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老巷
蓬文超2014-02-21 09:14:45
小城不小,在我的眼里,她可比我的家乡——滇东南高原一隅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寨子大多了。提到家乡,一幅山村水墨画立刻呈现眼前:群山连绵不绝,山岚飘飘渺渺,树木郁郁葱葱,土地斑驳陆离,房屋疏密相间,蜿蜒匍匐;晨曦炊烟袅袅,鸟雀啁啾,傍晚夕阳残照,阡陌纵横,老者在路上彳亍徘徊,一塘水泊镶嵌寨子中间,泊面波光粼粼,四周芦苇环绕,鱼儿跳跃,野鸟低幽,小船划过,倏忽一下飞散去……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晃,我离开家乡到小城,已经十六载。在小城娶妻生子,安家落户,小城俨然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我在心底深深地爱恋着她。爱恋她两千多年的历史沧桑,爱恋它茶马古道的文化馨香。玉皇阁的风铃叮当不息,弹奏着古今的灿烂和辉煌。铃声悠扬,不断飘向遥远的地方,飘向祖国母亲的心脏……
小城老巷的名字风雅韵丽,蕴含着丰厚湛蓝的文化内涵。一个名字诉说着一个故事,一个名字记忆着一段历史。侬井巷,兴隆巷,塘子巷,新华坡,营盘脚,石门坎,中二梁,寿佛街等等,都是些值得细细品嚼的乐章。蓦然,我仿佛看到一些戴着瓜皮小帽,穿着长衫,留着长辫子的先人,正优雅地在老巷闲逛,笑谈……
闲居的时候,我就喜欢到老巷这里转转,那里缠缠,云飘云散,莺飞草长,人群熙熙攘攘。老巷的民房一幢紧挨着一幢,却看不到土坯墙和青瓦房。间而碰到一座四合院样的房子,山尖耸立,房檐高高,有天井和青石板,石台阶,雕刻精致的石墩上几棵旧木柱子的影拉得老长老长。不知道从哪儿忽然窜出一只大黑狗,瞪着恶恨恨的眼,朝我吠,让我避之不及。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弯腰驼背,满脸皱纹透着岁月的痕斑,衣服素净一尘不染。他坐在门前晒太阳,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讶然,也没有因为我的华丽而惶慌;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恬淡,那么的自然。我想,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个普通的过客,于他没有任何相干,就像外面的大道,大街,人流,车流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样,沁不入他的心房。他宠辱不惊,他养精蓄锐,他颐养天年。相隔不远处,一位老妪正在吃糯米蒸糕,吃得那么有滋有味。她的脸颊一颤一颤的,不慌不忙,有头有绪,一丝一缕地嚼着。她是在咀嚼岁月,咀嚼历史,咀嚼文化,咀嚼人生的酸甜苦辣啊。
在小城,在老巷,你可以看到有吆喝着卖面面饭(玉米饭)、水豆腐的,卖汤圆的,卖酸辣粉的,卖荞酥的,卖烤红薯的……三轮车或小手推车上挂个小喇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南腔北调地叫唤个不停。卖花米饭的那家什很特别,在两个小滑轮上焊个铁架,铁架上绑个大竹蓝,竹蓝里套着个木甑子,木甑子里便是五彩斑斓的花米饭,一打开甑盖,热气滚滚,芳香扑鼻,让人垂涎不止。价格便宜,一元两元,四元五元,就可以解你的馋。
住在小城,日子悠闲自在。周末,慵懒地睡,慢悠悠地起,洗漱完毕,就领着孩子,总是跑到寿佛街(以前的街,现在是个小胡同)去,去吃那里的豆浆稀饭。我喜欢这里,喜欢这条街的名字。“寿佛街”,长寿的佛,寿佛的街,人与自然和谐的向往,健康长寿的崇瞻,儒释道的契合与互补,中华民族璀璨文明的芒光。“寿佛街”,仿佛一尊佛在微笑,一股喜气在四周萦绕,心情不由得特别的好。老者,旱烟袋,一小截青石板路,像庙一样的老旧房子(我每次路过,门都是紧锁的,但门前很清洁。),还有那棵不知道叫啥名的从石罅里扭长出来,长得一地茂盛的碎白叶子树……,都令我流连忘返。
老巷是小城的毛细血管,是小城的文化密码,是住在小城高楼里那些精英们的根,是小城远方游子的魂。日新月异的发展淹没了小城的旧影,这些老巷的名字逐渐丢失,老巷渐渐地淡出了一辈又一辈人的视野。要找寻小城的旧貌和小城老巷的悠远深长,怕是只有在《九听》、在《雨斋别裁》、在《文化文山》中找寻了。老巷周边,高楼拔地而起,一排排,一片片。它们叫小区,叫苑,叫尚城,叫欧洲印象,叫尚水阑珊,它们整齐宽敞,亮洁大方,美轮美奂,让人惊诧,兴奋,凡心狂跳不已,思绪纷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