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之春
呼伦贝尔之春
晋铭
春寒料峭，不知疲倦的寒冬依然像一介不识时务的莽夫，在博大辽远的北方恣意纵横，白雪皑皑的原野上，风的吼叫似乎更加猛烈，仿佛在宣告自己统治的领地容不得任何侵犯。然而，春天的脚步总是以不可阻挡之势悄然而至，在某一个清晨或者夜晚，便会途径山坡、路边、丛林，留下一处处清晰的标记，让自持高傲的残冬猝不及防。
在共和国版图最北部的呼伦贝尔草原，大自以它独有的方式，悄悄透露出了春天的讯息。这讯息并非日历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字母所能承载，也非那依旧带着几分刺骨寒意的春风所能轻易传递。它是那自南方而来的大雁，以一种游子归乡情更切的飞翔，穿越了千山万水，把春天带到了故乡的草原上。此时，呼伦贝尔的天空如洗过的蓝宝石一般，高远而辽阔。一行行大雁，以一种近乎完美的“人”字队形，在蔚蓝的天幕上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就像是大自然的画师在硕大的画布上勾勒出的灵动线条。雁鸣声声，从天而降，那是春天的语言，清脆而悠扬，穿透了冬日的余寒，穿透了草原的寂静，直抵人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它们似乎在诉说着旅途的艰辛与归来的不易，又似乎在欢庆着与故乡重逢的喜悦与依恋，更像是在向这片养育的草原宣告：故乡，我们用翅膀把春天驮来了！远方的游子回家了！
张兴广/摄影
向阳的山坡上，勒勒车轮驶过的湖边，积雪已经融化，地气缓缓上升，大自然无声的解冻令让那些沉睡了整个冬天的小草，听到了春天的温柔召唤，纷纷探出了嫩绿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全新的世界。与此同时，毛骨朵花、蒲公英、马兰花……这些草原上的精灵们，也提前绽开了笑脸，它们或白或黄或紫，点缀在草海之中，为草原增添了芬芳和娇美。
草原上的生灵们，也在春天的躁动里释放着天性。刚刚出生的羊羔、牛犊、马驹，跟在拱雪的马群后面，埋头啃食着被积雪半掩的牧草。那稚嫩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也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顽强。一位牧羊女骑着枣红马，拖着长长的套马杆，悠闲地跟随着移动的羊群。她的脸上虽然留下了冻疮的结痂，但依然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黑色的牧羊犬在四周守护着，它时而奔跑去阻拦走得太快的头羊，时而又慢慢催促着玩耍落后的羊羔，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远处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牧歌，宛如天籁之音，在草原上回荡。
站在蒙古包前的老阿妈，正抚摸着身边的一只小鸿雁。她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留恋之情。这只鸿雁因翅膀受伤，在去年寒冬来临之前，未能与父母一起南飞。善良的阿妈将它收养在蒙古包里，悉心照料。此刻，身强体健的鸿雁已经听到了父母的呼唤。它不停地扇动着翅膀，发出“嘎嘎嘎”的叫声，好像在向亲人诉说离别的思念和对飞翔的渴望。老阿妈静静地站着，任春风吹乱了花白的长发。她举目遥望，仿佛在等待着鸿雁一家团聚时刻的到来。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闪动，她奋力驱赶着振翅欲飞的鸿雁，却又满是不舍。
蓝天白云之下，河流湖泊如镜，倒映着天空的色彩，宛如一幅多彩的画卷铺展在草原上。被称作最会唱歌的百灵鸟，扇动着翅膀让身体平衡在百米高的天空上，优美欢快的叫声从天倾泻而下。蚂蚱、蝈蝈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昆虫，也在草丛里一起演奏着雄壮的交响乐，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像是经久不息的迎宾曲，恭候着每一位走进草原的人们。
宝格达乌拉山上，敖包耸立，经幡飘摇。牧人们扛着柳条，手捧哈达，来到草原上最大的祭祀圣地，来祭祀祈祷圣山。他们虔诚地跪拜在敖包前，敬献上美酒美食，祈福草原风调雨顺、人畜兴旺。这是草原上千百年来沿袭下来的习俗，牧人们以此信奉表达着对大自然的敬畏和感激之情。
张兴广/摄影
此刻，春天的喜悦正在新巴尔虎右旗克尔伦苏木芒来嘎查的草原上弥漫，已经在“芒来畜牧专业合作社”领到分红款的社员们，脸上的笑容更像是在春风里绽放的花朵。牧民恩和巴图说：“嘎查成立合作社以来，我每年都能领到分红，2024年末就领到了52850元”。“芒来模式”如同草原上最先荡起的春潮，让世世代代以草原为生的牧民们，真正实现了保护草原的心愿，股份制专业合作社，集约化经营，让载畜过重的草原得到了休养生息，牧民们在春天的欢乐里提前盘算出了秋季鼓起的“钱袋子”。
呼伦贝尔之春，是让人怀念和感恩的季节。有人说，草原就像是一位胸襟博大的母亲，能包容万物，给予每一个生命母爱般的温暖。随着春风的温柔抚慰，春雨的滋润浇灌，草原上的花儿开得越来越繁盛、牧草变得越来越苍翠、河流变得越来越湍急、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宜人……万物都在苏醒勃发，竞相绽放生命美好。我曾采访过当年侵略者战败逃跑时丢弃的异国遗孤；采访过“国家的孩子”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思歌腾”（蒙语：知青）……守望相助的各族人们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他们和睦相处、血脉融汇，共同建设着美好的家园，守护着在春风中醒来的绿水山。
夜幕降临，深蓝色的星空仿佛抖开了珍藏珠宝的盒子。那一颗颗璀璨的星星犹如撒落在眼前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我静静地躺在花草间，默默地和星星对话，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遐想。不远处的湖面上泛着白银般的月光，牧人们在湖边点燃篝火，唱起古老而忧伤的长调，我默默聆听，枕着草原入梦。
呼伦贝尔之春，是一首年年续写的宏大诗篇。草原上的人们，以挚爱、以遵循、以守望相助的使命感，在这片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上，共同书写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故事，讲诉着春天的开始……
作者简介：晋铭，内蒙古呼伦贝尔人。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学历，硕士学位。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呼伦贝尔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散文· 原创版》《海外文摘·文学版》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学员。呼伦贝尔市第五届政协委员。现任呼伦贝尔市文学艺术事业发展中心主任。
著有散文集《枕梦北方》于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编著文集《似梦年华》入选《当代作家精选文库》。其散文、散文诗、诗歌、歌曲、小小说、报告文学、文艺评论、非虚构作品等在《北京文学》《民族文学》《生态文化》《中国文艺报》《中国文化报》《中国民族报》《人民日报》《北京晚报》《内蒙古文史资料》等国内正规报刊发表若干，被多种选本选刊和中国作家网、新华网、中国文艺网、作家网、学习强国、人民网等平台转载，获多种奖项，部分作品译成蒙文发表。
来源于《晋铭文学》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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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