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乔建平与他的植树王国

宁重2012-04-08 07:00:42

              一部传奇的现实版《吕梁英雄传》      一个拥有六七千万棵树的植树农民

 

              乔建平与他的植树王国

                

                                                                                                                

                        

 

                                 传奇的“中国植树第一人”

 

被媒体称为“中国植树第一人”并立志要做“世界植树第一人”的乔建平,从过去到现在,都让人充满了丰富的想象。

乔建平,出生在山西吕梁中阳县武家庄镇赵盘村,一九八九年,他不顾家人反对,贷款八万元钱买下村里两万五千亩荒山。从他在青山垣种下第一棵树开始,如今保守估算他已经在吕梁山拥有了近三十万亩六七千万棵树的巨大资产,如果换算成具体产值,那是一个天文数字,粗略计算也有二三十个亿。

单从植树造林绿化环境而言,他是功德无量,为此,他先后当过吕梁政协常委、山西省政协委员,获得过全国劳动模范、全国绿化劳动模范、山西特级劳动模范,获过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绿化奖章等等政治身份与特殊荣誉。

有人说乔建平很会利用自己的政治身份与地位,他人脉广,关系多,从县到市,再到省,甚至北京,他是来去如趟平地。一般农民要想见县委书记很难,但是他却能不用打招呼就推开全县一把手的办公室大门。

他有“中国植树第一人”的称号,是名人,在他老家中阳县,在他居住的吕梁市,人们都知道他的大名。在中阳县城,交警见到是他开车,都会微笑跟他打个招呼;在吕梁市的一家高档酒楼,女服务员都认识他,他是这里的常客,他应酬频繁,来往的朋友与客人多。

在没见到乔建平前,我误以为他是一个埋头苦干、老实憨厚、一手老茧、不善言词的传统农民。初一见面,他很符合我的想象——五十岁左右,瘦高个儿,风尘仆仆,乱发横空,说着一口难懂的方言,给人老实本分憨厚的感觉。但一跟他接触,一说起植树,一说到现在种种社会乱象,他立马换了一个人,一头乱发似乎根根竖立,横眉怒目,粗门大嗓,唾沫飞溅。

乔建平没文化,说来难以置信,直到现在依然不太会写字,但他从小跟父亲学弹三弦,背书词,久了,学会了编词,长大后竟然能够合辙押韵出口成章。他自称自己是“发言没稿子,思维没脑子”的大老粗,但是常常一开口,面对世事,大胆率真,一针见血,语出惊人。

吕梁山梁峁起伏,山峦叠嶂,沟壑纵横,自然条件恶劣,水土流失严重,随着煤炭资源的无度开发,很多地方出现了塌陷,对此,乔建平是非常忧虑。在他栽种树木的山上,他领着我们看到了不少地缝与塌陷,本来高高的一棵树骤然矮下一大截。

山被挖空了,地给挖塌了,树都活不成个样儿,以后人还怎么活?乔建平骂。

对现在有关的林业与植树政策与种种社会现象,他也有一肚子的看法。从太原去吕梁的高速路上,他一路指点着路边的树木,告诉我们:现在不少地方植树投入成本高,成活率低,有的地方有些人就是靠植树发财,一个树坑,每年都在种,就是活不了树,但投入却是好几倍。他对国家现行的林业政策没有将南北区分对待很有意见——在南方,雨水多,栽根竹子都能活;在北方,在山区,雨水稀缺,树苗成活率低。

一般植树的最好季节是在清明前后的春季,乔建平说他植树现在是一年两季,一是在春季,二是在秋季。秋季植树我是闻所未闻,但乔建平的方法是:把树苗培养在塑料小钵里,然后再种在山上,不用浇水——吕梁山山高路陡,或者根本没路,水背不上去,如果硬要背水,成本太高。

有人说他长得酷似天津大邱庄的禹作敏,贼精,胆子大,是个二杆子,一身匪气兼霸气,

如果是在旧社会,他肯定占山为王了。在他创办的“乔氏林场”规模逐渐扩大之后,他开始雇人种树,数百人上山。但是这种规模式的植树由于缺乏有效监管,成活率低,花的是一笔冤枉钱。乔建平很心疼,也无奈。没办法,后来他脑子一转,想出一招——植树的头一天,他把所有雇用的人召集到青山垣,杀鸡盟誓,把鸡血滴到酒碗里,每人一碗,先敬天,再敬地,最后一口干尽。他对天发誓,先是警告别人:“我种的是神树,如果谁种不活,甘遭报应。”然后警告自己;“如果哪个人认真种了树,我欠他工钱,那就死我儿子。盟誓完毕,鞭炮齐鸣。他是一脸肃穆,种树的农民也听得冷汗淋漓。这一招很管用,成活率从此大大提高。

在中阳县,乔建平管理林场的方式也让四周的村民大为不满。树种上了,但是由于放牧,很多树木夭折在牛羊的嘴里与蹄子之下。乔建平看着着急,他知道如果不禁牧,那么自己的树迟早一天会被村民们的牲口糟蹋得死去。他先是到处贴“封山禁牧”的告示,不管用,没人听。他自己上山轰赶,追来跑去,累得个半死,但是依然成效甚微。他拎着烟酒到各村去磕头诉苦,可各村委会代表的是村民大多数的利益,你乔建平是为你自己的树,我们能让村民们不放牧,都饿着,为你一个人——不可能!

乔建平被逼到绝路,他叫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文的不行就来武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决定在上山投农药。他采取先礼后兵的策略,贴出告示,让村民知道近来虫害肆虐,为防止虫害蔓延,将为树木喷洒有毒农药,等等。又请来鼓乐队吹吹打打,目的是告诉大家,我现在投放农药了。但是,他没有料到,此举真让一户村民的一头牛与十只羊丢了命。这位村民不干了,哭骂着打上门来,乔建平傻了眼,都是乡亲,这可是不得人心的事。乔建平很无奈,唾沫说干了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好经人调解,从自己腰包里掏出近六千元钱才平息了这场投药风波。但这场风波之后,却真让村民们不敢再到山上放牧了,乔建平觉得自己是以小搏大,这钱花得值,换来的是树木的茂盛。

 

           难以复制的“乔氏模式”

                   

从一九八九年乔建平创办家族式的“乔氏林场”到现在,这二十二年间,他种的树,有人形容可以覆盖五环内的一座北京城,有人评价他的植树精神足可抵得上一个南水北调工程。的确,一个农民,以二十二年的时间,栽种了近三十万亩的树,这在今天,在山西,在任何一个地方,在绿色资源匮乏的时代,无论是其个人精神与具体行为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如果把乔建平的这种保护环境、植树不止的精神广为宣传,甚至比喻为“植树愚公”也并不为过,与众多中国植树先进人物相比,他的植树规模与植树模式也是独一无二的。               

从他承包植树开始到今天,乔建平究竟投入了多少钱,他可能也没法精确计算,对此乔建平粗略算了一笔账,二十二年中,他个人大约投入了三个亿。

这是一个让人眼晕的数字,一个普通农民上哪儿去找这样一个天文数字的钱,他怎么能投得起,他怎么能有这样的胆略与眼光,敢在几乎看不到短期利益的植树造林上花这么多的钱?

通过采访与资料收集,我们得知,最初他是靠贷款八万元起家,是靠自己与亲戚的帮忙,这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农业的方式,规模小,效率低。

其间,头脑活泛、能说会道、胆量过人的乔建平尝试过各种生财之道——在物流不便时期,他贩运过粮食,到东北,从那边贩运过黄豆,挣取差价;他在自己承包的荒山下开过煤窑,当过煤老板,这是近水楼台,充分利用当地资源,让他挣到了很多农民与生意人很难挣到的一大桶金;他在楼市兴盛的年头,很早下手,吕梁市区买了一座五千平米的商用楼,做过几年建材生意,至今这座楼依然租用给商户,每年也能收入不少的租金;他曾经拥有三个煤矿的股份,不少煤老板是他的朋友,作为三个煤矿的股东之一,每年都有不菲的分成。

在北京房价不断升值的前几年,他在北京繁华地段买过两套房子,房子升值很快,之后为了填补植树的亏空,他不得不背着妻子卖掉了房子。之后,他妻子比他会挣钱,她把手中的钱借出去,让钱在外面翻了几个漂亮的滚。

从现实的角度而言,乔建平的植树方式是现实农村普通农民无法模仿与复制的,正因为如此,他才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型的植树模式经验,但是,在现实中国,绝大多数的投资者,尤其是山西,人们往往会把大量的资金投向煤矿或其他能够尽快收回投资的项目上。而乔建平与众不同,即使是贷款,即使资金短缺,他依然无怨无悔地把钱投在了绿化环境的植树上,仅此而言,他就应该赢得人们由衷的喝彩与发自内心的尊敬。

离开吕梁的路上,在夜色中,这个备受争议、性格鲜明、头脑活泛、充满霸气与智慧的乔建平在我的眼前逐渐鲜活与清晰,我想如果让马峰、西戎再写一部现实版的《吕梁英雄传》,如果也让赵树理重新再写一篇《李有才板话》的话——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此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