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端午情深

邹安音2014-05-12 09:27:21
掐指算来,2002年离开我自己的老家重庆市大足县,随夫转业安家到他从小长大的四川南充市,已经十余年了。今天又端午,每逢此时,满城总是飘满艾叶苦苦的味道和米粽淡淡的清香;一年又端午,此情此景,总是一如丝线牵起我很多的思绪和记忆。
一大早我就起了床,先到市宁安巷,这里是全市最大的蔬菜交易场所,有很多郊县农民专门到这里进行买卖。还没到巷口,满眼满街就都是绿色的艾叶在眉梢跳跃,也有香樟木叶子的清香远远袭来。农民们通常是把艾草香樟木叶子等捆扎成一束一束的卖,这很吸引老人们的目光。我一向觉得,挑起保卫中国传统文化习俗大旗的,绝对是这些老当益壮的大爷大妈们。他们仔细挑选着当街的艾草,回家后挂在门楣上,或者煎了水,让一家人洗澡洗脚,也祈福了这一年的健康幸福和欢乐。
在这一群老人们的身影中,我依稀看见了母亲佝偻的腰肢。父亲早逝,母亲辛苦劳作,艰辛哺育着我们兄妹几个。但是我的记忆总是苦涩中蕴藏着浓浓的甘美,因为每到端午节前夕,母亲就会围着那条青色的围裙,在厨房里不停地忙碌着。她先把柴火烧得旺旺的,把井水烧开,把糯米用开水烫一遍,然后端个簸箕,在院坝边开始了一个农妇最简单也是记忆中最温馨的中华传统节日的承继——包粽子了。一片片的芭蕉叶适合包长长的米粽,当地人称为“猪蹄子。”有一种叫猪儿粑叶的适合包一个个的小米粽,我尤其喜欢母亲包了这小米粽吃。猪蹄子通常是留着走亲戚的,想来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么?老家屋后那丛蓬绿的猪儿粑叶,长如剑鞘的叶子,墨绿的颜色,母亲摘了用水冲洗干净,然后把浸泡过开水的糯米包在里面蒸煮的香味是记忆中最美的味道,也是岁月留给我永不褪色的胶片——想想暑气逼人的盛夏,我和哥哥姐姐小伙伴们躲在那密密的林叶中,憋足了劲儿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擒获了多少在那里纳凉消夏的个大肥美丰饶的蜻蜓。还有那屋前的芭蕉叶,荫满中庭,看那叶叶心心舒卷一如,汪满绿色的深情,难道不正是母亲这一生对我的守望和眷恋么?屋侧面自留地里的木耳菜蓬蓬勃勃地生长着,绿得似乎要滴下水来,母亲在端午节那天就会采摘了它到附近的集市卖,换回我们几姊妹需要的学费。院坝边橙子树下一丛丛艾草的气息和栀子花的馨香也熏染了我的心灵,母亲总是把它放在门楣上,营造出浓浓的节日气息,在苦难的岁月里,总是给我和哥哥姐姐们幼小的心灵燃起希望的火苗,那是一种对未来幸福的向往和追求,我是那样的眷恋着我童年的一切!
此时,我又想起了去年端午回老家和亲人们一起去毗邻家乡的荣昌县路孔桥古镇感受端午气氛的记忆片段。
有年逾古稀的母亲、我和哥哥姐姐们、女儿和侄儿们,开车经过高速路,很快就走过了童年记忆中漫长而艰辛的泥巴土路。我们一行人走过长长的古街,在红墙绿瓦的屋檐下,鞋跟在青石板上叩响着清脆空灵的声音,仿佛穿过时空的隧道,走进了童年温馨的记忆中。在这里,岁月似乎亘古。一个太婆在街边石磨旁轻轻摇动着手臂磨糯米粉,举手投足间,仿佛中华几千年来节日的历史和故事都被慢慢磨出来了,只待路过的人细细看了和品味了;一名壮汉甩动着粗壮的胳膊,只把一个厚实的背脊和一柄铮亮的铁锤嵌入眼眸,“嘿嘿”的吆喝声中,手起锤落,眼瞅着一团红糖花生糖就黏黏地蜷缩在一块儿,好像要变成小精灵突然就要飞起往我们的舌尖上窜;瞄着眼睛从一个小巷口望出去,街面下的小河中,一位大爷头戴着斗篷,身披着蓑衣,随同一叶轻舟翩然而过;巷口水道下,倚立着一架硕大的水车,慢慢地转动着轴子,飞溅出点点的水花,蕴藉着小镇的轻灵和美色;傍依水车,还能听见吱呀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小镇的故事,荒、兴和荣……走过小街,尝遍那氤氲着热气的猪儿叶粑,粘稠稠的红糖花生粑……来到河边,转动一下水车,荡舟在河面,只觉黄昏中的古镇像一幅水墨山水画,那样诗意和朦胧,就像饮了一杯淡淡的酒,升华着快乐和幸福的气韵,也积淀着浓浓的亲情和爱意。
目不识丁的母亲却知道端午节的来历和故事以及传说,就如同路孔桥街边磨面的太婆和打渔的老翁,他们也都会以圣洁的语气娓娓道来这个神圣节日的故事。就像家乡的变化日新月异,但古镇依旧骨子里散发着华夏文明灿烂的饮食文化和建筑文化以及习俗文化等光芒。
两年前那个端午节我在三峡九婉溪度过。这里是屈原的家乡,当年他曾在江岸的高山植兰养性和吟诗作赋;这里也是屈原含恨投江的地方,当地人们至今还传诵着他悲壮的故事和动人的诗作。我去的时候江面上正泊着几艘龙头舟。舟头放一面鲜红的大锣鼓,再竖一杆鲜亮的大红旗。舟上坐满膀圆腰粗的青年汉子,都腰系白围巾,头扎鲜红绳。不多时,领头人一声令下后,嗬嗬,刹那间舟楫飞舞,龙舟竞渡,江面上好不热闹,充满欢乐的笑声和歌声,直冲霄汉。知有今,屈原当若在,定然含笑对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