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哥黎承杜
作者:黎承木
天空攒了许多云,让贵阳这座西南小城的天没有那么的蓝,坐在窗前等蓝色的天把这些云一朵朵提走,但是没有等来,只等来同事说,今天晚上一起去吃土黄鳝。
我问土黄鳝?是不是真的哦,我可是吃过的,别懵我,我确信的回答,我吃过。恰是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那些小时候的记忆猛的灌入了我的脑海,乍现般出现在眼前,说真的,我从不执着于某一段时光,也从不拘泥于这些泛黄的回忆,只是特定的载体又把我拉回了那个低矮的村庄,又拉回到小时候。
回到很久以前的夏天,黑夜正在包围,分散的几只鸡啄着暮色剩下的一点点时光,柴火在土灶里燃烧,烟从屋顶上逃脱,仅剩的一丝光亮把为首少年的轮廓映照得如此的滚烫,那是我的堂哥黎承杜,杜哥手中拿的便是今天下午精心制作的黄鳝夹,黄鳝是我认为童年里很好吃的,因为它较比其他在河沟里打上来的小鱼没有刺,但却又带有鱼类的味道。可惜的这东西只有在夏天家里的一坝水田里找到,由于身上光滑,附带粘液很滑所以极为难抓。
杜哥说:“黄鳝夹已经做好了,承木,今天晚上你记得带一把电筒,我们回家吃饭好,你在家门口听信,我们叫你,你就出来,带你去打黄鳝”,回家之前承相哥还转头交代:“记得换好水鞋,别到时候被蛇咬到了”,他们回家吃饭,我也在炊烟的催促下回了家。
不久后,萤火虫点亮了整个村庄,月亮也爬上豪上坡的顶峰,村庄泛黄的灯光极为虚弱,只有两只冒着白光的手电强得想夜间村里那只狗的眼睛,杜哥走到我家门口:“承木,承木”。听到杜哥的声音,我抓起还在插排上充电的手电筒,跑了出去,只剩下母亲的声音:“回来得早点,别太晚”。
“这里你最小,承木,你就提着桶,走快点,跟上我们”杜哥说,夏季的夜里是凉爽的,微风拍打着水面,让原本像镜子一样照着月亮容颜的水面起了皱纹。吓得月亮躲进一朵云里,迟迟不肯出来,耳边充满了蛙声,三个人的脚步声在这个热闹的场景下,竟也显得如此的安静。
“承木把你的电筒关了,就留你相哥开路的电筒就行了,一下我们要走很远,月亮很亮,就一只电筒也看见”杜哥说,我们首先要在我们寨子的田里找,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光顾了村里的那一坝坝水田,田里是成群的青蛙,我们走到这块田,他们仿佛听到声响,全部都停止了,走到下一块田的时候这块水田就停止,上一块田就会响起,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像极了钢琴键上的手。
我问杜哥:“杜哥,我们何不如打一些青蛙回去”杜哥说“青蛙是好的,它吃害虫,我们要打的黄鳝就是害虫,因为它把家安在了田埂,那么田埂就会漏水,那么田里的庄稼就要遭殃,我们哪里来的饭吃?”
我说:“杜哥,课本里就说青蛙是益虫,没说黄鳝是害虫啊”
杜哥转过头来跟我说:“有些事情就是课本里不教的,那我现在教你,你就知道了,书里写的都是让你向善的,哪里有坏的,我跟你说的就是坏的,你还小,你是不知道我们去打工遇到的事”
当我想问起什么事情的时候,只听到相哥说“承木,拿桶过来装,抓到一条了,看,金黄”杜哥又在附近转了转,我问杜哥“杜哥你在找啥?”“这黄鳝有两个洞口,你相哥抓了一条,估计还有一条,我们堵住后洞口,你相哥用手摸一下洞里”果然就如杜哥说的又抓到了一条,那天晚上我们抓了很多,抓到手电筒没有电,抓到月亮溜到了寨子中央。
后来在到家门口的时候我跟杜哥说“我不想读书了,因为我爸去世后,我妈太苦,我想跟你们去浙江,我想去打工”,杜哥严厉呵斥道:“你就好好读书,你现在去浙江,人家厂里都不要你,你就好好的读书,别想其他的,明天记得来家里吃黄鳝,今天晚上太晚了,你先休息,我们明天再杀”,那夜我没睡着。不是想着明天的黄鳝肉,而是这一夜,被风吹动的草木和杜哥的话是这夜唯一可见的光明。
这些年来,自己这颗心,捱过寒夜,走过凄怆,以为就能藏好过往,遮住慌张,在质疑现在的生活,谈不出远方的时候,我总能够回忆到杜哥跟我说的话,总感觉到小时候能够分辨五颜六色,现在也分辨不出黑白,小时候听杜哥说善与恶,现在也没分清楚。
我们都在岁月中渐长,杜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父辈的模样,每次回家喝酒,每次的交谈,我总能在他身上感受到父辈的感觉,或许我们已经成长到父辈的时代了也或许就如现在寨子的害虫黄鳝消失殆尽,益虫便也不再需要了。所以听不到成片的蛙声,也看不到打黄鳝的少年。
多年以后,我问起杜哥,打黄鳝去,杜哥说的,这个世界有人奔忙,有人飘荡,打黄鳝的少年杜哥,已经随着秋收的稻谷被关在阁楼的粮仓,我说,承木何尝不是一样,只是两兄弟一起在回忆那些时光时,那些片段化成两颗滚烫的泪珠,一颗掉入了那年的月色里,另一颗融入了今天的朝阳。
作者简介:黎承木,笔名梅芳映雪。作家,诗人,独山县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沁人杂选》,短篇小说《嗨,我的白牙女生》,连载小说《时光深爱的青春》。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