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库克病了

贠靖2025-03-08 12:41:30

库克病了

 

作者:贠靖

 

库克是一只漂亮的贵宾犬,它被女儿抱回来时才刚出生不久,也就巴掌那么大,像一只毛茸茸的小雪球,懒洋洋地躺在女儿怀里闭着眼。

哎哟,哪来这么小的一只狗狗?妻子好奇地上前去抚摸着它,它居然睁开眼看了看妻子。

女儿说是同学家老奶奶收养的一只狗妈妈生的,一共生了两只,送给她一只。妻子说,它能来到咱们家,说明和咱家有缘,那就养着吧!女儿高兴地点点头。从此,它就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库克稍大一些,妻子下楼倒垃圾,或者散步,它就跟在她身后跑来跑去。院子里的邻居都说它很懂事,像个孩子。每次在院子里见到有人过来,它就上前去,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来人,小声哼叫着,摇着尾巴。

真可爱!遇到有人蹲下来喂东西给它吃,库克就抬起头看着妻子。直到妻子说一声吃吧,它才敢小心翼翼地将食物吞进嘴里,然后感激地看着喂东西给它吃的人。此后,若再遇到喂东西给它吃的人,它老远就会跑过去,兴奋地冲人家摇着尾巴。

妻子的确是将库克当一个孩子在养。平时她走到哪库克就跟到哪。她看电视,它会静静地趴在她旁边,将下颌放在她的腿上,也盯着着电视看。

每次家里来了客人,库克便高兴得什么似的,小声哼叫着,在客人的脚下跑来跑去,还竖起两只前爪,站起来,做出握手的姿势。这时妻子说换只手,它会很快换了另一只爪子伸到客人手里。如果妻子说:行啦,去玩吧!它便会乖乖地走到一边去卧下,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库克很讲卫生,它从来不在家里乱拉乱尿。如果要解手,它会用头蹭着妻子,小声地哼叫,或站起来,用一只前爪抓着妻子。

到了院子里,它也不随处乱拉,而是到路边的草丛里去解手。

在库克半岁的时候,女儿回家来曾问过,要不要带库克去做绝育手术?妻子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那样太残忍了。我也表示支持,并开玩笑说,不能那么小就剥夺了它作为一个小男子汉的权利呀!

但很快问题就来了,库克发情的时候,就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不停地哼叫,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有时分不清它到底是想下去解手,还是发情了。到了院子里,见了母狗,就去追,喊都喊不住,弄得妻子很是尴尬。有时回到家,妻子会大发脾气,抬腿去踢它。这时,它又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卧到一边去。直到妻子叫它,它才没精打采地过来。

在库克三岁的时候不小心发生了一件事情,还进了宠物医院。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妻子特意去菜市场买回一只鸡,中午做了土豆烧鸡块招待客人。没想到客人走后,妻子忙着收拾家里,一时没注意,库克就溜进厨房,把垃圾桶里未来得及倒掉的鸡骨头吃了。到了晚上,它不吃不喝,趴在地上痛苦地哼叫。

妻子当时就吓坏了,不知它生了急症,还是吃坏了肚子,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叫我赶紧回家,送它去做检查。

到了宠物医院,大夫看后,化验,拍片子,做了一大堆检查。后来查出来有一小块鸡骨头卡在气管里,大夫说必须马上手术。妻子想都没想说:那就做吧,只要能救活它!

库克手术的时候,妻子焦急不安地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听到手术室的门开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着急地问:怎么样了大夫?

还好,没有大碍。大夫说骨头已经取出来了,只是划破了嗓子,开点药就可以回家了。妻子从大夫怀里接过库克,紧紧地搂住它。它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眨着眼看着妻子,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妻子忍不住喜极而泣。

这次治疗,检查费、手术费花了四千多块钱,平时十分节俭的妻子竟然说不多。她说只要库克没事,花多少她都愿意。

后来,与院子里的邻居说起这件事,那邻居深有感触地说:现在给宠物做检查,比给人做检查贵呢!又说,她亲戚家的一条狗患了白内障,光手术费就花了一万多块。

也有邻居对此颇有微词,说不就一只狗嘛,值得花那么多钱吗?对家里老人怕是也没有那么好呢。妻子听了很是生气。她说,在她心里库克就是她的孩子,孩子病了她怎么能不管呢!的确,她对库克的情感,在一些不养狗的人眼里是不可理解的。比如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吃肉,却经常给库克买肉吃。

妻子越来越离不开库克。每天她在家做家务,或出去散步,库克都跟着她,从未离开过她的视野。有时送去宠物店剪毛,快的话一两个小时,她就在那里等着。她说库克很聪明,过马路的时候,看到红灯它会主动停下来,等绿灯一亮,迅速跑过马路去,站在那里等着她。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库克来到我们家已经十四个年头了。按照人的寿命,它已经九十多岁了,但依然身手矫健,跑起来就像一道白色的闪电。院子里的人都不相信它已经十四岁了。

但春节前,库克的身体突然出现异常。从外面散步回来它就趴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小声地哼叫,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妻子查看后发现,它的一只睾丸有些肿大,且有点发硬。一开始,她按照邻居说的,她喂了一点消炎的阿莫西林给它吃。它吃后似乎有所缓解,叫得不那么难受了。但没几天,又有加重的迹象。

邻居说,像库克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别做手术,怕是从手术台上下不来。

那些天,看着库克难受的样子,妻子寝食不安。纠结了很长时间,她还是带着库克去宠物医院做了切除手术。

大夫说,库克的心脏和肝肾功能都很健康。手术后三天它就出院了。当时,大夫问切除的样本要不要进一步送检。妻子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她是担心送检结果不好,自己没勇气面对那样的结果。

好在库克出院不久便恢复正常,又每天跟在妻子后边下楼去散步。只是它跑起来没以前快了。妻子还是暗暗庆幸及时给它做了切除手术。

过年的时候库克好像没什么异常。正月初三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它还跑来跑去,上前用头蹭着客人的腿。

晚上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儿,从来不在家里乱拉乱尿的库克,吃晚饭的时候竟然尿在了房间的地板上。我进去后,它着急地用嘴舔着地板上的尿渍。我有些生气,大声呵斥道:出去,怎么能在家里乱尿呢!它胆怯地看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走了出去。

晚上,库克没到房间来,独自悄悄地卧在阳台上。大概是夜里受了凉,加之此的前手术伤了元气,第二天它就发病了,有些精神萎靡,不吃不喝,不停地呕吐。到了下午仍不见好转,我就和妻子将它送到了宠物医院。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宠物医院,院长是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听说家里很有钱,在市区和别的地方开了三十多个分院。

看上去这里的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很多人带着宠物来做检查。也有来咨询参观的。

医院就两个大夫,白天晚上两班倒,正常值班就一个大夫。其他人都是进进出出的,在忙着接待。看着那些排队交钱的人,一位宠物主人说:这一天得有多少流水呀!

检查后,大夫说是急性肾衰竭,还有电解质紊乱,主要是体温比较低,只有36度,所以狗狗没有精神。另外,它的阴囊里还有一块阴影,怀疑上次手术切除的东西有癌变,可能是恶性的,且已扩散。大夫说,情况不太乐观,主要是它不吃不喝,体温上不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要有心理准备。妻子当时就懵了。

住院前两天用药、挂液体后库克精神状态尚可,但体温一直很低,在37度以下。妻子去探望的时候,特意带去了它冬天穿的绒衣,还有毛毯,再三叮嘱大夫,晚上给它穿上衣服,别着凉。

大概是凌晨的时候,值班护士带着库克出去解手,没给穿衣服。妻子看到视频后大发脾气。一向和颜悦色的她,在电话里和护士大吵了一顿。后来护士解释说是衣服弄湿了才没穿。

此后,库克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我和妻子再去探视的时候,它卧在笼子里不吃不喝,站都站不起来。

那几天妻子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每天都在痛苦的煎熬中度过。到了初七那天,主治大夫打来电话,支支吾吾说库克情况很不好,让我们过去一下。出门的时候,妻子两腿发软,竟然瘫倒在地上。

到了宠物医院,库克闭着眼躺在笼子里,奄奄一息。妻子的情绪有些崩溃,搂着库克失声痛哭。

库克的身上很凉,我看到它躺在那里,眼角也流着泪。大夫在一边不停地安慰着妻子,劝她注意身体,别过度伤心。

妻子还是浑身颤抖着,抚摸着库克,不停地哭泣,嘴里喃喃着:库克,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耽误了你,你千万别吓我,别丢吓我……她很后悔当初没听女儿的话,及时给库克做绝育手术。

现在看来库克是感冒受凉诱发了急性肾衰竭,排尿已失去控制,而我却狠狠地凶了它一顿。如果我不凶它,它不受凉,或许就不会诱发疾病。

说来也奇怪,这时库克竟吃力地睁开眼,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激动地拍拍妻子的肩膀:快看,库克它站起来了!

妻子喜出望外,扭过脸着急地朝诊室喊道:大夫,它站起来了,快给它用药!

大夫说不能随便用药,需要作抽血化验和检查。

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妻子十分着急,不停地催促。大夫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直到十一点多,库克才挂上吊瓶。

我们也不懂,用的什么药,起不起作用。听护士说用的都是进口的止痛药,抗生药,很贵的那种。给它喂的罐头也是进口的,一小罐125克就38块。

前前后后花了七八千块钱,库克的精神状态还是不见好转。它已一个礼拜没吃东西,靠输液维持着生命,体重也从先前的16斤降到了12斤,瘦得皮包骨头,躺在那里,目光黯淡,眼也懒得睁,看着就让人心疼。妻子又忍不住流泪。

期间又做了很多检查,大夫说急性肾衰竭已治愈,之所以精神状态不好,怀疑是肿瘤已扩散。

妻子还是不死心,又托了熟人,到处打听,并把库克的检查化验单拿到别的宠物医院去看。

很多宠物大夫看后都表示无能为力。主要是库克年纪大了,抵抗力大不如前。他们都怀疑库克的病情不见好转,与此前的切除手术有关,可能已出现病变,并且十有八九是恶性的,转移扩散的几率比较大。

有人劝妻子:你已经对库克够好的了,把它当孩子一样养。现在它已老了,器官都衰竭了,总有一天它要离开你,与其每天这样受折磨,还不如与大夫商量,让它安乐死。那样的话,对它也是一种解脱。

妻子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后来终于下了决心,到了宠物医院,大夫说没问题,可以做,但还要再交两千块钱,其中包括麻醉,注射等。她说,注射后不能带走,要由他们直接处理,送去火化。妻子目光呆滞地瘫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抽泣。过了一会,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要再去看看库克。到了病室,看到库克趴在笼子里睁眼看着她,还挣扎着站起来,她又哭着打消了念头。

大夫问她到底要不要在协议上签字,她摇着头说,不做了,我们不做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它。

每天的检查费加上治疗费上千块,库克的病情就是没有好转的迹象,这让妻子十分揪心。另外,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每天耗在医院也不是个办法。

我和妻子商量后决定把库克接回家。如果没治,就在最后的时刻好好陪陪它。

出院前又做了化验和血气检查,大夫说库克肾上腺皮质机能减退,还有阿迪森症,需要补充糖皮质、盐皮质,长期服用一种台湾产的富能锭,又叫醋酸氟氢可的松。这种药一般药店没有,很难买到。

大夫说需要的话她可以托人从外面去搞,一小瓶六百块。妻子说还是算了吧,我们自己再找找,想想办法。

回家后,妻子白天晚上,寸步不离地陪在库克身边,给它喂水喂药,用热水袋取暖。每天睡觉也像孩子一样搂在怀里,夜里连眼也不敢眨,一会给它量体温,一会喂水喂食。一会又摸一摸,看鼻子干不干。

她还从网上查了一下,去药店买了五块钱一瓶的泼尼松,有一百片,每天早晚各服一片。

没想到几天后,库克竟奇迹般站立起来,开始主动进食,走路。

如今它已基本痊愈,眼里也有了光亮,又恢复了精气神,每天跟在妻子屁股后头跑来跑去。

经历了这次磨难,妻子和库克之间的感情似乎更深厚了,她也更加珍惜和库克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

我说是她感动了库克,她说还是库克懂事,想再多陪陪她。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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