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松隐路 沉默亦有声
作者:箜山寒
那一年,京西的山正浸在秋的浓墨里,我随采风团踏足这片陌生的土地,与陈雪松老师不期而遇。南方此时尚留着夏的余温,草木葱茏如旧,而这里的杨树挂满半树金箔,风过处满是干爽的凉意——季节的分野这般鲜明,恰如我与他初遇时,那份由陌生到亲近的转折。
初识时只听人唤他“沉默老师”,以为是性情使然的绰号,熟络后才知沉默是他的笔名,本名陈雪松。彼时他正埋首于科普文学的天地,言谈间风雅却不见枯燥的理论,倒像把逻辑与文学都揉进话语里,每一个知识点都带着莫名的温度。
我原是揣着对京西的陌生与忐忑而来,未曾想这片容易让我茫然的土地,竟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他指着远处黛色的山坳说“那边不远处,就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语气里的熟稔与温情,让异乡的风都变得亲切起来。
我们的话题从山间草木漫到文学创作,他说起自己初写科普时的窘迫,既怕专业术语太晦涩,又怕文学表达失了严谨,常常为一句话改到深夜,那种文学中创作的赤诚与坚持一目了然。聊着聊着,我忽然生出一个冒昧的念头:这样通透热忱的创作者,若能得他指点,该是何等幸事。当我红着脸说出“想拜您为师”的想法时,他笑着摆手,眼里却满是鼓励:“没有师徒,大家都是同路人。”
那天的惊喜远未结束。得知我喜爱他的文字,他竟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本《道影迷踪》,说是刚出版不久的新作。我认为书的扉页该留些纪念,可我们在山巅的小饭馆里翻遍口袋,也没找出一支笔。最后还是我拜托服务员,寻来一支裹着橡皮的铅笔,笔芯钝得要用力才能划出痕迹。他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至此存念 与君共勉”,字迹虽不似钢笔那般遒劲,却带着铅笔独有的温润质感。我捧着那本书,仿佛捧着一整个秋天的暖阳——我暗自庆幸的是,这大概是世上独一份的铅笔签名“绝版书”,此后无论搬过多少次家,它始终在我书架最显眼的位置。当然,事后我才知道那竟是一本恐怖小说。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虽不常见面,却总能从朋友圈得知彼此的动态。看到他先后加入北京作协和散文学会的消息时,我的心有一段时间感觉空虚了好久,试着给他发个祝贺的信息,没想到他很快就给我回复了信息,那一瞬间我比自己获奖还要高兴,即便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谦逊又坚定的模样。而我也渐渐从职场抽身,成了一名自由诗人,每日与笔墨为伴,那些他曾说过的创作理念,正悄悄融入我的诗词里。
不久前,我的第一本诗集终于要出版,便在朋友圈发动征集好友题跋撰序。众人纷纷响应,发来电子版的墨宝,唯有陈雪松老师不同。他特意发来消息:“文字要见纸墨才够分量,我写好寄给你。”没过几天,一封来自北京的快递信便递到了梅州的家中。拆开信封,泛黄的宣纸上,他的字迹比当年的铅笔字愈发沉稳,末尾还附了一行小字:“你的诗词透着南方的灵秀,贵在坚持。”纸页间似乎还留着北方的风尘,那份较真与郑重,让我握着信纸的手都有些发烫。
如今再想起京西初遇的那个秋天,杨树的金叶、山风的凉意、铅笔的钝痕,都还清晰如昨。陈雪松老师就像山间的松柏,沉默而坚韧,用自己的笔与心,为世界播撒知识与温情。而我何其有幸,能在文学的路上与他相逢,得他指点,沐他春风。这份相识与敬重,如陈年的酒,越品越浓。
乙巳年冬月
作者简介:箜山寒,1988年生人,自由诗人、文学爱好者,醉心于诗词散文,喜从文字间安放赤诚心事。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