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北疆之旅

安艳芳2025-11-05 14:50:15

北疆之旅

——北疆秋赋

 

作者:安艳芳

 

节近国庆,余游北疆,睹山水之殊姿,城乡之妙致,眼界大明,中心振荡,激越之情久不能抑,故一吐滂沛,为赋。

壮矣哉!王母宴瑶池,仙家梳洗宫。圆镜百里涌巨澜,高出世界漱苍冥;连山四围燃素雪,下入琉璃起秋声。湖色决于天色,湖青甚于天青。横亘纤凝,曲路襟依峦左;斜描墨绿,长松郁到岑东。逸逸其鬃,群马驰于旷野;翙翙其羽,双鹅翼于低空。栖霞浸水,浪后繁沙可睹;皎月浮金,岚间神女谁逢?此赛里木之胜境也。辽原风满,牧歌来于大野,牛羊点点真珠洒;远溪云堆,鸿雁逝于重霄,毡篷处处莲花盈。此那拉提之壮观也。

烟凌霜飒,叶落寒生。禾木村古朴静谧,白桦参于童话;二道桥夜市琳琅,石榴火逾华灯。夕照胡杨林,树树金摇,参差映于蓝湛;星晖阿勒泰,幢幢银披,泱漭际于无穷。车行独库,沿赏四时之景;程启禾阿,彩逐九转之龙。幽湖闻怪,喀纳斯川流玉宕,木栈乘危,马牙峰势峻情浓。

北疆之秋,诚倔烈也!一物何似,胡杨其同。身植瀚海,飙狂不能动其本;根刺盐荒,旱苦不能衰其荣。表三千载之意志,赞今昔人之英雄。张骞持节,九死乃通丝路;班超命驾,卅年方定西戎。左彭并倔丈夫,统筹光复;兵团皆烈子弟, 固立兴隆。

继而登马牙,见诸峰。一眸齐顶,清气弥于六合;恒沙顿休,神思近于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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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程的飞机上便开始构思如何写我在北疆这十天的所见、所感。每一天都震撼,每一天都感动。北疆的美实在超出了我的预料。可惜十天的时间太短,短到有些地方只能稍作停留,如汇集世界各地,特别是亚欧商品的国际大巴扎,刀郎情歌里深情眷恋的二道桥,对,还有烟火喧腾的和田二街。

和田二街是我第一个去的地方,在这十天的旅途中时时念想再去一次,终因时间太紧而未能遂愿。

在和田二街,月亮一样的馕层叠着,香味裹不住,随街流走;不知名类的葡萄干飞到架子上享受着阴凉;石榴一边码的整整齐齐接受着游客的检阅,一边又羞红了脸;大小各异的蛋灰头土脸地被店主从火堆里夹出来,温驯地站到一边;各种水果都妆了亮丽的造型,吃一口甜到幸福。还有,我第一次见到树枝条串起来的两尺长的羊肉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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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钟情的还是馕。旅途中,每到一个地方一定先买馕,身边随时备着馕,为节省时间,一块囊、一杯水便是我心满意足的一顿饭。而且终于知道,我爱吃的那种馕在当地叫“皮芽子馕”。刚从馕坑里夹出来的“皮芽子馕”,烤洋葱味混合麦香,瞬间俘获我的味蕾,我常想,能尝到这样的美食,实在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第一节 独库公路

 

独库公路是一条早已成名的网红路,沿途高海拔的地方常下雪,也便常封路。很幸运,一连封了好几天,我们出发的上午刚解封。

独库的神奇是一条路连接了四季的景色。

入山之前天尚热,入山之后温度渐低。山涧的河流是远处雪山的融水,泛着祖母绿的波涛悠闲地流淌,对岸数不清的野生藏羚羊无畏摄影师长而黑邃的镜头,只管低头觅食。再远处,山前游荡的云下面,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是牧民家的羊,毫无规则地点在山麓。有这样丰盛的草场,它们活法算是羊界的天花板了,清灵的大自然倒全让它们享受了。

再走一程,便是“ 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画面了,深壑吐着烟岚,路盘绕着,天只能看到狭小的一块块。

终于要上山了,沥青铺就的路面开始了与沉降土层蜿蜒的抗争,形成了路舞天山的独特景观,像一首美妙的旋律,是天山的歌,每辆经过的车都踩在歌的旋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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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身边,开窗立刻觉得寒冷。天晴的不像真实,鹞鹰俯冲下来,掠过湖面,越来越小,嘶鸣着又消失在湛蓝里。游客们兴奋地从雪坡上往下滑。

盘桓下山的路上,看到了独库的“红树间疏黄”。松树英朗、修长,像哈萨克族、维吾尔族小伙子小姑娘们的身材,高拔蒙密,成片地贴上各种地形;不同树的颜色红、黄、绿,都浓郁、炽烈,每一片树林与湖泊,与草原,与顶戴着雪的山峰都巧妙融合,深浅、浓淡渲染得恰到好处,再好的镜头也装不下这样的美。

我的独库啊!

 

第二节 那拉提

 

那拉提——这是一个沉浸在歌里的地名,也是到了北疆不能不来的地方。辽阔的草原, 白色的毡房,雄鹰浮在雪山的顶上,彩云般的骏马垂着长长的脖子咀嚼着秋草;各色的牛羊像星辰一样散开,马背上的牧羊人惬意、洒脱,全无焦躁忧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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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马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里的牛马都自在,有望不到边的草原,吃不尽的草,不需要内卷。海拔高的地方,大雪封山之前,牧民会把来不及吃的草压成无数方块运回去储备过冬。

看着它们,我想起史铁生笔下陕北的牛。史铁生曾在延川县插队,他在《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中写道, “ 陕北的牛也是苦,有时看着他们累的草也不想吃,“呼哧呼哧 ”喘粗气,身子都跟着晃,我真害怕它们趴架。尤其是当那些牛争抢着去舔地上渗出的盐碱的时候,真觉得造物主太不公平。”那拉提的牛马享的是上等福,不用舍了命受苦,再吃着主家的鞭子,受着不满意的骂骂咧咧,能投生到那拉提的牛马也是积了德的。

那拉提的出名不单单是因为景美,这里还诞生了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

在新疆广袤的草原上,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与那拉提的养蜂女演绎了一段漂泊与坚守的深情。牧羊人赶着羊群逐草而居,养蜂女带着两个孩子追随花开花落,驼队驮着蜂箱四海为家。当野花盛开的季节来临,两人在可可托海相遇,牧羊人常送羊奶,养蜂女则留下蜂蜜,漂泊的心渐渐靠近。牧羊人敞开心扉,愿如亲生父亲般照顾她的孩子,养蜂女死寂的心也被唤醒,两人在花开的季节里相爱。然而,养蜂女深爱却不愿拖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带着孩子悄悄离去,脸上雨水冰冷,泪水滚烫。牧羊人听闻后,草原的草都黄了,他仍痴痴等待。养蜂女托人传话,说自己已嫁人,牧羊人不解其意。最终,养蜂女定居那拉提,未再婚,风雪诉说着亏欠,风景再美也挡不住思念,她托人传话,今生无缘,下辈子在那拉提等他。牧羊人仍在可可托海守望,毡房外驼铃声声,却再不见养蜂女的身影,这段故事被传唱为歌曲,诉说着无奈与坚守。

可怜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对爱情的“抱柱之信”,可叹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爱不是成全吗?养蜂女为什么要离开?

——难道离开不是成全吗?

——既然离开是成全,牧羊人却为何坚守在可可托海?可怜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心与心的距离看似贴在一起,却又各在天一涯 … …

与生活的苦相比,心苦也许更让人无法承受。

故事戛然而止,不知牧羊人是否来到了伊犁,是否因为听到养蜂女已嫁人的消息而放弃,或者他们再次走到一起,感受花开花落那拉提的美丽。

美好的爱情也许如那拉提的夏花一样短暂,只有悲剧才因刻骨铭心而久久流传。

雪山的风吹过那拉提,我的心生疼 … …

 

第三节 霍尔果斯口岸

 

到了伊宁,距离霍尔果斯口岸就很近了。我国与哈萨克斯坦之间是免签的,办了通行证很容易就出了一次国。

根据 1881 年清政府与沙俄签订的《中俄伊犁条约》, 以霍尔果斯河为国界。在 1882 年签订《中俄伊犁界约》时,清政府竟未派代表到现场监督立碑,沙俄趁机将石碑向中国境内推进了20 余公里, 由此形成 40 多平方公里的争议区。

彼时,左宗棠已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早在 1877 年,左公就明确提出“设行省、置郡县”的建议,作为新疆长治久安之策。针对崇厚与俄签订的《里瓦几亚条约》中割让伊犁的条款,他向清廷痛陈“疆界一失,后患无穷”,并强调若对俄侵略退缩,将导致 “我退而彼益进,我俯而彼益仰,其祸患殆将靡所止极,不仅西北之忧也”。

1994 年 4 月 26 日, 中哈两国签订协议,对此 40 平方公里的争议区进行了重新划分,其中 27.4 平方公里的土地划归我国。 ——我这次所谓 “ 出国”,正是到剩余 12 平方公里的地方。

晚清腐败,列强觊觎。在西北失去的何止这 40 平方公里?早在 1864 年,沙俄就割占了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 44 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可惜崽卖爷田,可恨国弱遭劫,可悲大厦将倾而非左公一木能支。

我想起刚刚过去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 80 周年的“9 ·3”大阅兵,庆幸啊!有了中国共产党,尽扫百年妖氛。中华民族雄起来了,强大到让敌人发抖,令列国仰望。海防塞防不再是值得争论的问题,陆海空都是中国,华夏民族,寸土不遗外邦。我们生活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度。

在高峨的新国门下,我骄傲地留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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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赛里木湖

 

霍尔果斯口岸回来,已是下午,天雾沉沉的,已经开始下雨。去往赛里木湖的路上,我还在为晚清政府的丧权辱国而心情沉重,又是堵车,雨还在下,雄伟的果子沟大桥隐在一片雨雾中只有一个轮廓。

到了赛里木湖景区,天色已暝,依旧在下雨。雪山上的风推着风力发电机的风轮,怒吼着,浓云低的似乎要贴着地面,移动得很快。赛里木湖没有看成,只好先住下来。

天气预报第二天也有雨,心里纠结, 以致半夜醒来好几次,看天气预报有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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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早饭后,浓云竟有溃散,见天处,湛蓝如洗,日光下布,眼界大开,湖光、 山色、人意瞬间豁亮。

好一片湖,像辽阔而深邃的蓝宝石。四围平地如褶皱了的绿色的绸带铺伸到雪山脚下。各色的骏马鬃毛飘逸,奔跑在上面。雪山攒拥在外围,蒸腾的雾气与浮在山头的云打成了一片。还有的条云横亘在连绵的山腰,直伸到天际。离湖岸越来越近,一道道浮云在离水数丈的低空,依恋着,缱绻着,不肯离开。更近了,水逐渐灵动起来,蓝色的湖面涌动着白色的浪条挟着风翻动着,前赴后继地观赏来看他的人,然后碎到岸边的石头上,溅起万颗银珠。水清澈到可以看见水底的每一粒沙石。

胜境啊!文字的苍白如何能映射赛里木的壮美。莫非是西王母的瑶池,还是七仙女的妆镜? ——必属于天上的景致,何以落入人间?竟让人恍若梦中。大自然实在是奢侈,将这样一片圣地数千万年弃置在这海拔 2000 多米的人迹罕至的群山之间。

她偷偷地循着季节的轮替自顾自地美。冬天里,寒冷却干净的风摇荡着蓝色的冰凌;夏天里,湖边草场悠然地盛开各色的花,短暂却也绚烂。她依着朝夕云空日光,幻化不同的颜色,却都瑰丽,壮阔。千万年来,她习惯了无人欣赏,却从不曾降低对自我美的要求,孤傲地自我欣赏。 ——对呀!美本来就与别人无关,美是自己的修养,不是为了取悦于他人。得到别人的欣赏,不过是别人的多情,是意外,不算收获。

然而,大自然总是以它不为人知的大手笔于某个毫无征兆的时刻,忽然感动着某个人。而赛里木湖却是在四季感动着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这个人多么不可一世,孤傲自负。

 

第五节 克拉玛依胡杨林

 

克拉玛依——这座以石油闻名的城市,还有一片美丽的胡杨林。从赛里木湖赶往克拉玛依,正是夕阳散射,胡杨林参差、远近、疏密有间,与万状的彩云、蔚蓝的天幕共同绘制成一幅大而弥天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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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胡杨林,踩到松软的盐碱地,游客便也是油画中的景致。据说,胡杨树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腐。它们根植在大多数植被看不上的沙漠、戈壁、盐碱地,成长过程中,又要面对长久的干旱和风沙,恶劣的环境不仅不能将它们杀死,反而成就了它们三千年的传奇。

它们可以特立独守,也可以啸聚群居,在万物萧索的寒秋里,它们却能万树摇金,不见一点颓败的神色。

能在地狱环境里活出来的是强者,就像越污浊的泥水里盛开的莲花会越圣洁;也像这胡杨树,饱经历练后自然成就了高出万木的强大生命力和不朽精神。

由此可知,生活中的逆境也不能成为我们颓败的理由,怨天尤人更于事无补。我们的出路就是坚强起来战胜它,没智慧没力气打,就熬。“熬”也不失为一种战胜逆境的好出路,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自暴自弃。

看到这片胡杨林,我猛然想起我们可爱的边疆战士,他们便是这胡杨,自己迎着风沙,将国家和人民保护在身后;想起第一野战军的官兵,他们背井离乡,吃风冒沙,屯垦戍边,建设新疆;想起倔强的左宗棠和他可爱的士兵们,他们在内忧外患、中心烂掉的晚清,坚持塞防与海防并重,冒死逆势赢得复疆之战;想起张骞、班超,他们为国家大一统的奠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们都是历史的巨人,他们的傲岸如巍巍昆仑,他们的精神化作了胡杨,他们分明就是这一棵棵胡杨树站在我们面前,也散在天山南北,有他们在,我们的大西北怎么能不固若金汤?

 

第六节 禾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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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纳斯湖一条亮绿流淌成河,两岸的丛林五彩缤纷,远处的雪山被夕阳染得靓丽、宁静。秋风乱入白桦林,沙沙的响声一阵阵起来又息灭。秋山下的禾木村,木头屋一排排扑在山间,炊烟升起,又在风里四散 … …

城里是绝没有这样一片天地的。我坐在山坡上,托着下巴,想忘记一切事,一切人,一切思想,让心空灵。

夜色降临,星光初上,远处篝火晚会传来牧民幸福的歌声——庆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 70 周年。我也喜欢热闹,但我更珍惜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在院子里沏好一壶茶,静静地看着星星一闪一闪眨巴眼睛,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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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歌声渐息,黑魅的山脊隐约可见,我呆到久久不想入睡。我为牧民们而幸福,为自己而幸福。

走上阿禾公路,山路曲盘上入苍穹。到达山顶后,一路草原连着草原,涉目成赏。在一个拐弯处,我不经意地看到一幅白色的巨大的中国地图绘在山上。我想,这是新疆儿女中国心的热烈表白,惜乎不便停车,未能将其拍下。山顶四望,像一片巨大的莲花盘,车就在莲花盘中穿梭。

 

第七节  乌伦古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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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龙古湖有抵御外侮的英雄文化,传说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落到这里,于是我又有了捡石头的计划。

在赛里木湖,我捡到了形貌颇似观世音菩萨的石头,以为这是一段神奇的缘分。在乌伦古湖,我又开始捡与《淮南子》记载一样颜色的五色石头。

观音石,《六祖坛经》教我们“慈悲即是观音”,为人要有慈悲之心,善待一切。五色石,既然能补天,能量当然比泰山石更大。当然,这个能量并不是风水玄学的意义,而是匹夫之于国家民族的大义、大智、大勇,是“男儿西北有神州”的精神担当。这种精神的流淌传承,使国家每逢“天阙”的时候,总有千千万万个班超、左宗棠、彭德怀奋起 “补”天。

乌伦古湖一进大门,便是女娲昂首举石正欲飞天的形象。从文化意义上讲,女娲举起的并不是石头,而是伟大的中华民族文化,有文化与血脉的交融乃至各民族的团结,西北的“天柱”就再不是谁能 “触”得动的。

 

第八节 天池

 

到天池的这一天,正是八月初八,王母娘娘瑶池会的日子,也是我离开新疆的最后一站。天池并不大,因为有王母而“灵”,马牙山也因为有群仙而 “名”。

瑶池宴的主人西王母与秦穆公都杳然不知去向,群仙也早就没有了踪迹,化之而来的是连绵到山顶的游客。家乡山西省援建的木栈道依山涉险,将游客送到海拔 3056 米的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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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马牙山,积雪在阳光下鲜亮,灰色的山重重叠叠,绵绵延延,由远及近,一幅千里江山图豁然展开。山巅高标突兀,烈风不休,一览万山,更有博格达峰高出天际,赫然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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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