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冬天的暖气片上

　　【名家简介】任立，笔名任泊语。1967年生于山东郯城。中国当代诗歌奖（2013—2014）贡献奖获得者。《文学高地》主编。《西部人文学》副主编。原山东省作家协会《时代文学》执行主编。总策划、主持：2016年九间棚杯世界华语诗歌大奖赛颁奖盛典；2017智圣汤泉杯《文学高地》年度诗歌颁奖典礼；总监制2018中国诗歌春晚（青海）；总策划，监制2018首届“路美杯”全国诗歌大奖赛，2018九省书画家作品展；总策划主持2019第二届《文学高地》奖颁奖典礼；总策划2020首届《文学高地》女子诗歌大奖赛。担任中国首届青年诗歌奖评委（洛阳）等等。诗歌作品散见在《人民文学》《诗刊》泰国《中华日报》等国内外报刊。出版诗集《任立的诗》《郯地，以及她相关的人和城市》。
   
收
 
三十年前
我在家乡的酒厂做电焊工
每次快下班
我师傅徐祗富就对我说
收
师傅没到退休年龄就肺癌去世了
这是一种职业病
如今
我没有传承他的衣钵
我像一个孤儿
在诗歌崎岖坎坷的山路爬行
爬着爬着
就爬老了
爬的诗歌膝关节疼
这时
我就想起师傅说的那个收字
 
我应该收了
收起人生的贪婪
做一个淡泊名利的俗家居士吧
放下尘世的余情
收获更有价值的人生
 
我有一种被地球摔出去的感觉
 
躺在床上
或站着走着
我总有一种被地球摔出去的感觉
觉着觉着
我就想将自己捆在床上
觉着觉着
我就想用钢钉将自己钉在地上
 
我有一种被地球摔出去的感觉
就像靠在敞开的行驶的公交车的门框上
就像一列火车奔驰在断轨上
摔出去
摔出去
摔出去谁都知道摔出去的后果
 
就像
有一个晚上
朋友走后我有种摔出去的感觉
单位改制后
卷行李回家我有种摔出去的感觉
一个人来到郊野
有种被城市摔出去的感觉
黑暗的夜里
我有被光明摔出去的感觉
摔出去
摔出去
摔出去我才知道被摔出去的感觉
 
我有一种被地球摔出去的感觉
就像心跳着跳着就跳出了我的身体
就像生活重压着我压的我眼里掉下泪滴
就像失恋的人被爱抛弃
就像失意的人被社会遗忘
就像一颗石子被扔到世界很陡的斜坡上
 
把郯城至威海的车票扔下
 
把郯城至威海的车票扔下
就像扔掉一段感情
把车票扔在威海
爱就在威海停住
威海的浪波
在秋天的阳光下
耀眼
甚至刺眼
几乎刺伤了我前进的方向
 
车票是扔在威海的雅佳旅馆的
扔在旅馆的木头床下
我一身轻松
几乎行囊空空
感情空的像威海无云的天空
我丢下还在酣睡的泰哥
丢下乌云萦绕的爱情
将裤衩子挂在威海的幸福门上
赤身跳入威海的水中
我也好像一张车票
被爱扔下
我像蝌蚪一样
在威海的海水里
体验亿年前人类在水中的样子
 
在威海
我好像专门扔下车票而来的
我好像专门扔下爱情而来的
我站在刻满福字的铜锣上
眺望大海
眺望海空中孤傲飞翔的雄鹰
心在隐隐的痛
 
我把爱情拧成一根绳子
 
每天散步
就微信留言或电话
虽相隔千里
电话里的你
仿若在我的身边
偎依在我的身边缠绵
今晚
我把爱情拧成一根绳子
打成结
套在相思的手腕
浪漫在我家乡的东城新区
浪漫在我家乡的沭河两岸
 
你说那天我在你那哭了
我似乎很害羞
我说我当时喝醉酒了
也许
两个多月没有相见
想念极了，心痛了
“男人泪如金”呀
那天我真的屈身流泪
那天我酒后拥着你泪流满面
现在
我把爱情拧成一根绳子
捆着我们的爱
捆着我们两个人的身体
在今晚
像我家楼下公园里的大理石椅子
任凭季节轮换、风吹雨打
 
多少个夜晚
我就是一直这样散步时给你电话
把爱说尽
把情抒完
打的握手机的手麻木了
打的弯着的手臂僵硬了
今晚
我把爱情拧成一根绳子
将装满鸡皮袋子的相思扎紧
等明天太阳升起时
快递给你
而现在
我就一直和你电话抒情，微信聊天
在我家乡郯城
我把爱情拧成一根绳子
 
只有你能让我抽烟
 
在高原的小屋里
一根火柴没有划燃
这是因为缺氧
又一根火柴又没有划燃
是爱情缺氧？
我流浪雪域
流浪爱情的青藏高原
远方的爱人
此刻
你会像这儿的白昼和夜晚几十度的温差
心变或变心
 
于是
我就一根根的划火柴
从早晨划到晚上
从晚上划到早晨
直至将烟点燃
我沉浸在烟香中
细细地回味我们的过往
我们撼动神佛的爱的滴滴点点
 
因为
只有你能让我抽烟
我已经远离世俗，远离尘嚣
用透支的身心
透支的思想和灵魂
爱着你
爱着我历经沧桑的祖国
我无怨无悔
坚韧不拔
阿，我心爱的玛吉阿米
这些
你更懂得……
 
在雪域高原
我又一次脱胎换骨
又一次感触到爱的天荒地老
这个世界上
只有你能让我抽烟
从而
消散我人间的烦恼和屈辱
消散我爱情的怨愁和忧烦
 
一个人在火车上舔噬生活的伤口
 
火车启动的时候
就甩下生我养我的母土
我一个人
躺在飞驰的火车上舔噬伤口
妹妹
前方是什么城市
后面经过了多少村庄
我痛苦的心拍动着滚滚车轮
 
一个人的旅行好像流浪一样
一个人无助在火车上
颠簸人生的我
哑人一样的我
妹妹
此刻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那段流血的爱情
染红这列21世纪的车厢
 
窗外经过黑夜和白天
窗内是熟悉和陌生的社会的多面孔
我一个人
孤独地睁着失神的眼睛
妹妹
这些年生活欺骗了我
爱情欺骗了我
我一个人在火车里流泪流血
 
火车向前飞走了
就抛掉伤害我的人
火车向前飞走了
就抛掉一段情
妹妹
爱情就像这辆不回头的火车
我干净地舔噬着生活的伤口
爱情就像一节节车厢
不是在这节车厢坐着、就在卧铺车厢里躺着
 
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冬天的暖气片上
 
这个冬天我看到那么多孤独，看到痛苦
这个冬天我看到那么多屈辱，看到忧愁
我把一本诗集放在这个冬天的暖气片上
烘烤语言和词语：
就像烘烤一块地瓜和土豆
烘烤灵魂和情感：
就像烘烤鸭子和牛肉
我烤着烤着
就从孤独和痛苦中不由地想到：
童年的乡村和田野
童年的趣事和伙伴
我烤着烤着：
就从屈辱和忧愁中不由地想到：
我昨天流浪的北京和济南
满桌北京烤鸭和一堆漂北的和本地的好诗友
 
这个冬天我看到那么多快乐，看到财富
这个冬天我看到那么多幸福，看到爱情
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冬天的暖气片上
烘烤着装钉和装钉线：
就像烘烤着金戒指和银项琏
烘烤着插图和衬页：
就像烘烤着玫瑰和红丝巾
烤着烤着
我就从快乐和财富中不由地想到：
我营销的饲料市场和我老婆的服装店
我酸痛的肩膀泥脏的汗珠
烤着烤着
我就从幸福和爱情中不由地想到：
我颠簸在郯西路上时，
心上人给我发的动人的短信美丽的语言
想到我富强的祖国和我植满银杏树的家园
 
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冬天的暖气片上
放在冬天的家里，我想
烤着烤着就会烤出生长小草的春天
烤着烤着冬天就逾加遥远
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冬天的暖气片上
再把我放上去，谁会想到
我这个冬天的热情冬天的爱冬天的灵感
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冬天的暖气片上
烤着烤着我就睡着了，又有谁
站在冬天冰封的河床上将我唤醒
 
岁末，大地说些什么
 
将心贴在冬天的泥土上
听听大地
岁末了，大地会告诉我什么
人生的房梁上
挂着蛛网，和熏黑的苇叶
我一个人
承受着世界的寂寞
 
将心贴在冬天的泥土上
我的心跳敲击着大地的寒冷
震动着破败的墙垣
岁末了，大地会告诉我
什么是贫困
而一个诗人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
又能盘点什么
 
将心贴在冬天的泥土上
就像一片飘在大地的落叶
就像一首诗贴在网上
无数双大脚走过去
无数双眼睛走过去
但谁
谁也听不到大地会告诉我什么
 
岁末，大地说些什么
大风呼呼地吹掉最后的一片屋瓦
日月轮回、白云飞过
我的心贴在冬天的泥土上
我就是泥土
土地就是我的爹娘我的祖国
那些希望教诲，那些期盼和嘱托
就是大地对我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