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禹治水的疑问
——兼谈“疏”与“堵”
倪章荣
凡上过学的中国人,都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老师们津津乐道于大禹的聪明、勤劳、勇敢、担当,尤其是“改堵为疏”的“创造性发明”。几千年来,所有的先生与学生一样,他们都沉浸于对大禹聪明才智的崇拜和华夏人这么早就懂得治水诀窍而骄傲的群体感染之中。我也是被感染者,几十年来,对大禹治水的“史实”深信不疑,对大禹治理水患的“创造性发明”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到这几年,本人才突然想到,大禹治水的“疏略”好像有点说不通,具体来说,就是怎么疏如何堵的问题。
大禹治水故事出自《山海经·海内经》、《史记·夏本纪》、《尚书·虞书·益稷》、《孟子·膝文公上》、《吕氏春秋》、《华阳国志·巴志》、《庄子·天下篇》等史书和文学书中。其中,司马迁的《史记》是最权威的注解。
在司马迁的笔下,大禹人品好,作风好,形象佳,声音标准(不知这些与治水能力有多少联系?)。大禹的父亲鲧受尧帝、舜帝之命治水多年不得要领。后来,舜帝罢免了鲧,令禹带队治水。禹接受了舜帝的命令,与益、后稷一起到任,命令诸侯百官发动那些被罚服劳役的罪人分治九州土地。禹不顾劳累,穿山越岭,立桩为标,测定山川,终于在不断探索中悟出治水之道,改父亲的“堵”为“疏”,在外面奔波了十三年,多次过家门而不入,最后根治了水患,得到了舜帝的赏识和信任,将帝位禅让给了他。
有说这是传说和故事,更多的人却愿意相信这就是历史,因为它经过了鼎鼎大名的司马迁之手。不相信《史记》,就是不相信华夏历史,那岂不是历史虚无主义了?
我愿意相信《史记》,然而,我却不得不问:禹之前的华夏人包括他的父亲鲧在治理水患的时候是如何“堵”的?是两面堵还是三面堵?如果是两面堵,那没错啊,两面堵住之后,水便往一面“疏”去了,避免了洪水泛滥。如果是三面堵,那么禹之前的华夏人包括他的父亲鲧不是太愚蠢了,不说人类就是其他动物也不会有这样的思维吧?再说大禹的“疏”,他是如何疏的,在洪水前面挖沟吗?那得要挖多深才能让滔天洪水不再溢出?以当时的人力资源和技术条件,像隋炀帝一样挖一条大运河根本不可能啊,也没听说那一条河是当年大禹治水的时候“疏”出来的。如果不挖很大很深的沟河,大禹的“疏”不是任凭洪水泛滥了吗?或许有人会说,多分几条沟渠不就可以减少洪水的肆虐程度吗?这样做是可以稍许减轻洪水的凶猛,可依然无法避免洪灾的危害,因为水往低处流,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物理规律,况且当时的华夏在中原,几乎都是一望无涯的平原,你挖几条小沟小渠,根本无法避免洪水的三面出击。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大禹治水真有其事,那么,他不仅仅只是疏,还必须有堵才行,并且要堵得很坚实,否则,根治水患就是一句谎言。
很多人将“大禹治水”当作寓言和哲理故事来读,写下了不计其数的“堵”与“疏”的文章,几乎都觉得“疏”比“堵”好,甚至认为只能“疏”不能“堵”。然而,在我看来,“疏”固然重要,“堵”一样重要得很。“疏”是给水一个出路,“堵”是防止水肆意妄为。所有的大江大河都如此,没有大海的接纳,世界将成为一片汪洋;没有江河两边“堵”上的堤坝,两岸的良田、城镇、居民、牲口遭遇洪水时会危在旦夕?而且,堤坝上的漏洞要堵,河里的淤泥、朽木亦要堵(挖掘、清理),否则,将堵塞河道、冲垮堤坝,危及生命财产,再说,那些泥沙和垃圾,“疏”进大海之后,也污染环境啊。
最后,还想说几句题外话。据西晋出土的《竹书纪年》以及《朝非子》记载:所谓尧舜禅让,是根本不存在的美丽童话,舜和禹的继位都是阴谋与阳谋的结果(挟天子以令诸侯、谋杀)。如此,“大禹治水”的真实性也要打折扣了。很多人都认为《竹书纪年》等资料是伪史,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是,谁又敢保证正统历史书籍的记载都是完全真实的呢?
作者简介:倪章荣,笔名楚梦。男,湖南澧县人,居长沙。作家,文史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南大学文学院客座教授。在《中国作家》、《芙蓉》、《芒种》、《作品》、《湘江文艺》、《湖南文学》、《同舟共进》、《书屋》、《看世界》等国内刊物及《领导者》、《阳光》、《二十一世纪评论》、《世界华文文学》、《新中原报》等香港、美国、加拿大、东南亚中英文期刊发表文学和文史作品200余万字。著有《邪雨》、《红色引擎》、《安佳的夜晚》、《去和爸爸过年》、《旧鬼》、《在军营里成长》、《1976年的秋天》、《陪葬》、《温床》、《无毒蛇》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发表《宋教仁之后的民国宪政》、《孙中山与中国现当代政治格局》、《作为政治家的宋教仁》、《重写民国史》、《辛亥革命深思录》、《“五权”与“三权”》、《关于士大夫与知识分子的思考》、《罗伯斯庇尔与法国大革命》、《一个伫立在法理之上的国家》、《民国才女和她们的命运》等文史作品。40多篇作品被中外选刊及其各种年选选载。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