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房札记
作者：王近松
1
摊开地基，在底层土中
看到柔和的色彩
2
在地上挖开柱坑，为了
给贫瘠的柱子，找一个
立身处世的地方
用水搅拌灰浆，水在夜里和阳光下
死去。用干燥的灵魂
支撑着楼顶和天空
3
如果水无声，是谁坏了我的梦境
让玉米长在坟地上
长不高，却也长出花
吸引蜜蜂与蝴蝶
水声无门，让水泥和沙砾
在太阳下沉默
它没有不语，它在无声处
与神灵交流
4
水是进驻我身体的意象
就像灰浆
也成为墙的意象
支撑着刮风的日子
风从身体里穿过，洞悉
关节，母亲扶着腰杆
不时喊疼
她和父亲是自救者
每一天，都在工地上
重复着没有保质期的今天
5
电锤能将偏斜的墙击垮
能否击垮不如意的日子
苦难，并非万丈深渊
是钉错位置的钉子
在日子里生锈
拔出钉子，锈迹
依旧留在槽中
6
火花从磨光机与钢筋间
喷出，母亲说:那是钢筋的眼泪
落在地上，成为黑色的星星
7
太阳辣的时候，坐在树下乘凉
斑蝥虫从地上，跑到地下
恍惚我的灵魂与先贤相认
在刹那间完成，又或异常缓慢
8
要脱去贫困户帽子，势必要暴露一些品质
沙砾，用心和身子
锻造信仰。无从检样
在父辈的心里，石头坚硬
纵使煅烧，产生渐变
也没有质变
9
钢卷尺量出尺度
而阳光照耀，谁会计较
云朵，挡住了
一个内心冰冷的人
是否接收了同样的温暖
10
喜鹊、斑鸠、燕子
它们在某时失语
这不能证明，语言
在没有相互理解之前
就是一种伪哲学
它们筑巢，破壳而出的生命
会随着行星运动
延伸成为新的孕体
11
建房者。总是坐在树下
谈论老人抚养问题
在树下，有多少阳光
就有多少阴影
一个人内心装着多少善良
就装着多少灰尘
12
在傍晚，要回到屋里
不仅仅是身体和疼痛。也要接受
黑夜对灵魂的考验
13
房屋内要生火，火是孤独的遗物
是水的空白
散火生在地上
夜里停电，风从门缝里钻进来
将火的语言，撩到
离我们更近的空间
14
在春天建房
钉锤敲击木板，夕阳
在嫩绿的叶子闪光
如同金子
对于差钱修房的农民
修辞不适用他们
15
母亲说，生来总要修房子
不管是瓦房、平房
这些都是暂时的
总要搭一座万年房在山间
将头发种在地上，多年以后
它们，又以绿色的身子
长在人间
给予我们，新希望
刊于《草原》2020年第11期
作者简介
王近松，回族，2000年出生，贵州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诗刊》《中国青年》《中国青年报》《扬子江》《江南诗》《星星·散文诗》《诗歌月刊》《诗潮》《滇池》《绿风》等报刊。获第七届《滇池》“校园诗人奖”等。
作者：王近松
来源：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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