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醉汉

安玉琦2025-03-05 13:12:03

醉汉

——《凡人俗事》之二

 

安玉琦

 

醉汉,大名叫牛三。牛三自打沾上酒瘾,渐渐地,嗜酒如命,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走路都打晃。后来村里人都喊他“醉汉”,他只抹两下酒嘴,还朝人傻笑着,好像很得意的样子。后来,都把他的真名丢了,只喊他“醉汉”

其实,牛三年轻的时候,是村里很壮实的庄稼汉,干农活儿一把好手,可后来迷上了喝酒。那年,从南方来了个放蜂人,牛三老婆常去家西那片杂树林里剜菜、割草,给猪、羊操持口粮,一来二去跟那个能说会道的放蜂人混熟了,后来干脆跟着他跑了。不久,那个吃不了农活苦的儿子,也不声不吭地出走了。牛三独守空屋,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可他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没本事。嘴里总是嘟囔着:“日子再苦,也得过;酒再差,也得喝。”

村西头小卖部,有种散装的老烧酒,便宜,但有酒劲;喝了上头,但心里舒坦。牛三每天都要买一碗,不多不少正好一斤。他端着这碗酒,有时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见人就招呼:“来,喝一口!”村里人起初还躲着他,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路过的人也会陪他喝两口,听他絮叨几句:“日子是苦点,喝了这碗酒心里甜着哪!”

说来也怪,牛三平时走路晃晃悠悠,真像个醉汉。可是喝上一碗酒,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腰板挺直,脚步稳健,嘴里还哼着听不清词的小曲儿。三爷爷给他打圆场说,他这是借酒壮胆啊,平日里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只有在酒里才能找到点精气神。

后来,又从南方来个放蜂人,也喜欢喝酒,常来小卖部买酒,牛三经常跟他碰面,但从不搭理他,还用斜眼剜他,就像见了仇人一样。

这天清早,牛三酒瘾来得早,就趿拉着破布鞋,晃晃荡荡来到小卖部,急不可耐地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几张毛票,往柜台上一拍:“来一碗!”掌柜的也不废话,熟练地舀上一碗酒,搁在他面前。他端起碗,脖子一仰,“咕咚咕咚”,一碗酒瞬间下肚,抹抹嘴,打个酒嗝,刚要拔腿出门,迎面与放蜂人撞了满怀。牛三二话没说,咣咣给了他俩耳光子。“醉汉!你敢打我!”便揪着牛三衣领一下子把他甩出门外。

“醉汉!有能耐,咱俩喝酒比试比试!我请客!”放蜂人向牛三发出了邀请。

牛三一听,喝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满身尘土:“比就比!俺醉汉那有怕你一说!”

放蜂人买来两碗酒,孤自先喝了,随后牛三也喝了。

放蜂人又买了两碗酒,这回牛三抢先喝了,一抹嘴巴说:“你有能耐,咱去南大汪过独木桥,比试比试!”牛三要去南大汪过独木桥,指的是那棵百年老槐树被台风刮倒了,斜躺在水面上,乍眼看去就像一座桥。“谁从它身上走过去,就算赢。谁输谁付酒钱。”

放蜂人比牛三少喝了一碗酒,自然清醒的多,很有信心地说:“比就比,谁怕个醉汉!”

酒壮怂人胆。他俩仿如上刀山下火海的出征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南大汪奔去。放蜂人毫不犹豫踏上老槐树,开始几步还算扎实,但越往里走就越摇晃,刚到水面中间,便从树干上落水了。看样子他像个旱鸭子,在水里瞎扒拉,眼看着往水下沉。牛三见事不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推上了岸边。牛三呢,在水里折腾的酒劲都过去了,四肢疲软,躯体就癞蛤蟆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死在外面的人,不好抬回家里祭祀,怕的是阴魂不散。所以,牛三的灵堂设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放蜂人从小卖部买来一坛老烧酒,摆在棺材旁,拔开坛堵子,酒香袅绕着,有人闻着辣,有人闻着甜,总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乡愁味道……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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