值，这是一条规律

不仅仅是你和盐，重要的是你在你的人群之中

做什么样的盐，你才心中有数才坦然

◆  酱

程序不复杂，反应很激烈，如豆碾而面熟煮密封而藏

发酵是你必不可少的环节，经过蕴蓄的酵力才成形

你与酒有关，与酿酒的器物有关，罐子是你的母体

就像子宫孕育你，是你成长的沃土

你有自知之明，你知道盐的用途广于你，因此

你心甘情愿位居其后，尽管你的营养成分

并不输于盐，这是你做酱的道，因为你的谦虚

而人们同样离不开你

你的家族很团结也很兴旺，你的兄弟姐妹众多

肉酱脯酱芝麻酱虾酱蚁子酱蚌酱鱼子酱

蛤黎酱覆酱豆瓣儿酱等等，而你们各司一职

从未听说你们“五官争功”的传言，你们在各自的领地

大显身手，发挥着盐又高于盐的作用

你们维护了酱的整体荣誉与地位，才异彩纷呈

滋味了人们的日子，舞动了他们舌尖上美丽

我所喜欢的大葱黄瓜尖椒，离不开你

口口香脆中因了你的加盟美味无比

有你才有滋味，你是故乡的味道，

你在畅快淋漓中让我倍加思念故乡

而我常想起小时候我妈做酱，年复一年

阳气上升的四五月份是做酱的最好时光

那是你们诞生的好日子，母亲的汗水浸润其中

这使我吃起来更加香甜，更加崇拜我妈

但是酱，你们要知道

没有酱引子，你们无法成为酱，无法快速发酵

饮水思源，反哺为恩，是你让我更加思念我的乡下

酱，我妈隔年都要留下“酱引子”，这是你们的根

酱，你们和有的人不同，他们膨胀往往与自得联系在一起

而你们的膨胀收获了成活，获得新生

活得有滋有味，你告诉他们只要这膨胀是正当的，

就无罪，不可过了格

但是你记着，倘若发酵过了度，你便是臭酱

◆ 醋

你会笑，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因为我已词穷

转来转去还在烟火中，绕不出生活的圈子

窝在厨房里苦熬，憋出来的文字已然蹩脚

可是你莫笑，醋，我们需要平和一些

是的，平和一些，生活不在霓虹璀璨处

醋，从今后你应该知道，诗在随性随意间

万事皆一个悟字，一滴水折射出太阳的美丽

醋，有时无需酸意，你终究要承认

你所仰望的飘渺在梦幻中，带着淡淡的酸

醋，你是佳肴的调味品，你是生活中诙谐的插曲

任何时候你都要注意，你并非主流，也永远不会

尽管你也与坛坛罐罐有关，少不了发酵

可是醋，你不能做醋不酸，那会败坏了你的荣誉

醋，有时候你是毒蛇，这你得反思

静下心来好好做纯粹的醋，功能单一才是你

别整天把自己整得好像是山西人做的，要有分寸

在我们老家，若果说一份食物酸了，除了醋

那就是坏了，是腐变，这个时候

我爹或者我妈就把坏了东西统统倒掉了

哈哈，这就是你做醋的尺度问题，反蚀一把米

醋，你要知道，你离不开坛子

若你唾液乱溅，那就跑了味

而醋，你还要知道，碱是你的克星

你不能太酸，所谓一物降一物，这是规律

因此醋，你得有自知之明，看看镜中的自己

是什么会什么有什么能干什么才能拥有什么

干什么也别干嫉妒的导火索

最终挨炸的还是你醋，小心你的坛子灰飞烟灭

◆  茶

你是最让我头疼的，你的质朴，你的高雅

你的清香，你的礼仪，你的禅意，让我满怀崇敬

因此令我胆怯，不敢贸然书写你和你的内涵

你发乎于神农，闻于周鲁公，铜壶煮三江，

天下一壶饮，你的内敛，你的博大，你的平易

足以折服我这凡间俗子

茶可为饮为药为君子，明榜人间正道，恢弘人间大气

茶如小吏，九曲八弯查邪查滞查淤，消食化积

茶如君子，襟怀倜傥，醍醐醒脑涤荡歪风邪气

茶如妙医，赴汤蹈火可入药，生津守正辟邪解毒诸皆宜

茶如父母，养分之高营养巨，犹如严父慈母呵护子女

雅是你的大号，文人墨客官贵商贾，

皆捧你在胸细享与

思是你的升华，循静入境而生禅意，

至真至善生慧启迪

礼是你的尊严，五礼五美卓展身价，

礼仪规矩做人道理

容是你的风度，产于中华西南之地，

引种传播全球人类

趣是你的韵味，茶趣源远香飘千古，

修身养命多了情趣

茶，你是礼仪沟通的使者，更是平抑积疴的助力

如今你又飞入寻常百姓家，雅俗共享

芬芳了千门万户传承中华文化

而茶，有三件事我为你着急，投机者险些葬送了你

有些茶农的利益，农药越来越可气

有些商家的利益，包装越来越离奇

有些哄抬的参与，茶价越来越昂贵

茶，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你要洁身自好，坚守自己

而茶，我还要谢谢你，是你的陪伴，让我邯郸学步

歪歪斜斜，用蹩脚的文字写下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组被我自己称作诗的东西

　　（作者系河北影视集团艺委会主任、河北省作协副主席、河北省影视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长篇小说《拒绝理由》《功勋树》《最美的奋斗》，电视剧本《镇长》《最美的青春》《最美的乡村》，荣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飞天奖”等，河北省第九、第十、第十四届“五个一工程奖”、河北省第八届“人民满意的公务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