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我的木匠父亲

郭彩云2025-09-18 18:05:51

我的木匠父亲

 

作者:郭彩云

 

我的父亲是个木匠,手艺好,大伙儿都尊敬他。在我心里,他就像一个用旧了的木刨,每一道木纹都浸着时光的沉淀,藏着不少踏实过日子的门道。

父亲每天都跟木头打交道。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头,到了他手里就像活过来一样,能变成好看又好用的东西,像是被他悄悄注入了魂。他的工作间,是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一来是想闻那一股淡淡的木头香。二来是好奇,想看里面摆放得整齐的木工工具。记忆中,工作间墙上挂着折尺、曲尺、三角尺,还有好几把不一样的锯子。墙边的桌子上,放着长的、中的、短的凿子,据说它们各有各的用处。地上有墨斗、划线刀、斧子。角落里堆着各种木头,它们安安静静地待着,好像专等父亲拿工具精雕细琢呢。

每次看父亲手拿工具做木工,他眼神特别专注,一点都不马虎。他做活不光好看,更讲究结实耐用。不管是盖房子时的模板工程,还是打家具时的木料加工,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关键处在工程将完未完、物件将成未成之际的细细打磨,那是检验木匠手艺好不好的标志,正所谓“功夫在诗外”。

有一次,父亲帮邻居杨大爷做木工,没过几天就打好了凳子、桌子和柜子。活儿做得特别细致,钉子钉得平整,漆也刷得匀实。杨大爷对人称赞:“别人做的家具轻得一只手就能拎得动,用几年就坏了。郭木匠做的家具结实,两只手才能搬得动,用再久都完好无损,手艺就是好!”

父亲的手满是老茧,那是岁月与手艺的印记。每道纹路里,都藏着他和木材的故事。在工作室,我总看见他凑近闻木头、拉锯、刨木,双手稳稳一握,木料表面就变得光滑如镜,满室都散发着木屑的清香。也许是木工活儿做得年长日久的缘故,父亲总说木材是有生命力的,得用真心对待它。遇到带天然结巴的木头,他会顺着结巴的样子精心设计,把一块块木头变成好看的家具。每颗铆钉都打得特别牢固,每个边角都磨得滑溜溜的,每件家具的背后都藏着他的心思,凝聚着他的几许心血。

父亲不仅是位技艺精湛的木匠,更是我成长路上的无声领航人。小时候每逢我遭遇挫折,他总会拿起手边的木料开导我:“你看这木头,得经过锯、刨、雕多道工序,才能成为有用之材。人不也一样?不经历些磨练,怎么能成才呢?”而平日里,看着父亲伏案做木工时专注的神情,再加上母亲常挂在嘴边的叮嘱,我更真切地体会到,凡事都离不开坚持与努力,不然终究与成功无缘。

如今,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都不再叫父亲“郭木匠”,而是改称“老木匠”。一字之差,藏着两层意思。一是父亲确实老了,头发渐渐白了,双手也不如从前灵活;二是大家对他那手木工活儿,打心眼儿里多了份敬重。

即便年岁增长,父亲对木匠活儿的热爱却未改变,依旧天天守在工作室里。这些年,机器慢慢取代了传统手工,不少同行都转了行,可父亲没走他们的路。他甚至学着用起了现代机器,但总说:“机器做活儿是快,可少了手工的感觉。手工做的东西里藏着人的心劲儿,这是机器永远比不了的。”

这,就是我的木匠父亲。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