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语言浅见
作者:郭松
窃以为,文学语言是文学作品中使用的语言,是以生活语言为基础,经过作家加工、提炼而形成的,富有形象性、艺术性和感染力的语言。
文学语言还是能表达文学意味的语言,当语言从庸常变得艺术时,也就有了文学意味;还具有陌生化的效果,如英国诗人雪莱说的:“诗使熟悉的事物变得好像不熟悉起来。”
文学语言与口头语言是一致的,然而,不是说会说话就能用文学语言表达。有的人说话有意思,有的人说话没意思,这就是说的话,能否表达得生动、形象、艺术,就是人们常说的“这语言有味道”。
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有什么样的精神世界就有什么样的语言。有的人内心阴暗,写的文字就阴冷;有的人内心阳光,写的文字就灿烂。有的人才气大,写的文字如大山河;有的人才气小,写的文字如小盆景。
大山河不讲章法,小盆景讲究规整,名牌服装都简略,没有那些小装饰,但做工都精细,上海人的精细造就了大上海。在一群人中,能看出谁是大智慧,谁是小聪明,小聪明反应快,撵着说话,但说得轻佻,大智慧一般不说话,说一句就顶一句。
文学语言大都是口头语言,患哮喘的人大都说不了长话,文学语言的节奏是正常人说话的节奏,长句子读起来很费劲。标点符号是节奏的调节,梯阶是以人的一般步子跨度来定的,如果不是急步上楼或是慢步下楼,就把梯阶扩大或缩小一点,正常人走起来才感觉舒服。
文学语言需要细节,故事可以编排,细节却必须真实,有了真实的细节,再离奇的故事都有人信,没有细节再真实的故事都没人信。文学语言要让人记住,要让人眼前一亮,说的话要说得准确,一下说到人与事的要害,或者用什么比喻,用平常的话说出一个道理。
文学语言要少用成语,成语大都是初学者用的,是面对众多的现象一时说不清而概括的词语,但文学语言需要形象而不是概括,那就得还原成语,比如说美丽动人,就要写出怎么个美丽怎么个动人来。成语用多了就是学生腔,小学生和中学生就常使用成语字典。
语言是思想的外观、内容的外衣,既然是外观、外衣,就不是一个大襟、一个纽扣,而是包括布料、颜色、剪裁、款式等。文学语言好比一个演员的行头,一道美食的色、香、味。初学写作时往往追求语言华丽,不知道朴素才是艺术的境界。
古语有“美言不信,信言不美”之说,华丽的语言会造成“隔”的感觉,“隔”就是距离,过于华丽会让作者与读者产生距离。花言巧语,夸夸其谈,会让人不舒服,敬而远之。而实话实说,会产生亲近感。当然,朴素不是越笨拙越好。袁枚说:“诗宜朴不宜巧,然必须大巧之朴;诗宜淡不宜浓,然必须浓后之淡。”
写作是一门手艺,也要有工匠精神,精益求精。写作不是照相、摄影,不能从头到脚,从根到梢,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生怕读者领会不了。应像国画一样,有主次、远近、浓淡,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国画讲疏朗,疏朗是一种美。果农都知道要剪枝、疏果;农民也有美学:“宁吃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
文学作品与地摊文学,好比一个是茶壶,一个是夜壶;茶壶摆在桌面上,夜壶藏在床底下。琢磨京剧,生旦一本正经,咬文嚼字,没耐心的看不下去。丑角粗话俚语,插科打诨,也能赢得掌声。无丑不成戏,一场演出总要有丑角戏,有张有弛,活跃气氛。红花要有绿叶扶,小丑也有大美。相声本来很俗,到了侯宝林那儿,就有了雅。
乔羽说:“歌词是我们心里的,口头上的话,是唱给别人听的,要让人家一听就懂,回味无穷。容易写,写好难,应寓深刻于浅显,寓隐约于直白,寓文于野,寓雅于俗。看似信手拈来,实则腹稿良久,字字苦吟。”他还说:“我不喜欢涂脂抹粉,喜欢直来直去的大白话。我一向不把歌词看作锦衣玉食、高堂华屋,它是寻常人家一日不可或缺的家常饭、粗布衣,是不宽敞却也温馨的小院落。”他的话让人对文学语言有更多的思考。
秦牧说,散文应有三性:思想性、知识性、趣味性。鲁迅幼年学四书五经,大学学矿物、医疗,从事教育,还爱版画,阅世深广,所以思想深刻,文笔精妙。演员讲“戏比天大”,我还没有这般境界,但每次写作前,都心生敬畏;构思每篇散文,都会琢磨起承转合,看重叙述的轻重缓急,抑扬顿挫。王瑶卿说表演创作的秘诀:认认人儿,找找事儿,琢磨琢磨心里劲儿,找俏头,安玩意儿。“认认人儿,找找事儿”是选择情节塑造人物,“心里劲儿”是人物的精神境界,“俏头”是俏皮话,“玩意儿”是技巧,像水袖、翎子之类。这让我的文学写作受益匪浅。
作者简介:郭松,四川古蔺人,川大本科生,贵大研究生,从军23年,从检16年,在《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边疆文学》《检察日报》《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发文120余篇,获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4篇散文被选为初高中语文试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