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立冬

作者：刘汉峡

窗外的雨不知是何时开始下的，细细的，密密的，带着某种迟疑告别的意味。我坐在窗前，静静地听着。这雨声，不似夏日的雨那般喧嚣激昂，它只是沙沙地，绵绵地，像在耳边低语。立冬了，节气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翻过了又一页，带着它特有的，不容分说的冷静。

这大抵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雨了。被雨丝悄然洗过的，不仅是这窗外的枯枝、遍地的残叶，仿佛还有这一整年的时光。回想着春天桃树开花，海棠树发芽的时候，还诗意盎然地写过几首诗描写春天美景的诗。

如今倏忽间已然开始进入了冬季。

时光的流逝，一年又一年，仿佛书架上叠放的旧书，内容没变，只是封皮日渐陈旧。而我这一生，也就这样在书页的翻动声里，在窗外的雨声里，按部就班地过去了！回头望时，时光原是这样溜走的，它从不声张，单等你蓦然发现那些逝去的、错过的、再也回不来的时光时，才知晚了。那朝来的寒风，晚来的雨，便把这日常细碎地消磨掉了。它磨去了少年的棱角，磨淡了壮年的热情，只留下一身与世无争的疲惫。

诗人李商隐有诗云：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此刻窗外虽无枯荷，但这雨打万物的萧条声，却是相通的。那“听”字里，含着多少无奈，又含着多少在孤寂中搜寻到的一点点美感。我这一生，似乎也总是在“听”。听年华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淌过，听梦想如远处的钟声，由清晰变得杳然。蓦然回首，来路上既无赫赫的功名，也无值得称道的建树，只有这满耳的雨声，年复一年，忠实地陪伴着我的平凡与寂静。

雨丝被风斜斜地吹着，窗外的椿树还剩最后几片枯叶，在雨中瑟瑟发抖，像极了我们舍不得放手的执念。这雨点的滴答声，敲打出的，尽是些纷乱无绪的回响。它们是我未曾写就的诗行，是我未曾踏足的远方，还有我在琐碎日常里，一点点磨损掉的，那些原本可以耀眼的光华。

夜渐渐深了，雨声似乎也疲惫了，变得稀疏起来。远处的路灯，把湿漉漉的地面映照成汪洋一片，那一团一团昏黄的光晕，像一点一点散落在江心的渔火，温润而又伤感。那光影里浮现的，是那个曾经梦想“欲上青天揽明月”的少年意气，还是那个曾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青春豪言？如今，它们都静静地凝固在这立冬之夜的雨声里，终成了一片遥不可及的背景。

我站起身，感到一股寒意从窗缝里丝丝地透进来。这场雨，终究是要停的。它会带走这一年最后的一点湿润，也将日子推向万物萧瑟的深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一生中的许多年，也就这样，在相似的感慨里，过去了。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这一场最后的秋雨还在用尽最后的气力，滴答，滴答，迎接着冬的到来。秋，就这样过去了。也好。

作者简介：刘汉峡，笔名风景独好，内蒙古呼和浩特人，现定居包头市。包头诗词学会会员，包头青山区作协会会员，曾在各大微信公众平台，报纸发表多篇小说，散文，诗词。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