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诗

徐必常诗选(之三)

徐必常2023-05-31 10:35:03

徐必常诗选(之三)

 

作者:徐必常

 

沉思或者吟唱(组诗)

 

河堤

 

不想听水的唠叨,水有水的算盘

像小市民一样的我,打着心中的小九九

也不想听沙的埋怨,沙是直性子

它的头脑比我还简单

鱼和虾各有各的心事,河堤

处境终将会把你练成一个得道的神仙

 

我心中也有一个河堤,它堵着我的情绪

不至于在日子中泛滥

我也有铁算盘,埋怨,甚至心事

我小心地提防他们

以确保不要决堤

 

谁的心中都有吐不出的骨头

河堤也有满肚子的心事

很多时候,我看到它泪如雨下

不,甚至成了翻过头顶的飞瀑

 

我是说

 

我是说,那河水干涸了

那些曾经在我眼前恩爱的鱼儿

我老是放心不下

水草是下岗的园林工人

在河谷里,像遭霜打的茄子

而你是否也在另一条河边

面对干枯的河流心如刀割

 

我的五味瓶,老是被生活打翻

心口上满是酸甜苦辣涩

就让我再说一说曾经的那些鱼吧

虽然我开不了口,最终也得开口

还有那些曾经的波浪

它们的拍打,让一颗卵石都有了灵性

 

曾经的时光不再,就如曾经的河水

曾经的你,现在还是波光粼粼

如果现在你就站在河边

我从哪里给你寻找跳着舞步的镜子

 

岸边的树叶一个劲地落,这是二十年后的秋天

所有的落叶不再随波逐流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儿

等待着安详地辞世

 

而我为何老是为曾经的鱼儿放心不下

又一张树叶落下来,它不偏不倚

成为了前一张落叶的影子

 

致友人

 

真不想打开我的话匝子

更不想对你说,里面装着的心肝宝贝

甚至连看都不想让你看一眼

就想让你看看眼前的我

你可以用望穿秋水的那种眼神

也可以不用

 

我心里藏着波涛万顷

但不想一时疏忽

让浪涛打翻你心头的梦

 

其实

 

其实,就这一张脸

不要老给我看

如果我要把脸阴下来

我心中的花儿受不了

 

其实,如果你想痛哭一次 

那就使劲哭吧

现在我就把肩膀送给你

你可以尽情依靠

 

其实,一不小心,我就摸到了你的心

那一个跳呵,正和我的频率共振

其实,我们只要相互把心敞开

就肯定成为兄弟

 

其实,就算你老是阴着脸

花儿照样开,鸟儿照样飞翔

其实,我是怕你用自己的泪水淋湿自己的羽毛

其实,我是怕你不再飞,不再是天空最妖艳的花朵

 

相思

 

这躺在纸上的愁,这躺在纸上的闷

谁说不是昨夜,飘落在心上的雪花

那最大的一颗,已经流出泪来

有什么能装下一朵雪花的眼泪

 

房门关得再紧,也会有一个人

从空气中探进头来看你

看你流泪,看你怎么用一汪泪

浸泡一张比命更薄的白纸

然后像打捞一艘沉船一样

在思念的海中,捞月

谁能载动这纸上的愁

海水从胸中泛起的波涛

谁能靠一张纸

在愁闷的海洋里苦渡

 

而我却劝你,看一看春暖花开

用一张笑脸,迎接三月的花汛

那可是一种沾花的幸福

一个满嘴的生活味

会把千万张纸上的愁

覆盖

 

多想

 

多想看一眼藏在大山中的荒凉

它几百年如一日,把自己的心花开了又败

谁是最知情的蜜蜂

 

把一个荒凉的日日夜夜

一口一口地嚼成蜜

多想听它说一说话

坐在一块石头上

讲述什么是地老天荒

讲述作为一棵草的操守

作为一对鸟儿

对筑一个鸟巢的选址

 

我身为凡人

总舍弃不了细微的牵挂

当我再次想到荒凉时

就想到一个亲人在等我

 

而我是多么地言不由衷

直到眼前的河流,流干了所有的泪水

直到远方的大山,又长高了三尺

 

好在这一个长久的想念还在心头

像小草发芽,像果树开花

而谁又是我心中最知情的蜜蜂

谁就看到我的思念,在隐秘处开花和结果

 

小草

 

小草就摆在面前,它已经死了

也许在前一分钟

它还有这样和那样的恩怨

但是现在,它已经死了

 

我不可能知道昨天以前的事情

草长莺飞

草是昨天的草,莺是昨天的莺

就连我的牵挂,也是昨天的牵挂

 

小草死了,它死于微不足道

就像一阵风

它死于另一阵比它还轻的风

 

而我现在,兔死狐悲

面对一株鲜活的草,我百感交集

而在一株死掉的小草面前

却掉不下一滴,饱含辛酸的眼泪

 

收割后的田野

 

你可以甜甜地睡上一觉

亲手带大的儿女

已远走高飞

你的梦就在梦中

祝它们一路平安吧

你还要祝福它们儿孙满堂

现在,你就在梦中完成这一切

好在醒来之前

 

从你眼窝中

 

从你眼窝中,一眼就看出了内心的凉

就是那一泓泉水,亮得晶莹,亮得我心底一阵冰凉

真想用心去焐你一会儿,哪怕一分一秒

内心是这样想的:一焐就焐到地老天荒

 

我抬头,抬头,再一次抬头

看一轮凉月看出了高山仰止

你比高山还高,比我的心儿还高

但你低下头时,我却在一弯河水中

看到你奔跑的样子

 

夜色下,月光胶洁,一尾鱼想爬到凉月上安睡

鱼儿啊,再往前游三步,不要惊动凉月的春梦

庄周梦蝴蝶,我却一门心思梦见你

就算是一轮凉月,它也懂得

谁在谁的梦中

 

天命之诗(组诗)

 

春天

 

在春天想一个人

想一粒种子和怀抱

想在大地上,弯腰、驼背

那人有一副钢打铁铸的骨头

一颗比水草还要柔软的心

心上生长满春天的万物

 

想打开自已的心扉

在春天,把心翻耕

把心血翻晒出来

变成肥料滋养春风

让春光,一缕一缕

让秋波,一缕一缕

 

在春天想铁树开花

想悄无声息地风

掀开春梦的羞涩

 

剧毒

 

冒死吃河豚

就如在桃花、行云、流水间

冒死爱

 

春光里的剧毒,我这样爱着:

爱她的明媚

同时也爱她的倒春寒和小感冒

爱这明镜中的幸福

同时也爱明镜的冰冷锐利与刻薄

 

生活,之前我总抱怨

您赐予的太少

现在总算明白

少的是直面生活的勇气

 

含在嘴里

 

把谁含在嘴里

谁就是生活的滋味

就如嘴里我含着爱人

她就是日子的甜

她能用她的小心眼

把日子精细得入口即化

此时我含着春风

她脸上同样泛着甜蜜与安祥

最是我们共同含着劳累和鸡毛蒜皮

一年四季,我们让琐屑花开遍地

 

桃花朵朵

 

在春天的修文

三月的烟雨忙着自己事

一群遗老遗少忙着囗占

桃花各自忙着招蜂引蝶

 

谁家的婆娘在拼命装嫩

而我却忙着心不在焉

谁该像桃花一样活着

阳雀春早,我就觉得春天为时尚早

 

那株被她插在她发际里的桃花

即使没了根系也比她动人

那一株老掉牙的桃树一遇春天就泛红了

而我一遇春天就迷茫了

 

注定是再忙活也不会活明白

即使对一朵花儿也刨根问底

春光易逝人生易老

谁能像眼前的桃林一样

老掉牙了还能桃花朵朵

 

趁着夜色

 

趁着夜色

我静静躺下

我就要回到草垛中去

除了月亮

谁也不要来烦我

 

眼望苍穹

数天上的星星

从牛郎数到织女

从织女数到你

然后,就不数了

 

然后看夜色

如何把一条银河

磨成一颗北斗星的

如何把青梅竹马

磨成两行老泪的

 

家书

 

没有家书不等于我没有家

无话可说不等于我没有话

亲人们不在左右不等于我没有亲人

懒散占有了笔墨,我决定不去追讨

 

不开口并不等于我开不了口

狮子张开的嘴,全是我内心的欲望

我不是圣贤,永远也不会是

就想让家人少承担一份唠叨

 

能值千金的:欲望和世俗

它们总是铁石心肠,一直用铁武装到牙齿

我的门牙时时被打掉,但谁也不知被打掉

咽进肚子里的

除了苦水,就是产生苦水的过程

 

想对儿子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生活已经够婆婆嘴了,还有一把钢刀的心

我要为儿子留足时间,拆除家书这最后的羁绊

放下虚无的纸和笔,做一位父亲是该做的事情

 

履历(组诗)

 

漏墨

 

我不知道,眼前这支

优秀的笔

是什么时候学坏的

它学会漏墨

让不多的墨水

走歪门斜道

不再去著锦绣华章

它染黑了一双干净的手

自己也遭到了遗弃

但我知道更多学坏的笔

是如何挖空心思地漏墨

一双双被墨染黑的手

是如何去糟蹋无辜的白纸

甚至连水都不放过

那些清白了一世的水

没几下就被染黑了,染黑了

作为一滴水的

操守

而学坏的笔们

却拉动了一个产业

一个被坏笔绑架的经济学家

怀里抱着算盘

双手拨弄着坏笔的心计

变坏的笔们

就用自身的黑,去污染别人的眼睛

那些被墨水污染的眼睛呵

流出的泪水,和海水一样苦涩

 

鬼节

 

天空又开始下雨了

有的人忙碌,有的人焦急地等待

时针在不慌不忙地跑

快要到尽头,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身后跟着一大堆无法填平的欲壑

一些人跳进去,又一些人跳进去

进去的人最终到达了何方?

雨还在下,时间还在奔跑,人们还在奔命

 

不管谁快谁慢,最终都要到达共同的终点

今天是鬼节,死鬼和活鬼们都在联欢

雨还在下,有人眼泪横飞,有借酒消愁

日子永远是共同的日子,生活却是各自的生活

 

夹攻

 

我的肉体被身和心夹攻

它们里应外合,成天想置我于死地

我可不能向任何一方臣服

我无论偏向谁

都会歪曲做人的准则

有时,我甚至于怕它们不一心对我

失去其中的一份力

我都会有失偏颇

而我要说的是

我站着的姿势

是两股势力竖起的标杆

我的身和心呵

谁也不要想越过

自己为自己设下的那道坎

 

进城

 

进得城来,得找个地方卖自己

先一步的朋友们,让我换上标致的衣服

他们指着超市的土特产说

看,那些穿上标致衣服的,身价就高出了几倍

这我早知道。每到年关

我都会买一些穿了衣服的山货

而咽进肚子里时

还得帮它脱衣服

但所有的城市都好上了这一口

我发现所有的衣服背后

都是一群土得掉渣的粮食

有的被烘干,压成饼,磨成粉

被水泡着,被油煎着,被锅煮着

还有那些开在阳台和窗台上的花儿

它们都活得提心吊胆

一但刮风下雨,就可能粉身碎骨

就在刚才,我凭生了一个逃跑的念头

但所有的山货都得到城里寻找价值

朋友们,请不要挡住那迎面吹来的风

让这一丝风再吹我一会儿

然后就换上衣服,努力钻进这城市的胃

 

路过果园

 

作为果园,也许还能撑到开花的时候

但果树们都知道

在它们的园子里再也长不出

桃子,李子,梨,苹果和葡萄

这里要长出楼房,长出GDP,长出人民币

去满足永远也填不满的人心

此时桃树李树依旧在拼命地开花,梨花

依旧如雨,苹果树和葡萄藤在努力发芽

它们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却珍爱眼前的时间

和果园一墙之隔,是一家劳动密集型工厂

工厂和果园一样,面临同样的命运

在那里做工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他们和果树一样,明明看不到收获

但依然在努力地工作着

想着明天那些挂满青涩果子的树

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真想做一名拔刀相助的英雄

但我毕竟做不了英雄

我顶多能从它们身上,摘下

一个又一个苦果

拿一部分掩埋

一部分封存

一部分咽在肚子里

 

一株草

 

在这水泥的夹缝里

你伸一伸腰杆

就用绿色点亮一双眼睛

 

你伏下身子的时候

走在我眼前的一群人

正伏下身子背负生活

 

夜幕

 

夜幕长着一张尖尖的嘴巴

黑暗是它的牙齿

我们都是它嘴里的食物

谁是它含在嘴里怕化的人

谁就能在今晚长出翅膀

 

致儿子

 

生活长一副好牙齿

但它还是吃软的

不是它欺软怕硬

是这世界上软骨头太多

根本顾不上吃硬的

时间长了

它就养成了这毛病

 

你的牙齿不错

是一副硬骨头

不要怕,儿子

这些硬骨头

一旦和你交上朋友

你的个性又硬上七分

 

就让我们从生活那里

第一步学习语言

第二步学习数数

第三步学习事物的规律

第四步学习做人的准则

学到第五步时

生活就被我们学会了

假如你将来学富五车

这五车的学识我们都要用好它

用它来营造好日子

儿子,我们先从家庭做起

把日子的火烧旺

然后对周围的世界

一步一步形成

燎原之势

 

按揭房

 

我决定用二十年的时间

给自己安一个小小的家

我愿意身负重债,自己做自己的奴隶

与以往不同,不再想寄人篱下

只想在自己的汗水中过自己的日子

从此,只有四壁的家

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肉是我的

剩下那百分之八十的骨头

我将用二十年的时间

将它赎回

让日子的骨头,变成自己的骨头

那时我和妻子都老了

妻子从老婆变成老伴

我们会掉几颗牙齿,余下的有些松动

那时我们也将含饴弄孙

我那不知人世的孙子孙女

第一眼看到我们的

是乐呵呵的幸福

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就算花掉我二十年的光阴,也心甘情愿

何况这二十年的光阴,我不这么花掉,也会那么花掉

我不做自己的奴隶,也会做别人的奴隶

而高高垒起的债台,就权且把它当成脚下的山

还债的过程,就是一次次登高的生活

 

履历

 

我的履历和“小”字有关

起初是小朋友

后来是小学生

再大一点变成小学徒

再后就是小职员

年岁一天天增长,但那个“小”字

却老不长大

我甚至喜欢上了它

我甚至成了它小小的影子

在小小的影子里

如遇狂风暴雨

我有小小的担心

如遇风调雨顺

我有小小的喜悦

我甚至有很多小小的爱

爱每一朵小花,每一棵小草

爱脚下小小的立锥之地

甚至爱立锥之地上小小的尘埃

我甚至还有小小的心眼

我用一滴水小小的温柔

去咬定眼前小小的青山

虽然这不是我小小的全部,我爱的全部,履历的全部

但这是我小小的心愿,小小的追求

泛在我心海里小小的绿波

和小小绿波上映衬出的

小小的潋滟

 

站在街上等人

 

我站在街上等人

时间它却不等我

来来往往的行人

把时间扭成乱麻

在乱麻丛中

多少行人看似忙碌

其结果却是作茧自缚

我等的人在行人中

我想站成一根柱子

但是不能

心思不在心上

它老是睁着一双望眼欲穿的眼睛

我看看表,再看看表,又看看表

手表的指针开始如人潮

继而又成了过江之鲫

我把朝阳等成了夕阳

再等下去,就连夕阳

都会溜走。我等的人

我用一个个电话催他

用一句句焦急的话催他

我的心着了火,他的心老点不燃

我再一次看表

表上的三根指针

跑得就像三只

无头苍蝇

 

掩盖(组诗)

 

掩盖

 

现在,我把双腿夹紧,把体内的精神提出来

我是用精神的外表掩盖实质上的虚弱

就像面对自己这个敌人

把好样的表情排在前面

体弱多病的,你就躲在一边去吧

现在,我用一张脸换下另一张脸

现在,我把自己当成一朵花

现在,我拼命地释放花香,透支我明天的财富

现在,我得忍受那些打秋风的蜜蜂

得意忘形地在我敞开的心上拉屎屙尿

现在,我得为即将到来的疲惫做好忍受的思想准备

我想好了,等现在打马而过

我将用飘落的花瓣,掩盖我内心的寂寞

 

公鸡

 

我再也不会用红着脸的公鸡比喻同桌的阿刚了

阿刚已年届四十,脸皮已经厚成城墙拐角

我已经听不到公鸡打鸣,在母鸡簇拥下引吭高歌

 

我是在菜市场,看到公鸡关在一个笼子,母鸡关在另一个

笼子

生活把曾经如花似玉的女人们

变成鸡贩子,变成屠夫

我看到公鸡仍旧红着脸,埋头啄食

它的心思我猜到了一半

那肯定是:

母鸡呵,我无颜做一只彻底的公鸡了

面对眼前这些女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子

我现在就把头伸出笼子

你不要掉泪,你要心如铁石

就像徐必常的同桌阿刚

那跟人私奔的婆娘

 

春雨

 

你看,一滴雨再也不贪睡了

它早早起床,一脚就踩在春天的泥土里

你不要以为泥土有多硬的心

它的心也是肉长的,春雨只轻轻在脸上亲了一口

整个大地就散发出家的味道

 

之后我就看到紧紧地抱在一起

它们就变成一个词儿:水乳交融

我还遇见红色的蚯蚓,这大地肚子里的蛔虫

它向我招手,让我把耳根子递过去

 

它向我泄露大地那一肚子心事

蛙声就在这时响起

像一串迎亲的鞭炮声

此时我看到野性十足的禾苗

多像我身边那群玩疯了的孩子

 

你看,整个春天就活泛起来了

春雨呵,你这一醒来,整个大地都闻鸡起舞

我现在又重新找回了做农民的味道了

我要赤着双脚,与大地来一回肌肤之亲

 

落花

 

我不叫它落红,是因为花瓣的重量

你看那落花呵,它每往下飘落

大地就伸出厚重的肩膀

 

绿荫是一把伞。就像那

出嫁闺女手中的那把伞

蚂蚁是迎亲的队伍

我看见了它们的欢蹦,把别人的好事当自己的庆祝

 

就这样,从一叶落花到遍地落花

我就把这一地落花和炸开的日子链接起来

那些为日子炸开的鞭炮

回到地上也就成了一地落花

剩下的果实不再是掩掩遮遮

你看那果实,多像一颗颗人心

先是像小毛孩的脸,再就是一张爱人的脸了

 

就让雨这么淋着

 

就让雨这么淋着

我想它再下大些,但是它不

我想它马上停下来,它还是不

而我能做的就是走在风雨中

就像这些雨,一直走在路上

 

我感到我比所有的雨幸运

它们是天空的幺儿,但是却不得不掉下来

我虽然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但我还能在一个坐标上朝前走

 

细心品味这掉下来的雨

我终于发现雨的心事了

它不温不火,其实是在寻找亲人

这不,它也把我归为亲人那一类

我回味这么一淋,多像肌肤之亲

一会儿像亲人的拥抱

一会儿像情人

绵长而又持久的深吻

 

河里的影子

 

这是在三月,小草把绿色当脖子来伸

把草尖当嘴唇来伸

月光呵,你想照就照吧

我顺着你的眼神倒在河里

河水把我看成一块柔软的礁石

鱼儿顺着飘移的影子,把头发当成水草

鱼儿,你再往里游一尺三寸,那地方就是我的心

那是一个很大的屋子

想睡了,那里有一张床

想吃了,那里精神和物质都有

如果你想给另一尾鱼儿发一个伊妹儿

我就把整个世界给你

如果你再想学一学小草,把嘴唇伸一伸

你就把我看成一棵大树,把你的背

往我身上靠一靠

不要问我为何老要站在这儿

月光呵,你也不要问

你想把我照成什么样子,就照成什么样子

我现在是在三月,我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灿烂的桃花

 

清晨,这一缕阳光和这一朵花

 

清晨,这一缕阳光和这一朵花

它们努力地开放着

初冬的寒马上就要过渡为深冬

就像这金色的阳光和金色的花

马上就要过渡为枣红色

 

蜜蜂的翅膀像挂了秤砣

但它们还是努力地飞翔

如果寒冬是一把刀子,那它们的努力就更惨了

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用眼神给它们打气

就像一群患难兄弟

他们咬牙坚持的时候,自己也用咬牙的方式

再给他们捏一把汗

 

 

在今朝,冷是一条刚苏醒的蛇

先是扬扬头,漫漫地活动蛇信子

今朝, 我对它银光闪闪的皮毛还抱有希望

从它皮鳞上散发的银光中

我知道了我的眼神是多么的美

美到一尘不染。美到一种冷

和从冷中溢出的灵动

今朝,我甚至想做那寓言中的农夫

我还想把心掏出来

让它使劲地咬上一口

然而,给我的现实是

瑟瑟的寒风

过早地亮出了锋利的刀子

 

像打开书

 

像打开一本书,我把黑夜一页页打开

心是一盏灯,就那么固执地亮着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剥了皮的夜晚

它鲜嫩,像一个端庄的处子

我还看到它那双无邪的眼睛

 

旷野上的兰

 

如果日子注定要生在石缝中

那就把根变成十指

不要问叶子为什么拼命的绿,花为什么拼命地香

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们

那是在招惹蜜蜂,一定要把最美的亮给他看

 

不要和石缝反目成仇,他们是患难兄弟

是他们在日夜不停地握住你的双手

把日子捂得满手是汗

是他们在天长地久地陪你夜听风声

 

明月照在山中

 

有几只蚱蜢,我们管叫兄弟

有几片落叶,我们管叫心肝

有几声蟋蟀的歌唱,我们管叫天籁

谁都在嫉妒我们的快乐

有谁知道自己的快乐,往往被自己顺手扔了

 

如果日子再让我选择石缝,石缝呵

就让我们相依为命吧!

就让我们命中,地老天荒

 

  作者简介:徐必常,1967年生,男,土家族,贵州思南人,工程师,一级文学创作。198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创作涉及诗歌、小说、记实文学、评论等。出版诗集3部,长诗2部,长篇纪实文学1部。曾获中国土家族文学奖,贵州省专业文艺奖等奖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贵州文学院。

 

本文由史映红推荐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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