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我的林中老师们

柳邦坤2025-09-14 13:27:10

我的林中老师们

 

作者:柳邦坤

人生如长河淙淙流淌,时光如云烟悄悄流逝。总有些人、有些事,让人难以忘怀,这些人和事,其中包括求学阶段的老师和受教的经历。

这里要记述的是半个世纪前,我在大森林里的一所中学读高中时,遇到的终生难忘的老师们。

1970年代初期,爱辉县林业科考虑全县林业系统子女读高中难的实际问题,创办了林业中学(我们简称为林中,标题和内文中的“林中”皆指林业中学)。学校选址黑嫩公路旁、额雨尔河畔的二站林场,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此地是清代瑷珲通往京师的驿路上的第二个驿站,原称额雨尔站,后来按照顺序易名为二站,分别指称一个公社一个林场,两地隔额雨尔河相望,当然公社所在地是古驿站故址。我是第四届入学,在林中的两年,师资队伍非常稳定,没有一位老师进出,不像小学阶段,走马灯似的换老师。老师主要是在林业系统原有教师中选拔,也从正在上山下乡插队的“老三届”高中毕业生中选拔优秀者,还有黑河城里应届高中毕业生中的佼佼者加盟。

学校规模不大,学生人数最多的是第二届,招了两个班,在校生也就100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一届只有一个班,当时高中为两年制,同时在校的两届学生一般不到百人。又赶上特殊历史时期,当时好多课都不开,比如外语、历史、地理、生物、音乐等课;设置了一些今天看来匪夷所思的课程或课程内容,如开设《农村应用数学》《林业机械》等课,政治课以讲儒法斗争史等为主;已开设的课程也几乎没讲多少,上课时间就被开门办学的各种劳动所占用。外语、生物、音乐课,从初中入学到高中毕业,一天都不曾开过。学生少,开课少,教学秩序被打乱,因此,教我们的老师不多,还不到10人。虽如此,但我们有幸,遇到在大山里默默坚守、爱岗敬业、甘于奉献的老师……

 

杨小慧老师

 

杨小慧老师是我们接触最多的老师,她是班主任,教我们语文课。她讲课生动,声情并茂,语言有节奏感,富有感染力。她有文采也爱好艺术,能歌善舞,懂乐理,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指导老师。当时没有音乐课,她也相当于我们的音乐老师。

杨老师有艺术气质,美丽知性,这和她的家庭出身有关系,她父亲是工人文化宫的画家,负责电影海报和舞台美术设计。利胜同学曾去过老师家吃饭,回来说老师家住在一栋小楼里,家里非常整洁,是打蜡地板,布置也很有艺术氛围,他拘束的不敢乱动,面条儿也不敢呼噜呼噜吃,紧张的直冒汗。近年才听杨老师说起,他们一家原来在沈阳,父亲在沈阳一文化部门工作,被打成右派,下放回到原籍黑河。杨老师在小学、中学读书时,都是学业优异的学生,一次听她跟其他老师说起,她高中的校长跟她的班主任说:如果能有留校的,我要你们班的两只“羊”(另一位也是杨姓)。足见其优秀,只是赶上特殊历史时期,加上受家庭出身的影响,她无缘走进大学之门。

杨老师在黑河跟专业老师学习过声乐,回校后教我们演唱中如何运用共鸣,通过唱“嗯么啊”来练习头腔、口腔、胸腔等共鸣。有一段时间,我们天天到教室后面的额雨尔河边练习唱“嗯——么——啊——”这样,也算受到一些专业训练。杨小慧老师教了我们不少歌儿,如《八角楼的灯光》《咱们的天咱们的地》《牧歌》(现代舞剧《草原儿女》插曲)等。还教了我们军营生活套曲,有《打靶歌》《投弹歌》《夜行军歌》《敌人怕啥咱就练啥》《擦枪歌》《刺杀歌》等。还有《长征组歌》里的多数歌曲如《告别》《过雪山草地》《革命理想高于天》《到吴起镇》等,也都是杨老师教唱的。直到今日,这些歌曲还记忆犹新。她还和姜义男、吴守垣等老师一起,创作了《林中校歌》的歌词,借用了一首朝鲜歌曲曲谱,在林中传唱一时。

杨老师能唱,也能写诗填词,记得一次我们看电影,在等候期间,她即兴填了一首词,写在一张纸片上,我坐在不远处,看见了,依稀记得有“金满地”的句子。写诗填词,信手拈来,让我不由钦佩杨老师的才华。还有一次,看电影《钢铁巨人》,她跟旁边的老师讲起电影的编剧受到迫害,剧本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拍成电影等等。记得电影反映的是齐齐哈尔富拉尔基重型机械厂的事情,有到嫩江江上凿冰捕鱼的细节。前几年在该影片编剧、作家程树臻的一篇回忆文章中了解到经过,果然如杨老师所言。老师见识广,知道的事情多,给大森林里的学子打开了一扇窗。杨老师的艺术修养和文学功底,潜移默化地给我以影响。我到公社和县林业系统先后参加过两次样板戏学习班,就是杨老师选送的。给我创造外出学习、开阔眼界的机会,可见对弟子的关爱。

一天晚上,学校停电,我们没去教室上晚自习,杨老师来宿舍看望同学们。到男生宿舍,有同学提议让老师给讲故事,她给我们讲了《梅花党》,是当时流传但我们无缘看到的手抄本。黑暗中,看不到老师的表情,但故事颇为吸引人,杨老师声音悦耳,抑扬顿挫把握的好,讲述的栩栩如生,大家屏住呼吸,认真倾听。特别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讲到里面有一个女特务在接受考验的时候,特务头目问她:你爱谁?回答爱谁谁谁。问:你最爱谁?答:我最爱我自己!这个女特务通过了考验。在强调不能有自我、不能有个性的语境下,听到说“最爱自己”这样的表述简直让我目瞪口呆。宿舍里漆黑的,听了故事后,觉得有一种神秘、恐怖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杨老师鼓励同学开展一帮一、一对红活动,开展谈心活动,但那时还是比较封建的,男生和女生很少说话。每周一次的班会,杨老师会拿出一个小本子,她拿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就会心惊肉跳,那小本子上会不会记着我们的错误言行?老师是不是会点到自己的名字?虽说没有做亏心事,但还是提心吊胆。杨老师字字句句仿佛都在说自己,因此每次开班会都很紧张。

一次黑河地区运输公司的半挂车,在黑嫩公路距离我校一两公里

的山岗上发生侧翻,车上拉的是满满一车盘子、碗等,散落一地,有的打碎了,也有许多完好如初。司机是段师傅,他去找人救援,没有人看管,有同学和老乡去看热闹,也顺便捡回好多餐具。第二天的班会,杨老师就点了这个事:昨天晚上,有的同学景德镇的盘子没少往回拿!批评这种近乎偷摸的行为,教育我们要爱护公家财物。那些盘碗确实是景德镇出产的高档瓷器,也好奇,老师洞察秋毫,对我们背后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是有人告密?还是老师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这种敲打和鞭策无疑对我们的成长和人格修炼是有益的,所谓严师出高徒,否则我们太过率性而为,也许会野蛮生长。我们班同学想法各异,也有一些小团伙,杨老师能把班级管理好,也是很有能力和办法的,她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

在当时无书可读的环境下,杨小慧老师让我们每天晚自习读《毛泽东选集》并记笔记,也可见用心良苦,就是想方设法让我们读书学习,养成爱读书、坚持做读书笔记的好习惯。当时的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是现代京剧《红灯记》的选场,杨老师找几个同学分别按照角色朗读台词,对我们也是一种锻炼。杨老师让语文课代表和我上台讲过一次课,以提高我们对课文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我们讲课后,杨老师进行了点评,除肯定外,也指出我们做了老师的传声筒的弊端。杨老师还为我们讲过《三字经》《神童诗》等国学启蒙读物,当时都是供批判的,也没有教材,老师刻钢板油印后人手一篇。前几天,从一本书中见到当年杨老师油印的《神童诗》,唤起对杨老师讲解的回忆,当年宣传基调是“知识越多越反动”,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进行驳斥的,劝学成了大逆不道。杨老师诵读和讲解结尾四句:“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不仅没有去批判所谓“毒草”的冲动,反倒羡慕古代文人的闲情逸致。

杨老师带我们坐马车去三站驻军部队看沈阳军区前进话剧团演出的话剧《苹果树下》,去三站驻军部队看电影,去孙吴平山砍白菜,去驻军部队和各林场巡回演出,都留下美好的回忆。

我们毕业不久,她招工到金矿,后来到黑河金矿局工会工作,再到行署林业管理局驻省办事处工作。退休后到沪带外孙女,自己也练芭蕾,依然热爱艺术,也经常写作。前些年博客热的时候,看到了杨老师的博客,文字功夫独到,见解深刻,仍然让我望尘莫及。遗憾她因家庭出身没有参加高考,否则凭杨老师的功底,考上大学是不成问题的。刚恢复高考时,她恰在更北、更闭塞的兴隆金矿,如还在林中,她也能把自己的弟子招致麾下一起备考,也就不会懵懵懂懂错失恢复高考给每一个普通人提供的宝贵机遇。近年和杨老师多次相聚沪上,学生见到老师,自然欣喜异常。老师通过微信,也时常对我有指教、点拨和鼓励,师恩难忘, 永记心间。

 

吴守垣老师

 

吴守垣老师教我们物理和化学两门课,由于频繁的劳动和运动冲击,这两门课也都没有全部学完,加之偏科,讲授的内容都成了过眼云烟,倒是他代的语文课,讲鲁迅的小说《祝福》,留下深刻印象。吴老师还讲了1976年元旦发表的毛泽东两首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念奴娇·鸟儿问答》,刊登于刚刚复刊的《诗刊》1976年1月号上,忘记是在他的物理或化学课上讲解的,还是他代课的语文课上讲的了。他的南方口音朗诵,至今还有清晰印象。

为了与另一位吴老师区分,我们称他为大吴老师,吴绍春老师小他几岁,我们称为小吴老师。

他是老三届高中毕业,是黑河中学的高材生,本来已经填报好了高考志愿,就等上考场考试,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开始了,高考遂停止。到林中工作前,他下乡到西岗子公社老站大队,成立林中即入职。1973年,大学实行招生考试,他考出黑河考区前三名的好成绩,结果出了张铁生交白卷事件,考得好的倒成了罪状,所有的考试成绩全部作废,他再次与大学失之交臂。他本是南方人,个头不高,很瘦小,却有活力和精神头儿,说话还带有去除不掉的浙南口音,年少时投奔姐姐来到北国边陲求学。

南方人的精明与聪慧在吴老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文科理科皆优异,有极好的文学素养,还有文艺天赋,藏书、集邮、写作、书法、摄影等,都颇有造诣。他是鲁迅研究、红学研究专家,与鲁迅研究大家王世家过从甚密,与鲁迅研究大家李霁野、李何林等都有书信往来。从老师那里看到过王世家编辑的《读点鲁迅丛刊》,也从老师家里了解到《红楼梦》有那么多版本。吴老师师范毕业工作后,家住二中附近和农科研附近的平房,我常去他家造访,那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满满的书籍,让我大开眼界。说来遗憾,去过那么多次老师的家,竟然没好意思跟老师借阅一本书籍,是自己拘谨,也是怕给老师添麻烦。不过他的勤奋好学、刻苦钻研精神,他的治学精神,都给我很大影响;他的多才多艺,也给了我很好的熏陶;他热心关爱学生,给予我许多指教和帮助。

我们排演的话剧《抗寒的种子》、声乐套曲《长征组歌》,都是由他导演。吴老师在上海主办的文学杂志《朝霞》上,看到《抗寒的种子》剧本,决定排演,让我扮演话剧的主人公。之前我对话剧表演可谓一窍不通,他耐心予以指导,比如要念好台词,动作表情要到位等等。他还给我们拍了剧照,曾在一位参演同学那里见过,我对着剧中的出场人物正慷慨陈词,遗憾后来照片遗失了。排演《长征组歌》,恰逢长征胜利40周年,吴老师还进行了适当改编,如增加了一段快板,并让我来说。他还去附近驻军部队给我们借军装,做我们的演出服装。

酷爱摄影的他,那两年的时光,都留下宝贵的影像记录,比如去砍木耳段儿、排演节目等。他给同学拍照乐此不彼,有时要涉水过到河对岸去拍。在河边、在小树林里,都留下同学少年的美好记忆。我也请吴老师拍了河边晨读和树林眺望的照片,留下少年时代的珍贵影像。黑白照片拍完还要洗印、放大,也是很耗时费力的,但吴老师为大家服务乐此不疲,不辞辛苦。

吴老师人脉广,能买到紧俏物资,假期他会去江浙沪等地出差,为学校以及林业系统的一些单位购买图书、汽车以及其他物资等。恢复高考后,他考入黑河师范学校大专数学班,终于圆了大学梦。我由于愚钝而错过了第一年的高考,恢复高考第三年,在城里等待考试期间,跟他联系,他专程从师范赶到县林业科,在会议室给我辅导了文言文和作文。记得他给我辅导了一段我从来没有看到的文言文,好像是王勃的《滕王阁序》的一段,记得“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一句。晚间他没有回学校,在同学医恩的床上借住了一晚,医恩则另找他处。我入学时他刚刚毕业,但还没有离开学校,学校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教工宿舍,以安排他那么多的藏书。他入学后就一直在师范学校上班,成为一名特殊学生,为学校跑基建项目,采购汽车等物资。

吴老师毕业分配到母校黑河中学,并没有教他所学专业数学,而是教历史,这也印证了他文科理科皆优异。几年后调入到黑河地区教育科研所,开始了他数十年的教育科学研究。曾任黑河市教育学会秘书长,兼任中国教育学会基础教育评价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中国人生科学学会教育信息化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学术委员会副主任。获得研究员职称、黑河教育专家称号,在黑河市中小学享有较高声望。专著有《中国普教评价二十年》《言语生命养育》《平生三志》《学习化写作》等,担任《教育评价辞典》卷主编。他的基础教育评价、言语生命养育、随笔化写作等教学研究,他的学科教育范式探索,都取得卓然成就。他能提出具有创新性、开拓性的教育教学改革理念,并付诸实践;进行建构学习化课堂的探索,善于进行初、高中语文的单元教学设计、课堂教学设计,自己能亲自登台讲课示范。他进行的课改在黑河乃至全省、全国,都有一定影响,许多中小学校领导和教师,都尊称他“吴专家”。

退休后,河北、安徽、哈尔滨等多地中学聘请他为驻校顾问,一直到今日仍在工作。年轻时就喜欢的藏书、摄影、书法、绘画、写作、集邮等,依旧没有放弃,一如既往地坚持着。每有新著付梓都给我寄来,得以及时拜读、欣赏老师的著作和书画、摄影作品。每次回故里,吴老师听说消息都设宴款待,让弟子感动和汗颜。他去年来沪,师生在苏州河畔喜相逢,他虽已迈入杖朝之年,却精神矍铄,弟子都已两鬓飞霜,他却仍旧是一头乌发。

读初中时,一次放假,他从黑河去水库工作的姐姐姐夫家,当时交通条件差,回家需要过一条没有架桥的河,趟过冰冷的河水而致疾患,一生与病魔斗争,老来身体康健,越活越年轻。2024年的金秋,他还在黑河举办了个人书画摄影展。2025年早春,吴老师又踏上南下的征程,应邀到石家庄一所高中担任顾问。

 

蔡建铮老师

 

蔡建铮老师是陕西人,是学习林学的,堪称林业专家。她上学时,开始学的是林产化学,困难时期学校停课,在校劳动了一段时间。复课后,改学木材加工,又改学采运机械专业。1965年8月从西北林业学校毕业,由国家内务部调干,和5名同班同学分配到黑龙江林业厅,报到后和一位男同学分到黑河地区行政公署森林工业管理局(另外3位同学分到牡丹江林业局、阿城林业局)。同来黑河的男同学留到局森调队,蔡老师先是分到桦树棑子林场(当时有个知青点),还没去报到,又改为与东北林学院、吉林农学院、南京林业学校分来的大中专学生一起,到爱辉县三站林场劳动锻炼。几个月后,分别派到龙凤、嘉荫等地参加最后一批社敎。社教结束后,蔡老师留在了三站林场当技术员,从此在三站开始了真正的林区生活。春、夏在三站苗圃跟岳师傅育苗,跟工人打羊草,搞森调;秋、冬就去南河调拨木材,任检尺员,也跟工人一起上山打枝丫,造材。

她是科班出身,又在林场工作了七八年时间,教我们《林业知识》课,也是实至名归,游刃有余,是典型的“双师型”教师。她为人慈祥和善,颇受学生爱戴。她上的这门课,我们简称林知,也是根据当时形势和学校定位而开设。在这门课里,蔡老师讲了林业相关知识,如郁闭度、林相等,还有检尺方面的知识,如什么是内腐、外腐、材积等,如今依旧留有印象。讲解森林调查,森调主要是调查森林的郁闭度(树木的遮阴的程度),蓄积量,林分的组成,针阔比等。这些知识,毕业后回到林区工作,还真派上了用场,特别是我当过一段时间检尺员,就把听蔡老师课的课堂笔记找出来温习。

上学期间,经常有部队的吉普车来接蔡老师,在同学中流传这样的说法:蔡老师熟悉附近山里的地形地貌,部队在山里修工事,找她去咨询,需要就把她接走了,是执行秘密任务。不久前求证蔡老师,她说驻军部队有她的老乡,是老乡在某个周日或节假日,来接她去部队共叙乡情的。但从一个侧面可以知晓蔡老师是林业通、山林通,不然我们当时也不会有这样的传言。

我们毕业前,蔡老师也调回陕西老家。临行前,蔡老师在教导处整理物品,一边整理一边问杨老师:“小慧,《松树的风格》你要不要?”当时纳闷儿,《松树的风格》是什么?松树还有风格?是一本书还是一篇文章?粉碎“四人帮”后,曾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陶铸得到平反昭雪,买到他的著作《理想·情操·精神生活》,才恍然大悟,原来《松树的风格》是陶铸写的一篇有名文章。那个时候,老师是成年人,比我们还是有机会获取资源,能看到我们闻所未闻的文章。另外,蔡老师是“文革”前的大中专毕业生,求学时赶上一段读书的相对稳定时光,古今中外名著还没有成为“毒草”,也许是蔡老师做学生时的收藏。总之,老师有这样的阅读经历和见识,让学生望尘莫及。也是幸事,学生自然也会受到学养深厚的老师的熏陶。调回到老家,蔡老师在机关工作,退休前担任宝鸡市政协秘书长。

我们毕业的暑假,蔡老师返回故里前,应我们下一届同学之邀,到我的家乡去,从黑河到林区乘坐同一辆货车的车厢上。她任这个班的班主任,住在一位女同学家里,当时也不懂人情世故,也没有邀请老师到家里吃个饭,或去和老师话个别。自此一别,近半个世纪也无缘相见,她曾回过第二故乡两次,我早已南下供职,也错过见面的机会。但有了微信,联系便利,经常收到老师的祝福和关怀。

一次出差去川渝,回程走宝成铁路,途经宝鸡,恍惚记得蔡老师家就是宝鸡的,当时还没有微信,也没有老师的联系方式,马上打电话给同学黄杰确认,得到证实,当时心情很激动。车窗外闪过宝鸡的山山水水,楼宇街道,觉得那样亲切,这自然源于这里有我喜爱的一位林中老师,恨不得下车去看望蔡老师。随即在手机上写了《车过宝鸡(三首)》,表达彼时的心情:

 

其一

车过陈仓意未平,

林中执教念师情。

慈祥和善心高远,

授业山乡淡禄名。

 

其二

宝鸡闪现念吾师,

难抑心潮忆旧时。

河畔波涛声作伴,

循循善诱讲林知。

 

其三

师生分袂卌多年,

梦里恍然回水边。

逝者如斯怀旧往,

转头已是泪光涟。

 

庄福胜老师

 

庄福胜老师时任教导处主任,他教数学课,也是由于受到开门办学和学朝阳农学院的影响,应该教我们解析几何,但没讲几课,就被劳动和《农村应用数学》课冲掉、取代。《农村应用数学》也是庄老师讲授,一本教材也没有讲多少,学业就结束了,记得讲了土方计算、水流量计算等。多数课程和我们关联度不大,没有先修课程,直接学农村数学,也不好讲,也不好懂。课程中的农村简易房屋设计等,没有讲到,这一内容实际与数学也无多大关系。这种课程的开设,实在误人子弟。但形势使然,学校和老师也没有办法,记得教材还是省编的。

庄老师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目光犀利,说起话来也一句是一句,没有赘语,很尖锐,一针见血,人又非常严肃,不少同学对他多少是有一点畏惧的。学校开会,校领导讲话,他的讲话最有威慑力。当时我们听说他曾在公安部门工作,因此有职业带来的严厉?近日听同学晓华说:庄老师在“文革”前考上了公安学校,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入学。学校也会有一些纠纷、打架斗殴等事情发生,他以破案的本领能应对棘手问题。唐校长离任后,他出任校长,后来林中离开大森林,搬到黑河城里,有几年办的风生水起,升学率很高,与他的严格管理、知人善任应该有关系。

说起来我对他充满愧疚,当然也充满感激、感恩之情。在学校时,我与庄老师的交集并不多,和同学一起去过一次庄老师家,庄老师不在家,见到慈善、和蔼的师母宁老师。真正让我对他刻骨铭记的,是离开林中几年后。我在师范即将毕业之际的一天,庄老师托人带话给我,让我第二天晚上到县第二招待所去见他,要和我谈谈我的毕业分配事宜。他向我抛出橄榄枝,邀我加盟母校工作,按理说是我一个极好的工作机会。当时林中即将由二站迁入到黑河城区办学,我毕业这一年的秋季开学开始在黑河上课。也即我去林中,就可以直接留城,而且还是回到母校工作。

可我当时准备去孙吴,那里是父辈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我的出生地。彼时我姨父刚刚落实给右派平反政策,从他老家桦南乡下回到孙吴县工作,我母亲想和我的姨母团聚,商定我先分配到孙吴工作,我姨父再把我父亲调回孙吴县林业系统工作,把我的父母以及全家安置在县城,这样我们一家就都到孙吴定居。能和自己的妹妹共处一地,是母亲最大的心愿。在孙吴,还也有许多父母的朋友和旧相识。为此我姨父找了原来他在县里工作时的老朋友帮忙,把我安排到了孙吴县一中,只要学校把我分配到孙吴即可。毕业分配报志愿,第一志愿我就毫不犹豫填写了孙吴,也和班主任白子新老师说明了情况,并恳求他予以关照。结果公布分配方案,把我分配到当时随意填写的第二志愿黑河地区煤炭工业管理局,当时就傻眼了,立刻去找白老师,他也表示遗憾,爱莫能助,他说我都和学生科讲了你的情况。无可奈何,我只好服从分配。过后我姨父还埋怨我,以为我不想去孙吴。

我的命运就此改写,阴差阳错分配到了黑河地区行署煤炭工业管理局,当然还要二次分配到矿里。我问了吴守垣老师,煤炭局所属的三个煤矿,哪个更好一些?煤炭局是否有熟悉的人,可否帮我分配时予以关照?他说:都差不多,就顺其自然,分到哪儿算哪儿吧!这样我就听天由命,经地区煤炭局教育科分配到宋集屯煤矿(俗称小矿)子弟校。到任不久,西岗子煤矿(俗称大矿)子弟校校长吴德信和教导处主任肖长明,不知道听谁介绍了我的情况,他们称:如果早知道,就把你要到大矿来了!两年半后又去一座新建的省属矿工作,先后在两个煤矿刚好工作了10个年头,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矿山。当然在矿山的工作和生活经历,也是我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

过后才从一同学处知晓,我们毕业的这年,黑河城里的学校不留师范应届生,都要分配到乡镇或村里的学校。因此,为了不分配到乡下去,有许多同学的家长就求孙吴那边的关系,留在城里,以后再曲

线回到黑河城,孙吴是距黑河最近的县城。这样我们这一届,家是黑河城里的同学,至少有十多人设法分配去了孙吴,包括一位副专员的儿子。他们都留在县城的中学任教,有的还直接改行进了机关。去的应届生多,受名额限制,我就被“顶”了下来。我们班也有两位同学分去了孙吴,多年后和其中之一的桂荣同学说起,她还觉得自责,她说没想到会影响我的分配,最希望到孙吴工作的却没去成。当然,这件事不能怪罪同学,也不能怪罪白老师,是命运使然吧。由于我的毕

业分配没能如愿,我父母迁回孙吴的计划落空了,我对家族做贡献的责任也没有尽到,也失去了一次尽孝的好机会,愧对双亲,不能不让我顿足捶胸,扼腕长叹。

就是由于这个情况,我就辜负了庄老师的美意。庄老师是一个办事很严格的人,能得到庄老师的认可,按说应该受宠若惊,可我却因为一门心思要去孙吴而无动于衷。约会的当天晚上,有林中的两位同学找我玩儿,我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并征求意见,他们说:“你不去林中就不用见庄老师了!”就跟两位同学玩儿去了,没有按时赴约,用今天的话说,我把老师放了鸽子。这是我的失礼和不敬,年少考虑事情不周。老师诚心要我,不管去不去林中就职,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准时赴约的,当面感谢老师,也说明谢绝的理由,而不是避而不见,让老师白白空等。庄老师能主动要我回母校工作,足见其对我的厚爱与信任,如果不是当初我执意要去孙吴,而是接受老师的邀约留在林中任教,直接留在城里工作和生活,也许是另外一种人生。没有如愿分到孙吴,林中还让我拱手放弃,可谓两头空。今天回过头看,考虑庄老师对我的认可和诚心,即使放弃孙吴,也该听从母校的召唤,承接庄老师的好意,去林中就职。

“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庄老师对我恩重如山,理当报答师恩。等我从矿山调到黑河工作,也没有及时去看望庄老师,再跟人打听,听说已仙世,遗憾没能跟庄老师当面致谢,也没能跟庄老师当面致歉,留下深深的遗憾。怀念逝者,感恩一生,音容宛在,师德流芳,祝老师在天堂安息。“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吴绍春老师

 

吴绍春老师,即我们口中的小吴老师。当时任二站林场子弟学校的小学老师,虽然一天没有教过我们,但是我一直执弟子之礼。他不教我们课,却多次给我们作报告,开办儒法斗争史等讲座。他讲演口若悬河,讲上半天,也不用看讲稿,有扎实的理论功底,记忆力极强,表达能力极强。不知道当时涉及编制问题还是由于学生人数过少不缺师资,这样才高八斗的老师怎么不安排到高中任教?教小学,真是太屈才了。

同在一个食堂吃饭,加上一起演出节目,一起下河洗澡,可以说朝夕相处。他读的书多,常听他给我们讲故事,一次他给我们讲鲁迅的小说《铸剑》,娓娓动听,妙趣横生,引人入胜,他讲到其中的对话时惟妙惟肖,绘声绘色。他是文艺队的创作员,我们演出的山东柳琴、快板书、山东快书,文本基本都出自他手。他会拉手风琴,拉二胡,是乐队的负责人、指导老师。他字也写得好,一次我们班级开元旦晚会,都快开始了,他来写镂空大字,先用湿抹布在黑板上写出,再用粉笔勾描外边儿,又快又漂亮。

吴绍春老师勤奋好学,善于研究问题,给我的影响很大,也鼓舞了我。他也常给予指教,还把家藏的一本《毛主席诗词》赠我,书上签有他父亲的名字,书是红色塑料封皮,小开本。放假路过黑河,我

在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当时新出版的、马克思撰写的数学研究著作《数学手稿》,回赠吴老师。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吴绍春老师能坚持不辍,勤奋苦读,和家传也不无关联,当时听说其父为报社领导。他读了许多经典著作,打下深厚的知识根底,他能给我们脱稿作一下午报告就说明他的见识、见解不一般。恢复高考后他得以考入哈工大,也是顺理成章。多年以后,听吴老师的母亲跟我说:绍春是长子,次子在二站公社卫疆大队下乡,他们都从小爱学习。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在卫疆下乡的弟弟到林中和哥哥一起复习,兄弟俩双双考入省城的大学。

毕业写赠言,他给我写的是两句话: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处读书。在当时口号遍布、豪言壮语盛行的语境下,是看不到这样的名言警句的,让我有耳目一新之感,也不知道吴老师是从哪里看到的。多年后才知晓出处,是周恩来在南开学校读书时写的自勉联。恢复高考,我以为他文史那么好,一定会报考文科,但他却报考的理工科,文理皆优,他却弃文从理,也许是受父亲从文而遭磨难、受迫害的经历有关?很久后了解到,其父吴文树,新中国成立前投身革命,曾参加过东北局高层次新闻骨干培训班,两任《黑河日报》总编辑,第二次是社长兼总编辑,“文革”开始,他父亲已调任地委办任职,却被揪回报社批斗。

吴老师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自动化控制专业,毕业留校工作,没过多久,就担任哈尔滨工业大学团委书记。一次我在黑龙江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看到对他的采访,才知道他的近况。去省城出差,专程去哈工大团委看他,他去开会未遇,当天晚上就来到我住的松花江饭店看我。几年后,又一次在省电视台新闻节目里看到对他的采访,打出的字幕为哈尔滨工业大学学生处处长。吴老师在名校任职中层重要岗位,真可谓年轻有为,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后来他放弃如日中天的行政职务,去美国访学,归来后转行从事教学科研工作,教授、研究生导师,多次被抽调参加全国高校的审核评估工作。他是高教研究专家,主要进行高等教育管理研究、中美高等教育比较研究,学术成果丰硕,著作有《研究型大学的研究型教学:理念与实践》等,发表高教研究论文数十篇。退休后与夫人一起去国外孩子家带娃,师生见面颇为不易。前年,吴老师从美国回哈处理事务数日,抽暇来沪,分别近40年才第一次见面,与吴老师、杨老师一起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王丽君老师

 

王丽君老师是科班出身,师范毕业,教我们数学,讲课深受学生的欢迎。她为人和蔼,慈祥,性格沉静。入学后的第一学期,她教我们《立体几何》,完完整整讲完了一册教材,也许是第一学期劳动少,也许是她的课被活动占用少。她讲课有条有理,声音慢条斯理,却有节奏感,清晰、简洁,讲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我们听的津津有味。如果把“循循善诱”“不厌其烦”用在王老师身上,再合适不过。

王老师的先生戴德信老师,是“文革”前的大学生,语文老师,他教我们上一届班级语文,两年时间没有给我们班上过一次课,因此没有他讲课的记忆。听说戴老师很有学养,讲课水平也很高。他还擅长体育,特别是体操,是体育队的指导老师之一。戴老师后来调入黑河地区商校任教,仍教语文。他在商校工作时,我和他在站前饭店邂逅一次,他和副校长高福标一起接待客人,我当时还在矿山工作。

王老师和戴老师退休后一起经商,主要是售卖塑料袋。1990年代初期,黑河边境贸易和边境旅游火爆,游客多,客流量大,王老师的生意也很火。我曾在街头遇到过王老师一两次,也都是匆匆忙忙打个招呼。王老师有进货渠道,也有市场意识,是黑河最早批发塑料袋的商家之一,成为批发包装袋的成功商人。听闻戴老师已离世,深切缅怀。又闻王老师跟随子女定居南国鹏城,遥祝王老师健康长寿。

 

刘广锐老师

 

刘广锐老师教体育,他是运动员出身。教体育的姜义男老师去齐齐哈尔师范学院体育系上学,,就把刘老师调来接替。他是短跑、跳远等田径项目运动员,是县运动会跳远、三级跳远等项目的纪录保持者,篮球打得也很好。他带我们打篮球,踢足球,教田径运动、广播体操等。他教我们立正稍息、齐步走,要求我们站队形,也讲解体育知识。这是我第一次上正规的体育课,小学和初中的体育课,从来没有人讲过,都是直接做游戏、打篮球、打乒乓球、踢足球。

记得他走路快,动作敏捷;说话快,干净利落。不愧是运动员出身,给人精神抖擞的感觉。他带领体育队同学去参加了1975年6月举办的爱辉县第十七届田径运动大会,由于我们学校规模小,之前无比赛经验,最终铩羽而归,虽如此,参加的同学还是大开眼界,回校后兴高采烈地讲述目睹的比赛场景。

刘老师教过我们一套长拳,等几年后到师范上体育课,张建国老师也教我们长拳,期末考试,每人都要打一段,我打完,张老师说:你这是另外一套长拳!和刘广锐老师教的长拳搞串笼子了。我们毕业后不久,刘老师到黑河师范上学,学体育,毕业后留校。张建国老师也是毕业后留校任教,他们是同学、同事。遗憾刘老师没有再次教过我,他主要给体育专业上课。后来刘老师当过体育科主任,我有幸和刘老师同事过一段时间。再后来刘老师改行从事图书管理工作,做过齐齐哈尔大学黑河分校及黑河学院图书馆馆长。有一年回故里,在黑龙江畔见到他一次,一晃又是多年未和刘老师见面了,甚是想念。

 

唐可松老师

 

唐可松老师是一校之长,教我们《林业机械》课,简称林机。这门课程的设置,与当时“学工学农学军”的教育环境有关,与当时学习朝阳农学院的经验有关,当时是为“三大革命”培养接班人。他是“文革”前黑河师专理科毕业生,讲机械原理是他的本行。记得他给我们讲了发动机工作原理,林区主要机械有拖拉机,后来也有了集材拖拉机和汽车。涉及林业机械,讲了油锯的原理。学习林业机械等课程,对参加林区建设,多少会派上一些用处,但对于一年后恢复高考,却基本没有帮助。

临到毕业,同学们相互在本子上留言,我们也请老师给留言,记得唐校长给我的留言是:宣传毛泽东思想是革命青年的义务,你在文艺宣传上很有天赋,希望你在这方面能有发展和作为,为三大革命做出应有的贡献。我对这个评价有些哭笑不得,是那个特殊时代造成的,其实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但校长对我文艺方面的期许,也让我跃跃欲试,渴望能成为一名演员。不过得到校长的肯定和鼓励也无法改变命运,无法走上专业表演道路,因当时也没有机会报考专业院团或戏剧、电影学院。真有机遇的话,能成为一名专业话剧演员?恐怕也还有不小的差距。一次,唐校长看到我刊登在黑板报上的大批判稿,在班级的一个会议上,给了一个大大的表扬,这也是对学生写作的鼓励。

研究菌种培育虽是唐校长的业余爱好,他却不遗余力,潜心攻关。赶上当时学朝阳农学院、搞开门办学,他结合自己的兴趣,办起木耳菌厂,有部分同学参加了做木耳菌的工作。老师带领全校同学则去砍柞树杆儿,运回来再截成段儿,然后种植木耳菌。之后是码垛、浇水、摊开晾晒。我们参加了人工培育木耳的全过程劳动,个个成了育耳专家。还修水库,盖房子,垦荒,刨穴,植树……劳动占据了两年求学时光的近一年半,学业荒废了。当然,这一荒唐的举动也不能怪校长和老师,是当时“读书无用”的环境使然。

唐校长研究培育菌种到了痴迷的程度,并取得非同寻常的业绩,他研究人工培育猴头菇取得成功,获得历史性突破,今天我们能吃到人工培育的猴头菇,就是他的发明专利。猴头菇是中国四大名菜之一,是山珍极品,具有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野生资源有限,因此能实现人工养殖,是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的。我们毕业后不久,一次我在省广播电台的新闻里听到对他的报道,还带有音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篇报道就是反映他如何发明猴头蘑菌种经过的,他说:“搞人工培育猴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菌种培养取得了不起的成就,按理说他可继续当发明大王,创造更多的业绩,却因师德失范而违法被判入狱,变成另外的结局……

唐老师性情属于温和派,不太爱发脾气,即使有同学违反课堂纪律,他也说几句而已,不甚严厉。他的猴头菇发明专利,可以说造福八方,功莫大焉!后来刑满成为无职业者,自己办开了木耳菌厂,听说很受用户的青睐,人工养殖木耳的个体户多买他做的木耳菌。他对菌种持之以恒的研究、执着搞发明还是成全了他,使他不愁温饱。听说前些年,他因车祸而意外离世,哀悼逝者,长眠九泉。

 

解家祥老师

 

解家祥老师与吴守垣老师是黑河中学同届同学,也是高材生,在

学校入党。他父亲是从山东来到黑河的名中医,曾在爱辉县上马厂、张地营子一带行医。他是林中团支部书记,政工负责人,相当于政治处主任,负责党团和思想政治工作。

解老师是我们的政治课老师,两年时间,也没有省编教材,配合当时形势,讲的内容是:批判林彪资产阶级军事路线,儒法斗争史。唐校长也讲过儒法斗争史,小吴老师也作过相关内容的报告。批判林彪资产阶级军事路线,主要讲授内容是:毛主席、党中央要求打锦州,林彪却坚持要打长春。林坚持的资产阶级军事路线到底是什么?也云里雾里,只记住了卫立煌、郑洞国、范汉杰、杜聿明、廖耀湘几个国民党高级将领的名字。如果当时政治课能讲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对后来恢复高考的政治考试,就有益处了。

解老师是络腮胡子,同学背后称他解大胡子,当然他没有留长胡子,否则就会是美髯公。胡子长出即刮掉,脸上留下的青青胡茬还是能看出他是胡须特别浓重的人。解老师也配得上这胡须,他会武术,有一次不知道怎么说起,我们几个同学一再请求下,他演示给我们棍术,让我们第一次现场目睹老师的功夫。只是就展示过这一次,也没跟老师学会。

他性格较为沉稳,但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一次上课,他用了较长时间批评一位同学,一女同学打抱不平,张口就说:“解老师,你咋这么磨唧呢?”言词有些失礼,把解老师惹火了,转而批评这位女生,直到把她训哭为止。还有一天晚上,我们借来幻灯机,在宿舍里放映幻灯片,好像是抗战的故事,我给画外解说,大家正看在兴头上,也不知谁惹解老师不高兴了,进宿舍二话不说就让停止放映,发脾气也语调舒缓、柔和:“不演了不演了,收拾收拾拿回去吧!”有同学意犹未尽,就把幻灯机的灯头藏起来,解老师发现了,催着交出:“灯头呢?”这之后,有同学模仿他的声音和语调很久。

《长征组歌》到驻军部队和各林场巡演,到我的家乡时,我陪解老师家访,到一犯点小错的同学家,同学父亲是山东人,还有山东口音,跟解老师说:“我不搭理他!”解老师老家也是山东的,但不是一个地方,听成要打这个同学,解老师说:“千万别打他!”看出他很关心和爱护学生。一次我碰到解老师,不知道谁给了他一根麻花,他说:“山里规矩,见面儿分一半儿!”随手给我掰了一段儿,可见解老师性情可爱的一面。

我们毕业后,他和杨老师同时招工到金矿,最初解老师在位于呼玛县宽河的黑河金矿局技工学校任教,大约两年后调到黑河采金船工程处,在仓库任保管员,也真是大材小用了。1979年我到黑河准备参加高考,去采金船工程处找他,解老师在仓库里热心给我辅导了一两个小时数学。我当时在林场子弟学校代课,也不能请假,由于没有较长的复习时间,只找解老师一次,临时抱佛脚,也解决不了我数学短腿儿的问题。但心里还是感激老师,热心给我辅导和鼓励。

遗憾解老师没有参加高考,也许是由于有了工人身份?也许是和他已成家有关系?听说他在老家成家,但一直两地分居。他的母校爱惜人才,校长对自己的弟子也了如指掌,把他调到黑河中学,也许是受到学历等的制约?他好像没有上课,做后勤、总务工作,在后勤处主任岗位退休。好多年不见,跟同学打听,听说前些年已去世了。师恩如海,深切缅怀,寄托哀思,愿解老师在天堂里安息。

 

我们毕业不久,老师调转、招工、上学,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好像就唐、庄两位老师留下来。感谢老师们两年的陪伴,没有一位老师在我们毕业之前离开。后来听说有扎兰屯林校的毕业生分配到校任教,如后来在黑河认识的常娜,以及耳闻的高玉敏、黑河军分区焦司令的女儿等;也从林业系统选调了教师或代课教师,其中包括来自大平林场的上海知青赵旭老师,来自三站林场的黑河知青周晶秋老师和我的同学合章,林中第一届毕业的李秀娟学姐等,以补充师资不足。我们毕业5年后,林中迁入市区办学,教过我们的老师,后来只有庄老师一人一直在林中执教到退休。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却忘不了两年朝夕相伴的师长。

春风化雨,教泽绵长,感恩我的林中老师们。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