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蝶》（外一首）

《枯叶蝶》（外一首）
沈国徐
 
如果是为了潜伏，那么它为什么
还要学习飞翔呢
枯叶蝶的身体里藏着两种不同的想法
它们在枯叶蝶的身体里打架
把它的心和肺切割成了两半
 
深秋，我从一只枯叶蝶的身体里醒来
先是在寒冷的时间里独自飞翔
体温上升，形成更大的空虚
从西门街卖豆腐的二妮子身边经过
她习惯用眼神代替吆喝
我认出她的身体里也藏着一只枯叶蝶
只是她不肯说出这个秘密
而她身体上的豆腐一直被别人
用眼睛随意地割着
 
你也想买豆腐
她水灵灵地看着我
反剪着双手，那是一只枯叶蝶对另一只
枯叶蝶示意的形式
她的触须在我的鼻子里一直挠着
试图找到我对人造花粉的过敏源
 
花期已过，从各自的宿命里起飞
飞过寂寞，飞过自己的头颅
我对冷已变得特别敏感
我不敢看她，更不敢直视一块雪白的豆腐
西门街永远热闹地晒着人
并把翅膀分成三六九等
我只是一只枯叶蝶，已习惯在低处飞翔
把二妮子送给我的豆腐
当做今夜的一场春梦
重新回到一堆枯叶里
腐朽地站着

 
《突然就冷了》
 
一个只有时间和别的地方一样的村庄
一群只要发言就采用同种修辞手法的人
共有着一个不能被置疑的目标
他们和我在我的身边围着
我和他们在他们的身边围着
我们组成了一个神秘的村庄
凭证进进出出，看脸色彼此问候
在一个大祠堂里上着同样的政治课
 
今天村长说要去开会
整个村庄突然就冷了
家家户户把门都带上
一群羊没人喂，饿得慌，在羊圈里闹哄哄
放羊的人今天把自己也给放了
他忘了祖国的毛衣正编到冬天的关口
它们在接近门槛时都挺起了冲突的号角
我忙放进一些文字的草
后来接到通知，说已把门槛往后延长了两日
 
而猪呢，集体主义的猪啊
多少人一直盯着它们身上的肉
村长走时，顺手带走了一桶猪油
至今审批的条子还放在大家嘴里的那条桌上
不依不饶地讨论着
 
我负责往村民耳朵里输送天气预报
正好今天冷空气下降，构成第四次降温
不包括村长走时带走的那350帕气压
但我仍在笔记里端正地写到
村民热情饱满，各项活动如火如荼
我村又将迎来新一浪生产热潮
 
小广播唯一的生产任务就是
不遗余力地刻画村长的笑容
先是他竭力配合村长的笑容
现在是村长的笑容在刻意地配合着他
他唯一受到的一次批评是
把村长的笑容和羊的减产放在了一起
今天，他拿起广播却有气无力
天气转阴，没有太阳，晒谷子的请注意
浇水放肥的，也请注意
怎么突然就变冷了呢
 
最后一句，无关天气
只是我们听到它的时候
有一块海淿在自己心里胀得慌
请不要怀疑我们的爱国热情
有时一颗漫无目的的心
虽然装不下整个村庄
却装下了整个中国
 
 
作者简介：沈国徐，现就职于公安部门，先后在报刊杂志发表诗歌作品近2百首，2012年获福建日报逢时杯新人奖，2014年获第22届柔刚诗歌新人奖。诗观：错误产生流动。

(作家网编辑安琪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