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人都是家乡宝
郭松
在云南一直流传一句话:云南人都是家乡宝。家乡宝一词是云南人发明的,用来形容云南人对家乡或故乡的依恋或眷恋。
宝字本意珍贵之物,称呼某些人为宝,大意是这些人在心中很珍贵,像同宝贝似的。家乡宝既是一种昵称,也是一种敬称。
家乡宝这一称呼,大概源于云南“好在”,好在是舒适、安逸的意思。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尽了在云南过日子的满足感。不少云南人祖先是明朝移民,适应后逐渐形成家乡宝的自称。
云南优越的气候条件、生物资源和饮食文化,使云南人即便外出或离开也怀念家乡或故乡。年均15℃左右的气温,充足的日照和较长的无霜期,让云南人生活舒适。菌子、米线、饵块等特色美食诱人,云南人会因外省过桥米线不正宗而激发回乡。独特的高原地理造就了雪山、雨林、草甸、湖泊等多样自然景观,强化了云南人的归属感。多民族风俗形成独特的生活方式,慢节奏生活享受与现代化焦虑形成鲜明对比。
许多外省人也戏称云南人为家乡宝。他们见许多云南人离开家乡,到更发达的地方求学、工作,明明有更好的机会发展,却还会毅然决然决定回来。当外省人称云南人为家乡宝的时候,或多或少带有点讽刺意味,觉得云南人目光短浅,没有闯劲,不求上进。
但是在云南人看来,家乡宝不是一个贬义词。我们做家乡宝是有资本和底气的。这世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爱是虚无缥缈的,美食是实实在在的。在云南人面前,即便是八大菜系齐聚,可能也比不上一碗米线让其热泪盈眶。许多外省人提到云南就会想到过桥米线,其实云南有多少个地方,就会有多少种米线的做法,每一种都能刷新食客的味蕾体验。
而说到食物,云南287种水果占全国60%,39.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云南有北热带、南亚热带、中亚热带、北亚热带、南温带、中温带等气候,可以说种什么长什么。蒙自石榴、弥勒葡萄、元江青枣、澄江蓝莓、宾川柑橘、昭通苹果、保山芒果……还有各地的樱桃、杨梅、草莓、凤梨、百花果……只有你不知道的水果,没有云南没有的水果。如果有一个地方只属于水果,那它一定是云南。
说到美食,自然少不了专属云南的特色菜系。云南有全国最多的少数民族,不同的民族风俗成就了不一样的特色菜系。千奇百怪的食材、花样百出的香料蘸水、变幻无穷的烹饪方法是云南菜的美味奥义。比如富源酸菜猪脚火锅,曲靖蒸饵丝,丽江腊排骨,大理无量山乌骨鸡,版纳傣味特色……好吃的美食数不胜数,每个地方都发挥聪明才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创造属于自己的饮食特色。在外地吃到的任何云南美食,只是滇式美食的冰山一角,真正的精髓只能在云南限时限地定制。
闻名全国的云南气候,无疑是养人的。它不同于被笼罩在雾霾阴影之中、呼吸系统疾病频发的京津冀;也不同于土地贫瘠、满眼荒漠戈壁、植被覆盖率极低的西北;更不同于极热、极寒的新疆和东北……云南傲人的气候,多样的地理生态层级,丰富的自然资源、物产,底蕴深厚的历史文化,多元包容的氛围,都是云南养人的资本,也是云南人懂得知足的资本。这些资本惯着云南人,养成云南人富足、平和的气质和温吞的性格。云南人总是悠哉悠哉地生活,不急功近利,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因为身边拥有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这样一来,云南人当然是家乡宝,当然可以安于现状,不必着急着成功,不必着急着要个结果。如果认为这是目光短浅、不求上进,那就错了。试想一下,那些每天必须与周遭恶劣环境与资源抗争,为了活下去都要拼命挣扎的人,谈何知足?谈何悠哉?谈何安于现状?云南人做事从不着急成功,也不着急要个结果,这是一种享受眼前和当下的福气,是让人甘愿安身安心的魅力,也是云南老派作风里独特的生活哲学。
即使外面的高楼大厦再多,生活再繁华,还是会想念在家乡,骑着小摩托车,嘟嘟嘟地行驶在家乡幸福的蓝天下,身处在四季阳光雨露、遍地花团锦簇的环境里,又远离了逐鹿天下、问鼎中原的政治中心,云南人感兴趣的是过日子,是享清福。“烤太阳、吃茶、款白话”,全都是一片闲心,好像连时光也眷恋于此,止步不前。吃喝玩乐就在眼前,别人的诗与远方我们身在其中。做个幸福的家乡宝,是云南人的福气。云南不止是云南人的故乡,也是外省人幻想中故乡的模样。
就是走得再远,混得再好,云南人心里都有一块“原生态保留地”——叫故乡。外省人常吐槽:“怎么你们云南人动不动就喊想回去种地?”其实他们不知道,云南人嘴上说种地,心里装的是自由。
第一,云南饭太好吃了,嘴巴容不下外省饭,问一个在上海工作五年的昆明人:你最想回云南的理由是啥?他可能不说气候,不说节奏,而是:“我受够了上海的饭了。”从小吃米线、腊肉、酱油水泡菜、青头菌、火瓢牛肉长大的云南人,胃口是“被惯坏”的。去到外省,吃啥都不对劲,火锅太辣、北方太咸、江浙太甜,四川人觉得他们“清汤寡水”,他们反手一句:“你们没吃过我们勐海的酸笋。”吃得顺,才叫活着。吃不顺,就想回家。这不是挑剔,是云南人对“生活本味”的执念。
第二,云南太安逸了,节奏快不了也不想快别的省卷学历、卷加班、卷资源。云南人卷什么?卷“今天吃哪一碗米线。”真的,很难让一个生长在翠湖边、滇池旁的孩子,去适应北上广那种“24小时on call”的生活。让他天天坐工位上憋着996,他坐三天就开始思考“人生意义”。你以为他是躺平,其实人家根本不想站起来。云南人从骨子里就觉得:活着,不是为了干,是为了过。慢不是落后,是一种生活哲学。
第三,云南人自带“原生态信仰”,骨子里认祖归宗那一套很深。不管是傣族、彝族、白族还是汉族,一旦说起家乡,眼睛就会亮。“我们村子后面是山,前面是坝子,水是甘甜的,早上看得见雾,晚上听得见虫叫。”听上去是不是有点诗意?云南人是真的这样长大的。家乡不仅仅是地理坐标,更是一种心理坐标。是安全感、归属感、自我价值的投射地。所以云南人特别恋家,一出远门就想家,一逢节假就往回跑。你说他家乡宝,他认。
第四,“出去看看世界,回来过自己的日子”,才是云南人的精致,不是没野心,而是野心不往城市建构上放。有本事的云南人出去赚钱、出去创业、出去见世面,但大多数都会有个念头:等赚够了,就回家搞个民宿、种点草莓、开家茶室。不是没能力,而是不想在北方冬天里卷生死,也不想在写字楼里被“骂到凌晨两点”。这是一种人生排序,生活优先,工作让步。
再听到有人说“云南人真是家乡宝”,别觉得这话刺耳。云南人骄傲地回答:“是,我们宝得很。”我们宝我们的山,我们的水,我们的菌子,我们的米线。我们宝我们的节奏,我们的亲情,我们的自由和松弛。你把“成功”定义为升职加薪买房买车, 我们把“成功”定义为:想回家就能回家,想躺平就能躺平。这是云南人独一份的底气!
作者简介:郭松,四川古蔺人,川大本科生,贵大研究生,从军23年,从检16年,《散文选刊》签约作家,在《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边疆文学》《检察日报》《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发文120余篇,获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4篇散文被选为初高中语文试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