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竹纸(外一首)

郭松2025-05-14 15:35:54

竹纸(外一首)

 

作者:郭松

 

与纸对视的瞬间,竹垂下了眼帘;竹知道,往昔所有的私语和呢喃,已被世人破译和重塑。

从竹到纸,要经历砍竹、断青、刮皮、断料、发酵、烧煮、打浆、捞纸、晒纸、切纸等工序,耗时十个月,像孕育胎儿。

轻触纸页的一刹那,食指、中指和拇指指尖有丝绸般的凉滑,轻轻摩挲,如婴儿的脸颊,细腻中有一点点毛茸茸的凝滞。

纸的诞生,要经历生死悲欢、沧海桑田,要忍受伤痛和羞愧;竹的眼神,要在秘境中浸泡和淘洗,要为热爱而忍受。

眼前闪现一些幻象——龟甲、青铜、竹简、丝帛……荒野中,一个无名氏从一根破竹上,轻轻揭下一层纤维物,惊诧地发现可以在上面写字……

灯影下,一个叫蔡伦的人,制造了历史上第一张纸……船一样的纸,承载着唐诗、宋词、书法、绘画,穿越浩浩汤汤的时光之河……

风轻拂宋真宗手里的祭祀纸,散发着竹的清香。从浙江富阳跋山涉水抵达京都的元书纸,在风中舞蹈,召唤祖先、神灵,被选作“御用文书纸”。

仿佛听见从富阳大源朱家门村,逸古斋古法造纸坊,传来淅淅沥沥捞纸的水声,回响了一千多年的水声。

仿佛看见传承人,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阳光从屋顶的棚布间漏下来,将他不高但敦实的身影投到积水的地上。

深秋他只穿衬衣和单裤,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砍竹、捞纸、晒纸、送货、谈生意;他那套米色的唐装,穿起来站在纸堆里,像一个文人。

烟雾绕上他长着老茧的食指和中指,绕上鬓角的白发,绕上紧皱的浓眉,挡住了他看向纸槽的目光,如挡在他眼前的一个个“难”。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想用竹子做出世上最好的纸,让会呼吸的纸、让纸上的生命留存一千年、一千零一年、更多年,可是很难。

如今的人们,往往只关注纸上的字,关注是谁的画谁的印章,是否有名;有谁注意一张纸,来自哪里?如何制造的?能活多少年?谁在担心一张纸会消逝?一门技艺将无人传承?

如果一张元书纸开口说话,它发出的声音,一定是水的声音,水声里,是比井更深的寂寞。

他掐灭烟,将双手慢慢伸进纸槽,看到遗失在时光深处的老精魂,在纸浆水里渐渐醒来。

 

茶趣

 

闭眼了想,山中坐禅的老僧,林间对弈的隐士,精神矍铄,长须飘逸,伴清茶一杯,熄去人间琐事,修得仙风道骨,想必是茶的不争。

茶趣,不仅在于其味其香,而且在于心放闲处,洗涤性情,保持那点清纯之气。茶是朴素、淡泊的美物;饮茶,是朴素、淡泊的美事。

酒醉使人空虚,使人迷失,而茶以其清淡平和,让人保持一份和气和清福,给生活增添几许宁静和温馨。几多忧虑,几多烦恼,一并浸入茶中,就消解了。

都说酒逢知己,狂放、热闹、纵兴;几瓶酒,不分亲疏就把人拉拽到一起,也不管情性是否相契;酒喝多了,舌头大了,当真否?靠谱否?而茶呢,要淡对,相契就行。

恍如臆想中的某个日子,某个细雨纷纷的日子,某家圃舍茶居,茶气氤氲;我的心思在你的善待里,你的性情在我的宽容里;话是零散的,有时急切,有时迟缓,珠落玉盘状,真切有回声,有茶在其中浸润,心是湿漉漉的。

斟茶入杯,涓滴有声,很清脆,很空灵,像你我的心态,蓝天中的一片云,轻盈恣意地浮游着,茶声里有一份禅意,环境里有一份静谧,静谧里有一份魅力,那一霎,心跳仿佛停了,随后,小鸟出笼一般,眼睛何时潮热起来,那应是感念。

冥想须与茶在一起,茶也只能与知己在一起,空灵、神秘、遥远、自由——这些总能激起我无边的遐想,今生是这样,来世也是这样。姐妹他乡吾乡,兄弟咫尺天涯,不管她在哪,他在哪,都在我心里,装着!

 IMG_20240719_172141.jpg

作者简介:郭松,四川古蔺人,川大本科生,贵大研究生,从军23年,从检16年,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边疆文学》《检察日报》《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发文120余篇,在《诗词报》《诗词月刊》《中国诗》发诗100余首,获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4篇散文被选为初高中语文试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