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年豆腐

江筱非2014-01-20 12:52:01
      小时候过年,家家都要做豆腐,炸生腐。仿佛做豆腐是过年的一道程序。没豆腐过年,年就没了年味。
      即使现在,过年了,家家还是要买豆腐的。买是一回事,但不一定吃。生活好了,肉都懒得吃,何况豆腐。
      我小的时候,家里人口多,入冬之后,菜园子里的青菜也长得慢,维持不了家里食用,父母又不舍得花钱买新鲜菜,为了改善我们的伙食,每年冬天母亲早早的就备了年豆腐。泡一二十斤黄豆,豆是自家收的,也就几毛钱一斤,赚不了多大收入,做一大锅豆腐,就能对付一个大冬天。
      每顿中餐,母亲舀一瓢清水,锅里烧开,打两块豆腐,放一些青菜,洒几段葱花,挑一筷子冻猪油,打个滚,豆腐熟了。
      吃饭的时候,豆腐饭碗上顶着,舀一瓢清汤饭碗里浸着,喝一口,哈一口气,嘴里热的,心里热的,周身都是热的,吃得满脸通红,一身热汗。天天都这么吃,天天都不觉得厌。
      小的时候,我们天天盼着家里来客人,来客人了,母亲少不了要杀一只大公鸡。这样,滋味就更不一般了,豆腐在炭炉里煮着,摆在桌子中央,柴是干的,火是红的、旺的,炉子里热气缭绕,桌子边美味沸腾。父亲要从破衣袋里翻出皱巴巴的几毛钱,命令我打酒去,小孩子,瞅在炉子边,魂都煮在豆腐里了,哪里舍得离开半步。
      飞奔着,酒打来了,母亲也将一只大公鸡烧的熟透,倒进豆腐锅里,那时候,我们的眼球都快要掉下来。为了给客人吃好,母亲只给我们每人夹一小块肉,一边吩咐:去去去,小孩子围在桌子边多难看。我们吃着鸡肉,满足的站在一边,眼睛还贪婪的盯着炉子。
      也有时候,我会耍一点小聪明,端起父亲的小酒杯,舔一口,满嘴里又呛又辣,脸辣得火红,泪呛得横流,这时候,少不了母亲会夹一块大豆腐放我嘴里,顿时,嘴里滋润起来,心里舒爽起来……
      有道是:豆腐好吃,磨难推。大概是说做豆腐不容易。母亲前两天就要将挑选好的黄豆用清水泡着,等到豆子米粒饱满,晶莹通亮了,一箩一箩拎到清水塘里洗淘。再打来清水洗净石磨子。磨豆子是最累的活,也最花功夫,那时候母亲一瓢一瓢向磨心里添豆子,父亲磨累了,就要我们给他搭手,搭得我们腿酸手软。
      筛浆是一项技术活,滤网稀了,豆腐里有渣,吃起来粗糙,滤网密了又筛不下来浆。水加多了,浆稀了做不成豆腐,水加少了,浆浓度过大,做的豆腐就少,煮浆也容易糊锅。
      浆煮开了,火候正好,舀进大缸里,兑进适量的熟石膏粉冷浆溶液,搅拌均匀,盖上缸盖,三两根烟功夫,就有豆腐了,豆腐脑洒一汤匙白糖喝起来比今天的牛奶喝起来都有味,没有孩子不嘴馋。
      大人们最讲究豆腐做得成败。一年豆腐做得好,预示来年顺顺堂堂的,倘使豆腐做坏了,来年一年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有个闪失,家庭承担不起,一年通头了,才长叹一声,松口气来,慎密的做好当年的豆腐。
      在效益和利益膨胀的今天,这么繁琐利微的农家豆腐是没人做了,当然不能从加料豆汁里吃到原来的年味豆腐,就让我们多些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