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陪伴

刘建华2025-09-23 11:56:36

陪伴

 

作者:刘建华

 

太阳躲到山的背面去了,暮色包围着山脊。浮云总爱停驻在村边的那颗老槐树的枝头上,霞光将它染红并印落在青苔斑驳的石板路上。

我的家紧靠淮河边上,这里有山有水。记得从前河边那棵老槐树下,父亲常常坐在藤椅上,手指摩挲着弯曲的竹烟斗的纹路,偶尔抬头望天,说云是游子寄回家的信笺。我在一旁观看着飞舞的柳絮,看那些絮状的影子如何被风卷成团、推着走。把草坪铺满白霜。微风吹起河面的涟漪,芦苇丛便成了天然的共鸣箱。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母亲在一旁,她教我辨听不同鸟鸣的调子:凫鹜的啼叫像灰陶罐被打裂的声音,翠鸟的啁啾则似雨滴打在荷叶上的回响……母亲说这是她常年生活在水上听鸟叫的经验集累。

到了夜晚,我们一家坐在庭院中央,母亲指着浩瀚的宇宙,让我识别北斗星,说它能在迷路时为我们辨别方向。她还说每颗星都是祖先的眼睛,看着人世间的一举一动。

河面上的橹声与岸边的秋虫向往常一样组合成乐响,蜘蛛仍然忙碌地织网。这张网虽能网住了岸边纷飞的芦苇白,却网不住飞逝的时光。慈祥的母亲走了,不久我的亲爹也到了另一个世界。亲人的离别,让我的陪伴变成了孤影。

纺织娘的咕咕声从院角处响起,混着月光酿成琥珀色的糖浆。我常梦见自己能变成一只萤火虫,在父亲的烟斗云、母亲的传说中穿梭,将那些零碎的光斑联结成永不褪色的记忆,时常在我的眠前回放。

晨露未晞的早上,风总爱钻进窗棂挠着我的鼻梁。院里的银杏树开始抖落金黄的信,邮差般的将季节送往深处。如今我独自坐在父亲曾坐过藤椅上,看着日光依旧推着老槐树的影子西行。河面浮光跃动,恍惚间又听见橹声破开涟漪的刹那——原来陪伴从未消散,它只是化作露水渗入新生的土壤,在每一轮日出里悄然发芽生长。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