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端阳节香布袋儿

甘心田2014-05-08 09:59:52
五月端阳,小孩子们挂五彩线连接的香布袋,清醇浓郁幽长的各色香味,令人闻起来真有点王二哥忘了贵姓。
闻着香布袋的美味,乡亲们就晓得,端午节到了!小时候,听姥姥教儿歌:“木锨板,钉银钉,文王爷骑马戴红缨儿。出大门,放香炮,哩啰哩啰好热闹!”“小娃娃戴上香布袋儿,福气大哩没有边儿。”如今想起来,文王爷是谁?戴哩是不是香布袋上的红缨儿?
大概姥姥小时候过端午节喜欢戴香布袋儿,她是王国华王老汉的本家,王老汉是红军时期河南省委与鄂豫边省委负责人之一,配合鄂豫边省委书记张星江,一群策群力开创了桐柏山根据地,被《毛泽东选集》注释为中国南方八省十五块红色根据地之一,且最靠近延安。因此党中央六届六中全会决定把抗战时期中央中原局设在桐柏山的竹沟。姥姥瘦如鹤鹭活了九十七岁,儿女们都孝心,其中有个很孝心的三闺女,那就是我母亲。
记得那年要过端午,头天杀了个墨绿公鸭,妈妈把那味儿燉哩仙香喷鼻,六岁的我,闻着馋哩抓耳搔腮,妈只叫我和妹喝汤,把燉哩香喷喷的鸭肉块子,连同飘着鸭油的汤,用瓦罐拧盖严实,又用小袄包好,抱怀里,翻山驾岭走十几里路,抱给田木湾油坊庄的姥姥吃。姥姥打开瓦罐,肉汤还热乎乎哩,老人家舍不哩吃,分给她小孙女小孙娃吃。
记得当时母亲嘱咐我:“金木,家里哄好你妹,妈到姥姥家,给你们一人带个香布袋儿回来过端午。”
我家住北柳爬庄当中,是土改分地主老财守莲老表的三间雕梁画栋透花脊大瓦房,上千年豫鄂边传统民居建筑,普通而又经典,座西朝东,重梁起驾,青砖铺地,大厚坯墙包青,冷风钻不进,烈日晒不透,冬暖夏凉。院里榴花火红,鸽子们“咕咕咕”如念童话。妈是从东山走哩,我就隔些时辰跑出家门,眼巴巴望着东山那青棠棠的林色云气,盼望她早点儿带香布袋回来。
嗬嗬!姥姥赏我这老外过端午的香布袋儿,那香味儿好哩没法儿说!真能香几十年,如今,那亲情绵长的香布袋气息,还在我心眼里丝丝袅袅穿绕,香辈辈香辈辈得福至心灵。
香布袋的香料,多就近取材于当地青山河畔。淮河源头的泉水,从桐柏深山密林落叶厚实的沼泽湿地里,大珠小珠翻花蹦跳着,汇成九曲清溪十尺碧潭,滋润得草木芬芳,花果香甜。有种香草花,恰逢五月前后开放,越热越红火,一直红透三伏,红丝丝的小花,每朵五瓣,如仙女妙手锦绣,衬以几寸碧茎鱼形青叶儿,绿肥红瘦得格外醒目。
香草花儿不香,茎叶也不香,香哩只是深藏不露地下根茎,洗净焙干碾成粉末,装入香布袋,嗬,香哩小孩子禁不住心尖儿打颤颤!
  
淮河源香草花
香草花就我目力所及,南阳花店没有,北京、上海、郑州的花店也没见,很可人工培育推广。
庆幸是,人迹罕到的地方,才有神境仙界。好象歌白尼渐悟到地球不是宇宙中心一样,人类已开始醒悟自己不可太主体,应该在心神深处给人外万物划等号,甚至划小于号,诚恳谦善地把小于号的锐角对准自己:“君子三省吾身”。
大自然的国色天香,不一定非得叫人认定。人们喜欢香草,香草不一定喜欢人们,野生动植物不想闻汽油味儿,也不稀罕金钱。
相比之下,人们把简单生存复杂化了,把老祖宗生态朴素的雄健生存退化得有点儿奢侈虚荣脆弱化了,成了塑料人,电气人,石油人。达尔文如果活着,他老人家在欧洲大城市里八成要改写《进化论》哩。
市场上的香布袋味料各异,仅从我们家乡的香布袋儿里,由意儿掏出几样和读者朋友们友谊交流:
枣花,掌掌苔花,猴桃花。
枣花细碎如桂花,不注重形与色,而把香魂浓缩压抑入味道里了,它可抵桂花的绵郁。枣树开花时节,你吸一口,香袭肺腑,真要飘飘欲仙哩!
  
掌掌苔花
“掌掌苔,溜河崖,洗白手扎花鞋。”这是姥姥教的儿歌。掌掌苔花初开殷红,盛开粉红,淮河源漫山遍野掌掌苔花,就着四月的坡崖儿河埂上,开成密不透风的花饼花墙,比九朝古都的牡丹花大气野气多了。红唇金蕊,白唇金蕊,黄丫丫一撮纽花心里,吐出甜香扑鼻,香味儿噎得黄鹂鸟画眉子们歌喉难开。
掌掌苔花是带刺的爬藤植物,界与牡丹花和月季花的野生变种,八成是牡丹花和月季花的瘦小先祖吧?秋后结出一串串小如黄豆的红果果,白雪窝里一嘟噜一嘟噜红果果,是越冬留鸟们的救命食粮,尽管红果豆里有如石棉丝般刺喉扎肉的难以下咽,我多么敬佩野鸟们饥寒交迫里艰苦奋斗生吞活泼刚猛消化的生存本领!
掌掌苔逢春初展苗芽,立体长出几寸尺把高的嫩苔来,上有小如米芽的嫩刺,孩子们伸出小手巴掌很入迷地采下剥皮儿美食,这大概是掌掌苔的花名由来?
更了不起的是野猴桃花,开在桐柏深山更深处,天性攀高结贵,哪树高偏朝哪树上爬,花开时季,一架猴桃花哦香飘峡谷。
  
猴桃花
这花儿如金银花,才开鲜白嫩香,怒放即变金黄喷香。猴桃的花朵,支楞楞透出一股子憋足了香劲儿的猴气,好象箭在紧绷绷弓弦上,乘阵野风就要脱枝儿弹跳到天心去喷香一般!我曾带上干粮,钻野猴桃花架下,痴迷迷一呆一天,蜂吟蝶舞,熏得我周身汗毛眼里都沉醉着比诗情画意还诗情画意的难言甜香!这真是淮河源头异香喷放的神农架!
把桐柏山这几样野花味装入香布袋,咋能不香压群芳?
只是,如今开始珍惜生态的乡亲们只舍得拈捡地上落下的花儿晒干备存,缝入花样别致的香布袋儿,五月端阳给孩子们作最受宠爱的小玩具。能压汗,蚊虫又闻之躲退,还可益智开心窍。大人们借娃娃香布袋的启发,又可制作香枕头,美梦如花,吃睡皆香。
五月端阳临近六一儿童节,“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五洲四海朋友们,欢迎你们光临淮河源头万紫千红桐柏山,把香布袋儿作为节日礼物,带给海内外的娃娃们,你们陪娃娃们一饱喜漾漾甜丝丝香福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