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诗

王西平新作15首

王西平2017-07-26 16:28:19

王西平新作15首

 
远在夜晚
 
牛羊习惯了这暮色
习惯了枯草浅睡
铜铃般摇醒的眼球跳动似电光火石
愈加深夜,如是警句
 
窗外
被撕裂的绿叶之心,时间之柱
流失于这杯盏倾倒的繁星
一群匆匆过往的行人,垂垂老矣
 
兄弟
水酒敬上,俄而雪骤
我们在大河之上,互道衷肠
却又微闪而止
 
如临晚年,被死神挟持
修炼咸鱼翻身,仿佛一套完整的青春
被勒出了血痕
 
词语借机深入
所有的声音移出了冰面
吟诵之力消退
我们,远在夜晚
 
误入生灵飞旋的鼾声
 
 
坐在缆车上
 
我们坐在缆车上
越过两个谈话人的头顶
更远处,树在摇晃
村庄显现出应有的
卓越
 
我们坐在缆车上
那两个人还在谈话
林子里飘出悲伤的野鸡和白云
移动的村庄
压过一场深谋远虑的嘟嚷
 
我们坐在缆车上
运送三分之一的牛羊,棉花和梦想
那两个人已经结束了谈话
失去的声音
被疝气推动越过晴空
 
我们乘坐缆车
在一座秃露的山顶上
掠过那两个未来的人
如同掠过了我们自己
 
 
金灰的幻象
 
我冲出栅栏,像一头困兽
如果,锁定一个未知的方向
那一定是更远处,荒野亦如客厅
异质的种群荡来荡去
 
如果面朝北方
南方显现出背离的图景,那封迟来的信
沾染了椰汁和盐味
不,谎言一定会加速它们融解
 
直到举起枪械,我的天空
布满了阴翳,和湿漉漉的鞭绳
直到下一封信出现,我才能拥有一个
齐整的切口
 
如果我习惯了魔力
就会深埋于这样的遗址,视单车者为捕手
每一刻瞄准一段距离
每一秒拆除我们的骨头
 
但是友谊,摇起了旗子
在生活中跛行,进入泥沼
像歪歪扭扭的塔尖,在水下
闪耀着金灰的幻象
 
 
游走的手账
 
如果是,冰冷的果骸
从来没有“存在”
你撅起小嘴为甚,或正经历两个人的谈话
你竖起耳朵为甚
 
你的。我的。渗入高草深处
干渴等于水,菠菜隐藏在图谱里
你却说,从来没吃过鲅鱼,想吃鲅鱼
想吃水饺鲅鱼
 
吞下它吧,让你接近苹果花中小小的环
或像一只忧虑的蛋,转向
另一类的人群
你一定是黑色蓝色交织的传奇
每日黎明必杀屋后
从来没有扑空
 
蔬菜就在边缘,等待着十九位友邻
从天而降,为采伐的疼痛点赞
你眼中的高鼻梁,横穿星辰
那么俊俏,那么凶险
 
一群蛾子游走的手账
记录着挥霍的光
你的语气滑稽且悲伤,像所有种类的孩子
骑乘暧昧不明的灯
 
 
和龟兔及蛙散步
 
和龟一起散步,说龟话
听不懂?因为你是人么
人说人话,龟却能听懂
龟的本性是,将不死之光洒在“自身”上
照亮世间黑魆魆的慢行
或随佛心,每跨过一粒斋饭
龟在桥上祈祷,在河中痛恨
亦如兔子
和那波菜上的闪电
 
和兔子一起散步,说兔话
在林子里打洞,在洞里凿电
吞食锯齿草叶,光荣地负伤
推黑色药箱,绑甜美新风格的绷带
林子外面,雾霾入侵
兔说:人间乃死神的活动中心
那里,模模糊糊
人们蹦跶蹦跶,如折纸捉蛙
 
和蛙一起散步,说蛙话
听不懂,因为你只是人
在田里,手握棋子,比风迟疑半步
棋落他乡
我热爱蛙,热爱回不去的池水
生活中的王,是谁
闯入虎群挟持一只幼猫
恩典,呱呱……
我更乐于重复的蛙言蛙语
从一个疯子油油腻腻的“里面”刮出
 
我们蹲在微光中,枪鸣向了“其中”
我们为落日挥霍燃料,在幼稚庄园里
迎娶霓虹之夜
 
 
饥饿的空位
 
风染上紫苏,女孩收紧了鼻翼
石榴醋,辣椒粉,番茄和洋葱丝
大铁锅里翻炒着枯草之声
接着,一碗鸡肉鹰嘴豆密集托出
 
嗯,好香啊,她说
心爱的,你从遥远的鹅场归来
像星星一样咬住余味
或像额头,洗亮今夜激进的雨水
 
接着,啤酒缓缓灌进
耳鸣入侵,我们要么对自己轰鸣
要么在床头遭受围堵
 
感觉真是吃饱了,撑着
被蒙住眼睛,鼓鼓地,汽球一样
奔向犀牛纷乱的蓝天
 
宇宙之下
每一个神性的站立,都被齐腰斩除
而这次飞行,仿佛追逐一个
饥饿的空位
 
 
枯草之筛
 
误入地穴,混同于萤虫
时光也别具一格,被黑暗分成三束
化为水杯,仿佛好茶需要泡制
需要警惕,更需要藏在爱伦坡的深处
 
唯一的目的是栖居
然后就是迷失。这泥土的天空
被横卧的根茎捆绑,我们浸泡在矿洞里
创造黄金的格言
 
死亡被捧在手心,突然觉得
像是穿上了一件没有口袋的衣服
也许答案就在其中
只是分散在不同地点的时间里
 
有人伏在马背横穿拱门
清真寺外,牛羊自制卤味
磷光在粪球上显现出应有的矜持
活着,就是遗弃
死去,便是强欢之后栽种的
泪水之根
 
一直向下,误入地穴
死于饥饿,你就是窟窿制成的我
仿佛被光吃透的枯草之筛
 
 
宣礼
 
人到一定年龄会茫然
期待一碗面赎回一段好食运
吃素食的造物啊,即使升到天上
也不会“扑哧”生出肉翅
 
死亡像梨子的味道
坠到地面,一个淤满悔恨的容所瞬间呈现
我们在树丛里拔开草丛,找准一个空隙
播放嘹亮的宣礼
 
让泪水滴在糖渍上
让诗人致一棵坏死已久的橡树
让天空蒙上眼睛转向椅子
让每一个人在膝盖以下摸到离别之根
 
坚实的大地,我们踩
无所不在, 无所不能
像圣母
为每一粒纽扣拴上大雪粉刷的衣衫
像神灵,给每件衣衫套上一具躯体
 
活着,在同一条路上相向而行
或彼此成为自己,给时间涂上轴心
给他人稍去远行
 
 
死了以后,只想好好睡觉
 
晨雾里,一只奶牛猫
蹲在门口,喵喵,一对死鸟
等待野餐的,还有猫一样的王者
 
但绝非奶牛,和猫
一旦被权利歪曲,如若胡须也能轻佻人生
却又恐惧,似虎爪挠挠
瓶子碰碰
 
或许仅仅是捕鼠者
骑乘单车的演员猫
今日降临于我,带伤跨我
明日,能有多久
 
哦,明日
被一块空地拖上前行,行至风俗会所
与螃蟹对饮,鹰居中
酒令高高扬起,河水突然开裂
 
河里也有鱼,深埋于不可逾越的吻
离别的影子持续发绿
猫说:死了以后,只想好好睡觉
 
 
雨天,如何逃出桑德斯的蜘蛛头
 
雨天拨算盘,治疗偏头痛
或读美国精怪,突然窗外
被新系列的胡说八道招来一股冷风
引人深思的时刻里
有人在书房喂猫,有人在厨间切菜
有人熬夜在野外放哨
 
什么也没有发生。远处
飞鸟集会,我加入到了它们中间
天空,瞬间成为各种飞翔的随机组合
近处,万条垂下绿丝绦
有人说,那是死者的神经末梢
在风中,撩拨一朵花
 
稻鼠成群,出入于视觉里的洞
仿佛迟暮里的大神,顶着甘露,杵于大地
雨水流过,洼陷之境树叶与朽木纷纷打转
仿佛一团紧致的“糟糕”
显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黑夜包庇百毒,阳光收纳万箭
天国也好,地狱也好
想象一下,如何把羞耻心降到零点
如何逃出乔治·桑德斯的“蜘蛛头”
 
 
有这样的遗忘
 
黎明的前一刻,一个隐喻
呆坐书房,如退守森林,追逐大象
试想如此庞然大物,奔跑山摇
画风一定糟糕
 
我就是年轻的天行者
随同隐喻在书房例行着陆,哦,雾霾浓稠
沿着晨曦的空洞袭入
惊动湿漉漉的灰枝
 
我们承受着自我上升
生长于现役诗人的额首,或远远仰望
那片被偏执离间的星空
 
人间,市区,繁杂的购物街
新的一天,太阳爬过金块
鬼畜们,敲响了养蜂人的铜
 
“尽皆过火,尽是癫狂”
人与人,蒜味的呼吸瞬间凝为空气
语言混交的地带,隐匿大神的实体
 
关于昨日,曾经
有这样的遗忘,统统历经枯水
却用一生的“咕咚”浇灌花影
 
时间啊欢腾,死亡被俘
 
 
如蛾纷落
 
有一只宠物
蹲在潮水返涨的路上,像守着破船
随时待命
 
而这边,天使
吸蜂蜜水,纸上造物
或正接受审查
“结局”混在鼠王的气质里
每一张纸在词语里
找到了喉咙,和洞
 
胃里隐藏一粒种子
心里就会搁下一把梳子
大爱,如蛾纷落
这里是诗意的憩园
林下有八组仙鹤
 
我们摊开面孔,起皱,翻卷
结成闪亮的纽扣
要么,进入一本书的世界
要么如风,彻底如烟
 
最后的时候,最好的你们
说完也不离去,一条命的坚硬
宁愿拴在绳上
 
晚年,与死亡密谋的记忆
我们不止于追赶
末日方能安好
 
 
苹果
 
什么是苹果
哦,是这样
去这里或那里的集市,在他或她的手里
去年或今年却在树上
被挂或挂在风中
 
苹果就是一种被策反的甜
在山野里,鲜活亦如太阳反射的面目
却又随空气迅速凝固
 
凸面的镜子里,晃动着紧致的额头
哦,只是圆圆的,瞎子的苹果
静寂的,不确定的,绿意附体的苹果
存在的,友善的,不发光的苹果
 
请允许我今夜颓废
扮演统统射向林子的苹果,仿佛圣人围坐在白昼
中间是野鸡,两边是张目的枭鸟
方圆是盲瞎的光明
 
太阳照常升起,哦,明日里
还是一只苹果,很灿很烂的苹果
为每一个人加冕,说出了秘密的
苹果
 
 
清肺一生
 
每一棵树上,结满了口罩
代替每一颗梨,成为无法说出的结果
好吧,让我们联手种下清肺神器
在一棵树下,全世界只剩下
一杯咖啡,一大摞书,一小碟瓜子
我们和神联手呼吸,进来一些光亮
再呼吸,会更多一些
仿佛晚年的自我
不停赘述,一生的积蓄
亦如刺目的肺泡
永远留在了雷鬼蹦跶的台阶上
 
 
男人,最终坏死在下一秒
 
她用钥匙不断刮擦
然后,一道电光,锈迹斑斑印在墙面
感觉脑袋浮出水面
被什么牵引着,仿佛苍蝇腿上的犁
划向胜利
和青云
 
热爱这世界,分分钟钟
热爱硬币的脸,或走下车吻别宠物
为证实这份神秘,乌鸡与王八
也学会了联合步履,迈向殿堂
她说,“我操”
私生的日子里,和一个男人
随意走进屋子
 
相爱,在月光里,在密林里
哦,或在野外,在尘封的镜子里
夜夜仰视你的腋下,感觉到失败亦如天空
即将放晴
或走进肯德基,拆解鸡翅
摊开纸袋写小情诗
 
孤独
躺在最苍白的钵底
两个人,这才感觉有了时光
街景慢慢逝去,一棵树被打得落花
她与香水密谋
请谴责舌头的瘫软
“男人,最终坏死在下一秒
如果,还活着”
 
作者:王西平
来源:王西平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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